第637章 谁惹的祸谁兜着
早晨还尚好的天气突然下了场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被钱落葵留在东宫等消息的薛玉茹此时坐立不安,她起身到廊下站了站,看雨打蕉叶簌簌作响,心中愈发烦躁,于是又调转回去坐着。
对于陆夭被掳走这件事,要说担心真不是没有,毕竟之前几次失手,让她已经本能地有了阴影。
可转念一想,自己这次下了血本的,找的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绝不是一般护卫可以抵挡的。
而且据说陆夭去大觉寺根本没带几个护卫,身边孙嬷嬷是个没功夫底子的人,最难得的是表哥也不在,这愈发给了她底气。
虽然派去的人迟迟没有回来,只是带了个口信,让她难免有些忐忑不安。但怎么想又都觉得陆夭能脱身的机会实在渺茫,于是默默自我安慰,那些人不过是保险起见才不进城,人在他们手上,这次管保万无一失。
钱落葵是个狠性子,从她还在府里的时候就可见一斑,平时伺机而动,专等关键时刻给人致命一击。眼下让她抓到这样的把柄,在启献帝和太后面前势必不会善罢甘休。有她添油加醋从中作梗,陆夭这回想翻身实在太难了。
退一步讲,即便后面表哥找到她把人救回来,也是于事无补。
一个毁掉名声的女人,哪怕怀着孕,也难逃下堂妇的命运。
想到这里,她牵唇露出个冷淡的笑来。
这几年陆夭着实享受了不少身为宁王妃的好处,只是普通姑娘嘛,命小福薄,消受不了这样天大的福气。所以这福气太过就伤了阴鸷,不留神丢了性命也无可厚非。
说起来她也不算冤枉,至少得到过表哥一心一意的爱。思及至此,薛玉茹顿时有些后悔,应该让那些人做的更绝一些。
譬如把人扒光了,趁夜悄无声息挂在城墙上,再譬如把她的脸划花,倒要看看表哥还会不会接纳她。
不过想想算了,事已至此,也没必要懊丧,就当是替自己后半辈子积阴德吧。反正陆夭后面是死是活,都牵扯不到自己身上来。十几个时辰音讯全无,必然凶多吉少。
薛玉茹如是安慰着自己,感觉舒坦了一些。
她起身再度走到窗边,下过雨的青砖浸了水,弥漫出一种阴沉沉的色泽来,让她没来由觉得有些不舒服。看看时辰,钱落葵未免去得太久,就算是跟着启献帝去长乐宫,也该有动静了
。
难不成被发现有什么不妥?这个想法让她有些不踏实起来,正纠结着要不要去长乐宫探探消息,就听外面匆匆传来脚步声,薛玉茹下意识转身,就见一个宫女跑进来,薛玉茹认出那是太后宫里的宫女,心下不免一紧。
那宫女端端正正地给薛玉茹行了个礼,不紧不慢开口。
“太后请钱夫人过去一趟。”她旧日都是唤自己薛大姑娘的,乍然换了称呼,薛玉茹觉得有些陌生,她愈发紧张,手心都沁出汗来,小心翼翼发问。
“知道是有什么事吗?”
“太后丢的虎将军找回来了,宁王妃也在,说是请钱夫人过去一叙!”
薛玉茹霍地上前两步,再也顾不得什么仪态,额角也禁不住狂跳起来,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急急又追问了一遍。
“宁王妃回来了?怎么回来的?”
其实她没问出口的是,人是横着回来的,还是竖着回来的。
宫女缄默不语,只做了个“请”的姿势,薛玉茹这才意识到逾矩了,她沉了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去往长乐宫的路上,太阳已经升到快正中,着实有些暖和。薛玉茹走到一半,就感觉自己后背湿了
,随着距离长乐宫越来越近,她心底也越来越惶惶不安,不知道为什么十拿九稳的事还会陡生变故。
可这话却不敢问出口。
踏入长乐宫的大门,这地方她前十几年来过无数次,可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忐忑。
屋子里黑压压满是人,可薛玉茹却一眼看见了陆夭,她穿了件海棠红山茶栀子花暗纹短袄,搭配白色忍冬纹挑线湘裙,整个人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站在那里,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薛玉茹不合时宜地想,若陆夭前一晚穿着这件红衣横死,想必是要变成厉鬼的吧。
她面上的迟疑和不解只停留了一瞬,立刻堆出客套的笑,刚要给皇帝见礼,就听陆夭先开了口。
“听钱夫人说,我失踪了,是吗?钱夫人是如何得知的呢?”
薛玉茹顿时察觉到了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危险。
“老天保佑。”凭借前十多年闺阁内斗的本事,薛玉茹第一时间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我也是听说,万幸王妃没有大碍,想必是虚惊一场。”
启献帝的脸已经黑得不能看了,钱落葵之前口口声声说薛玉茹在宁王府安插了眼线,可眼下听她这话的意思
,明摆着是想置身事外,自己岂不是枉做小人了。
但陆夭显然不准备这么轻易放过她。
“谢夫人只是道听途说,就敢大放厥词,阖宫宣扬,非但惊动了太后,连皇上都成了你长舌谎言中的一环。”说到这里她特地顿了顿,似乎在给启献帝消化的空间,“本王妃想问一问,你这样诋毁我,是何道理?”
薛玉茹有点不知所措,主要是一切来得太突然,就在她以为陆夭必定凶多吉少时,她却堂而皇之出现在皇宫,而且毫不掩饰地将矛头对准她。
她甚至没有时间去细想,陆夭到底是怎么从那些人手中逃脱的。
但以往交锋的种种,让她学会留个心眼。眼下就算陆夭毫发无损回来了,可她没有把柄,所以不能把屎盆子贸然扣到自己头上。而且早前她也不是没有准备,从买凶那一刻就设想过,万一陆夭死里逃生,她也还有后手,譬如可以让那群人去坊间散布消息。
储君正妻,一品王妃,走失一整晚,带着这样的污点,根本不配成为一国之母。
想到这里,她暗自冷笑:就算自己得不到表哥,但她陆夭同样也别想坐享渔人之利。
就鱼死网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