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噗。”
茶水烫嘴话更烫嘴。
“你给公子洗头了!”武宜怀疑自己听错了,不服气的确认:“公子让你给他洗头了!”
“嗯。”梨叶问:“怎么了。”伺候公子洗头这等平常小事至于震惊吗。
“没事。”武宜喝口茶顺顺气,不禁叹危机重重。
公子洗头的人选从来只有他,并且非他不可,连复生都不行。
武宜斜了梨叶一眼,不能让她知道,免得她过于得意。
“公子洗头要躺在藤椅上。”
“我知道,你给公子洗头我看都看会了。”梨叶看了多次,大致流程她是知道的。
“行,随便洗,公子没有任何要求。”武宜挑起眉,懒懒问:“你抓我来就是问这个的。”
“是,但是还有其他的问题。”梨叶说出萦绕在心头的问题,道:“公子的腿到底是怎么伤的。”
“这。”武宜为难。
说起来这算是公子的一桩糗事,再倒杯水喝吧,正好有些口渴,“好端端的提这干嘛。”
梨叶见武宜闪烁其词,忍不住问:“是不是因为公子摔了腿,公主才取消婚约的。”
“噗。”
武宜又是一口茶全喷了出来,这丫头多日不见就不能让他好好喝个茶。
武宜边咳边笑:“你从哪听来的流言蜚语。”
“难道不是吗?”难道是她猜错了。
“是什么是。”武宜拍胸脯再次给自己顺气,断断续续道:“说,你听谁说的。”谁吃饱了闲得慌搬弄是非,他非得去教训一顿,打的造谣人满地找牙不可。
“我。”梨叶愣了一愣,道:“我陪公子上街,无意间听,听到的。”其实是早有耳闻,去逸山前就听人说了,当时闹得沸沸扬扬,不想知道都难。
“子虚乌有的事。”终于顺过来气的武宜义愤填膺为自家公子正名。
“公子见多识广,骁勇善战,靖武将军的名号你没听说过!”武宜不给梨叶说话的空隙。
“相貌如何还需要我比喻吗。”武宜一脚踩在凳子上,目光如炬地盯着梨叶,仿佛在问你是不是公子的人,怎能听信流言贬低公子。
梨叶被看的发毛,武宜这架势她要是敢说不知道,估计他会立即胖揍她一顿。
“公子样貌如何岂是几个词能形容出的。”梨叶一脸骄傲,她不会夸人也没夸过人,但是公子吗,另当别论。
看武宜不饶人的样子,梨叶明白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低头想了想,道:“公子不仅目若朗星,更是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
一句话把浮令松从里到外夸了个遍。
“这还差不多。”武宜放下脚,拉住梨叶的胳膊道:“听好了,取消婚约是公子提出的,但执行的人是上阳公主。”
梨叶凑上去,一连两问:“是公子让这么做的吗,这样才不至于使公主难堪吗。”其实还想问公子问什么悔婚,对方可是公主呀,眼下的情况还是适可而止的好。
“嗯。”武宜点头,孺子可教也,“公子的腿是取消婚约后去逸山才伤的。”
“怎么伤的!”
反正公子也没交代不让说,再说公子根本不在意这些虚的,武宜道:“山上花花草草多,公子中意崖壁石头缝中一朵花已久,过几日便要去瞧瞧,有一日云公子来,公子兴致勃勃拉云公子去看花,云公子一瞧说是什么兰花,公子当即便要去摘,没成想采摘时一块石头滑落,他不慎从高处摔了下来。”
“仅此而已?”
对于这个结果梨叶始料不及,这完全不像浮令松会做的事,太过冒失。
武宜吃惊的看着梨叶,叫嚷道:“不然你想怎样,从高处下来,只摔了腿已然是公子福大命大,下面可是坚硬的山石呀。”
“不是,你不要扭曲我的意思啊。”
借她十个胆她也不会这么想,她纯属惊叹事件发生过程有些冒然,单纯的冒然,不像浮令松会去做的事。梨叶怨怪道:“你怎么看的人,公子去危险的地方你怎么不上啊,你不想上就算了好歹阻止住啊!”
“我。”武宜百口莫辩,他记得是公子非要一人去,他瞧着身边攀援的树枝粗壮就没在意,谁知,万幸只伤的了腿。
武宜撇撇嘴,道:“记得关窗,我走了。”
“慢。”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梨叶得问清楚:“公子的腿真的早就没事了,所以回来之后说走就能走。”
武宜站住靠在门上,道:“怎么,你以为我诓骗你。”
“当然不是。”梨叶道:“我只是奇怪,公子在逸山为什么不走路。”
武宜如实道:“那时腿确实没好利索,就你头一回来杀公子的时候,公子腿还伤着呢。”
“少冷嘲热讽的。”梨叶给了武宜一记白眼,“后来呢。”
武宜捂嘴笑:“你翻白眼的水平马上和纹宜持平。”
“少说风凉话。”梨叶着急:“后来怎么说起来就起来了。”
“日子久了自然而然就恢复如初了。”武宜看梨叶对回答不满意,道:“公子是没法了,知道要回城久居,才开始配合瑜伯按时吃药,泡药汤。”
梨叶诧异:“这么说之前公子是不配合的,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不想回来呗。”武宜抱怨道:“我说你今晚问题怎么又多又杂,现如今你跟公子朝夕相处,你不会问吗。”
得多没眼力劲才会问本人这些问题,那不是找罚吗!知道再问不出个所以然,梨叶作势关门,道:“好了,睡吧。”
“不好。”武宜手撑着,门纹丝不动,他吃了亏似的道:“该轮到我问了。”
梨叶无奈道:“你问。”
“公子为什么让你给他洗头。”回答不合意,他绝不回去。
梨叶抱着双臂,道:“因为我给公子束发时用了头油,所以。”
“哈哈。”没等梨叶说完,武宜已经扶着门笑起来,“真是服了你,公子没罚你。”
从前出席重要场合公子才会用油,每每抹了头油都说像抹了泥糊住脑袋一般。
梨叶摇头,直直看着武宜,笑不出来,莫非她犯了大忌,可她已经洗头将功赎过了。
武宜笑够了用一只手指点点梨叶,道:“你呀,就记住不要用画蛇添足之物。”
“何为画蛇添足之物。”梨叶双手抱拳,虚心请教:“还望赐教。”
武宜见状又忍不住笑,一时间想不起该举什么例子,道:“比如擦头油。”
梨叶皱眉,“头油大家都在使用,为何公子不用。”
“我怎么知道。”武宜道:“总而言之对公子来说吃饭就是吃饭,喝水就是喝水。”
梨叶似懂非懂,问:“还有吗。”
“想知道不如直接问当事人。”武宜道:“经验累积懂不懂,现在早晚陪着公子的是你,自己总结。”
说完武宜拔腿想跑路。
“且慢。”梨叶眼疾手快地抓住武宜。武宜见开溜未果一个回旋挣脱梨叶的手,皮笑道:“想玩便陪你玩玩。”
“我看是你手痒。”梨叶用胳膊挡住武宜劈面而下的手刀。
“少废话。”武宜收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侧身贴着梨叶一步跨到梨叶身后,途中出手顺便给梨叶腰上赏了一拳。
梨叶预感到武宜下一步的动作,头也不低,一把精准无误地抓上武宜偷袭的手腕,就势在空中扭了半圈迫使武宜转身。
“饶你一命。”梨叶机智地在武宜挣脱前松开他的手腕,不然以武宜不服输的性格,她肯定勉力招架,动静大些再把浮令松吵到,她可担待不起。
武宜揉着被梨叶□□过的手腕,丝毫没有不服气的表情,反倒是一本正经道:“不错,公子有你照看我很放心。”
“公子。”梨叶欲言又止。武宜道:“在我面前你还不能畅所欲言。”
梨叶道:“公子让你做的事,我也可以去做。”
这话的意思怎么不对劲,“你的意思是咱俩交换职务。”这丫头不会在公子身边待烦了吧。
“对。”梨叶颇为期待,问道:“可以吗。”
“这不是我能做主的事。”武宜看她不死心的样子,如实说道:“公子让我去陪一个男人,你去吗。”
又不怀好意补充道:“晚上也陪。”
梨叶道:“是复生吧。”
“你怎么会知道。”武宜惊讶,公子已经完全信任她了吗。
梨叶道:“我见过复生两次你都陪在他身边,你忘了。”
原来如此,“知道就好,乘早打消和我调换的念头。”武宜道:“行了,近来一阵子够折腾的,趁今日难得在这里睡,我要好好睡上一番。”
近来越发想念在逸山的日子,公子啊,咱们几时能回逸山。
“行,去吧。”
梨叶与复生打过两次照面,复生板着麦色刚正老实的脸从她身边经过时,礼貌并友好地冲她点头打招呼,梨叶学着他侃然正色的样子回礼,总觉得有些好笑。
不知复念会不会像他哥哥这般正儿八经的。
天微亮,扬言要好好睡上一觉的武宜惺忪着大大的眼睛,茫然地盯着床顶,自我佩服的感叹,“想我武宜,有朝一日竟有闻鸡起舞的自觉力,复生啊,为你,兄弟我就差两肋插刀了。”
人心中果然要坦荡不能存事,不然跟个鬼影似的搁在心里,觉都睡不好,多难受啊,有感而发一番后,武宜抹了把脸便往老爷子院子去。
屋里复生正在艰难地给自己换药,武宜道:“伤着起这么早干嘛。”
复生如释重负,把药丢给武宜,道:“快帮我上药。”
“着什么急。”武宜眉头皱的老高,“老爷子这是把你当驴使了。”
“你才是驴呢。”复生道:“老爷子年事已高,能顾上的事不多,再说。”
武宜顺着道:“再说自小他对念念便犹如亲孙女般疼爱。”
复生点头面色凝重,道:“这次念念犯错,我这个做兄长的必须要将功赎罪。”
哪来将功赎罪这一说,武宜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默默叹息,道:“你这个样子能干什么,不如你告诉我,我帮你跑腿去,你好生休养几天。”
复生闷声不吭,看他的样子武宜也不奢望他答应,打趣道:“放心,兄弟我不是抢功劳的小人,更不会把功劳占为己有的,怎么样。”
“去你的。”复生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不逗你这个老实人了,没趣。”武宜满意地给纱布打了蝴蝶结,帮着复生穿好衣服,挑眉佯装兴奋道:“听说倚楼来了几个西域女子,个个高鼻深目肤色白嫩身姿妩媚,好看的紧,不如今日前去观赏一番。”
复生深深看了武宜一眼,犹豫着始终没有言语。
武宜自顾自地说:“这个时间点去倚楼奇怪的紧,正常人没几个现在去的。”见复生点头,又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冲复生扬扬下巴,道:“不如傍晚早些去,找个绝佳的位置好观赏嘛。”
复生转念一想,白昼时分倚楼向来闭门,守在那里也是多此一举,他妥协道:“也好。”
虽然武宜离开茗安城已久,很多面孔他此前未见过,但熟悉的老面孔不在少数,复生这些时日跟随的人都与肖启成或多或少有关联,武宜猜测不认识的新面孔中,八九不离十也和肖启成脱不了关系。
武宜拿不定注意,不知该不该告诉浮令松。他自小陪着浮令松长大,浮令松心里对肖启成到底如何他还是明了的,公子不表现出来并不代表无动于衷。
武宜怕告诉浮令松后,牵扯到至亲,公子会身不由己的搅入这趟浑水,这样的结果实非公子所盼。
倚楼名副其实的繁华热闹,得了浓眉大眼的西域女子后,生意更是红火,天色不过擦黑,鼓乐喧天的大厅中人群纷至沓来,只为一睹西域女子倾城芳容,大厅上方彩灯高挂灿若星河,与下方的人潮涌动相映生辉。
一派热火朝天中,武宜悠闲坐于阁楼小榻,磕着瓜子时不时往楼下张望:“这西域女子迟迟不登场,莫非要压轴不成。”
晚间没有用餐便匆匆出门,复生这会儿吃着糕点揶揄武宜:“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且等着,反正早晚会出来让你瞧的。”
“哼,你好歹跟随公子出征去过塞外,见过西域人。”本就不是冲着看女子来的,保不齐待会儿有什么突发状况,早看早完事。
复生听了气得放下糕点,“上阵杀敌谁有闲情逸致看人模样,你当我和公子去玩去赏风景。”他眼神瞟到楼下大厅一个身影,当即拉回倚在栏杆上武宜。
盘中瓜子被撒了一地,武宜抱怨:“干嘛呀。”
复生示意他看楼下,武宜一眼便看到人群中的肖启成。
两年没见,肖启成模样没大变化,身上那股自以为是的傲气更甚,也是,人家现在在官场顺风顺水仕途正旺。
自从武宜知道肖启成干的好事后,纵使他肖启成官职再高多威风,武宜都觉得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卑鄙小人,令人嗤之以鼻的小人。
侍人端了酒过来给倒上,两人心照不宣谁也没有端起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