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噗。”
安元如癞蛤蟆的姿势,惹得云明笑出声,他为自己的行为道歉:“失礼失礼。”
“你故意的?”浮令松疑惑,看着云明出手,将用于针灸的梅花针稳稳抛出,丢出去时瞄准的分明是安元的后腰,怎么就。
“说笑了,怎会。”云明轻描淡写道:“失手而已。”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呀,他抛出去的路线准准的,谁料安元忽然换了位置硬凑上来,实在是失礼。
梨叶捂住嘴替安元觉得疼,从突如其来的搞笑一幕中回神,默默转身,不忍直视啊。
“你们好狠的心肠,龌龊。”
一遭被人用龌龊来形容,云明哭笑不得,直摇头道:“我的一世英名啊。”不过完全不至于叫的这般撕心裂肺,针灸用的针细的很,哪里有杀伤力,莫非是他运气过猛。
简直是奇耻大辱,安元停止歇斯底里的叫声,顾不得有人在场,撅起屁股,歪着头去拔屁股上的梅花针。
安元正咬着下唇忍受疼痛感,看见背对他的梨叶,猝然间没羞没臊的笑起来。
不堪入目,浮令松不想让梨叶看这不雅观又滑稽的场面,想叫她出去,结果见她早背过身去。
一根两根三根,还剩最后一根。
咬牙切齿的安元动了歪心思,一股脑的把针朝对面扔过来,浮令松眼疾手快,拦腰抱走梨叶,毫不知情的梨叶一个趔趄,闻到松香,慌乱地揽上浮令松放在她腰间的胳膊,以防摔倒。
将梨叶安全放下,浮令松回头冷声告诫:“不识好歹。”
“日后胆敢再伤她分毫,我叫你彻底消失。”
“消消火。”云明对着举止轻浮的安元敛了笑意,道:“想有效解决问题要看清楚问题本质,对症下药,求而不得依旧强求,久而久之成了心魔,只会害了你自己。”
这些正儿八经的话安元自是不耐烦听得,可饶是他心里再不服气,怕受皮肉之苦的他不敢接着叫嚣。
出了门屋,云明嘱咐樊掌柜:“待他离去,将屋中用品悉数更换。”
樊掌柜道:“好。”
浮令松道:“地上有针,打扫时需小心。”
“知道了。”樊掌柜知两人吃酒扫了兴,便问:“是否再备些酒菜。”
“不必了。”云明道:“多打几瓶桂花米酒,我们回去吃。”
上虞城依山傍水,云明大多数时间在上虞城居住,回茗安城之时但凡浮令松在城中便会入住在浮家。
一滴泪从眼眶滑落,安元趴在地上久久没起身,他何尝不知,他承认,他执着于把自己的求而不得冠在梨叶头上,这样积郁已久的他才有发泄的出口。
但是别人的痛苦与他何干,只有自己的痛苦才是真真实实感受到的痛苦。
一路上梨叶规规矩矩的坐在一旁听两人聊天,云明见她低眉顺眼的样子,朝她道:“武宜给你买的埙用着可还合手。”
“还,还蛮合手。”其实拿到埙后她鲜少吹奏,就算是吹奏也跑的远远的,她怕惊扰到浮令松休息看书。
浮令松道:“埙?”
“是啊。”云明道:“看来你没听她吹过。”
浮令松没答话,只道:“听你的语气像是听过。”
“听你的语气是真没听过。”云明笑笑,道:“想听我会自己吹,不妄语,我的技艺肯定比她好。”
梨叶道:“自然是云公子好,我很久没练习了。”
这位云公子与初见之时的印象相去甚远,虽然身上仍时时散发着仙风道骨的气质,对她说话时的眼神已不似之前那般,给人超然物外的洞悉感,添了许多平易近人的柔和。想想也是,云公子撰写的书本那样精彩绝伦,人自然不会是无趣呆板的。
浮令松道:“既然如此,无聊时为何不拿出来练习。”
梨叶欲言又止,有方才的前车之鉴,说怕给他惹事就引得他不悦,再说怕影响他休息也会生气吧。
“阿松说的对。”云明道:“阿松的琴艺亦是一绝,乐理相通,你多多与阿松学习,岂不是更上一层楼。”
梨叶闻言忙顺势问:“可以吗公子。”
“当然。”浮令松因梨叶期待的神情心中微动,又道:“东市有家铺子,铺中的埙皆是上品,可要去瞧瞧。”
“不了吧,公子。”梨叶不想平添麻烦,因为她再专程跑东市一趟,却因浮令松的好意而难为情,别别扭扭的找了个借口道:“我觉得武宜买的用着挺顺手的。”
气氛突然安静,聊天戛然而止,坐在两人中间的云明,左瞧瞧右瞧瞧,末了一声叹息,体贴地拍拍浮令松后背。
这一关怀的动作惹得浮令松很是不爽,对着好友脱口而出:“去你的。”
梨叶低着头没看到刚发生的事情,以为浮令松说的是她,倏地抬头一脸惊讶茫然的看着浮令松。
梨叶睁着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无措的样子,另浮令松不自然的轻咳了几声,从未有过的结巴:“不,不是说你。”
梨叶看了看笑意浓浓的云明,恍然大悟,小动作地拍拍胸脯,暗暗长舒一口气。
云明控制着扯动的嘴角,感觉自己要憋笑出内伤。
下了车,浮令松走在前面,梨叶悄悄叫住云明,不好意思道:“云公子,可否给我两瓶你酿的酒。”自来此她还没得空见纹宜,公子有云公子陪着她能得空去见见。
云明爽快道:“不成问题。”又问:“你喝?”
“不是,我不会喝酒。”梨叶忙摆手,解释道:“纹宜好酒,您独一份的手艺她肯定喜欢的。”
“如此。”云明快走两步,又回头道:“你不妨尝尝这米酒,跟吃果子一样,口味香甜。”
“好啊。”梨叶一脸高兴,若是如此,她便能和纹宜一起喝酒了。“云公子,我一会儿给你洗些果子吃。”
“甚好。”云明道:“你送了果子,自去拿酒。”
梨叶看着前面施施而行的浮令松,几欲张口,却没勇气叫出声。
不想云明直接喊道:“阿松。”
浮令松回身,却不见云明言语,便问:“何事。”
云明回头问梨叶:“何事。”
浮令松朝梨叶看过来,她脑袋一懵,扣着手指道:“纹宜,我能不能去找一趟,没见她,很长时间没见她了。”
“可以。”看着梨叶拘谨的模样,浮令松简单答了两个字便继续拾阶而上。
耶,得到肯定的梨叶心花怒放,想想许久未见的纹宜,多少心里有些激动。
云明对着自乐的梨叶,伸手做出请的动作,道:“走吧。”
“云公子,你走。”她可受不起,梨叶伸出两只手‘请’云明先行。
云明道:“走。”
梨叶见云明态度坚决,虽然不解其意却也不敢推脱,赶紧配合着往前先走一步。
“这不是很简单。”
云明站在原地,对一脸疑惑的梨叶道:“跨步走很简单,问题出在你一直纠结要不要跨出,方才你想征求阿松意见也是,话问出来才叫话,有话直说不要顾虑其他。”
良久,等两人身影慢慢消失在眼前,梨叶才恍过神来。
想在肖府,即便面对阴晴不定的肖启成,她向来冷着脸对他不管不顾的,怎的到了温和的浮令松跟前,反倒缩手缩脚的。
“干吗教她喝酒。”浮令松不乐意,酒这东西极容易上瘾,一旦成瘾便要伤身体。
“米酒而已。”云明道:“吃不醉的。”
梨叶好不容易在屋顶找武宜,他方和复生比划完在屋顶乘风。
武宜见她带的酒瓶些许眼熟,一时又想不起,道:“从哪儿弄的酒。”他心里明白,八成是公子给的酒。
“给你俩。”梨叶递给他一瓶,道:“是云公子给的。”
“什么,云公子来了?”武宜拔瓶塞的手一顿,失了滋味,云公子不吃酒,想来这酒没劲,便兴趣缺缺的给了复生。
看武宜反应过大,梨叶担心问道:“不会又让我们跟着吃斋饭吧。”
复生甩甩手,道:“大可不必担忧,云公子说这熙熙攘攘的城里,吃斋讲经不合适,徒费口舌而已。”
“这样啊。”梨叶沉思了一下和他们并排坐下,开始央着武宜带她去见纹宜。
“这。”这不是他能做主的事,武宜挑起眉问她:“公子叫你来的?”
“嗯。”梨叶如实回答,“公子同意了。”
武宜作难,公子何意?难不成是让他带梨叶直接去关复念处找?
“酒是给纹宜带的吧。”复生说着要把酒给梨叶。
“还有一瓶呢。”梨叶摇摇手里的酒瓶,道:“专门问云公子要了两瓶,复生哥,你喝吧。”
复生也不再做谦让,收了酒,对着迟迟不作答的武宜道:“我们一起去。”
闻言武宜诧异,经肖启成一事,他心里对梨叶多多少少有些变化,不像以前,一门心思在各方面对她多有照顾,带她积极融入宅里生活。虽明了梨叶被肖府追杀至山下,可说到底在肖府,梨叶与肖启成在同一屋檐下共处多年,武宜稍稍有些不踏实。
如今公子倒是对她深信不疑,武宜虽在心中暗自挣扎纠结,公子的意思不能不从,他冲梨叶撇撇嘴,夺过复生嘴边喝的酒。
梨叶给他撇的不明所以,只道最近接触的少了,又有了其他玩伴,大概是不耐烦应付她了。“怎么样。”
武宜砸吧砸吧嘴,“云公子这酒别具一格,像酒又不像酒,但是别说,蛮好喝的。”没了酒的辛辣,反清甜解渴,武宜接连饮了两口,大大咧咧用袖子在嘴上抹了一把,拍拍梨叶:“走吧。”
复生跟着两人起身,难得发表意见:“有股子桂花香。”
梨叶傻乐,看来这酒定合纹宜心意。“云公子说加了桂花酿的。”
“嘿嘿。”武宜把酒瓶给复生,在前带路,道:“云公子大概以为公子对桂花情有独钟,特地给加的。”想想逢到上虞城必买的桂花糕,加上在云公子处偷走的丹桂,怎么不叫人肯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