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Chapter 17
让歌又从一堆荒诞的梦里醒来。
待她一睁眼,那些碎片就都消散了。
而她早已经习惯不去探究。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做这些梦变得频繁了,让她有些在意。
大概是因为去了一次陆家吧。
如果可以,让歌是不愿意再踏入陆家的。
尽管陆家的人对她很热情,陆老太太也很疼爱她。
但有些东西,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强求不得。
就像她和陆伊安,自她出生起就被绑定在了一起,不也从未见过面。
让歌想到这里,忽然一顿。
那天晚上在陆家,那三位陆家少爷对她的态度都有些奇怪。
陆铭远是莫名对她不友善,陆修砚是对她十分友善。
而陆伊安的态度是最复杂的,让歌那时候没心情去分辨,现在再回头去想,就察觉到了一些微妙。
他看她的眼神,称不上“陌生”。
但在让歌的记忆里,她和陆伊安并未见过面。
难道是她忘记了?
这就有些稀奇了,让歌对自己的病情还是有数的,她出事故之后的确忘记了很多事情,但她已经是“逆行性失忆”患者里还算幸运的一个,不过花了半年的时间复建,就找回了生活常识和学习的能力。
而前面十八年的记忆,也保留着一条脉络,她或许不记得初一时的班主任叫什么了,但整个中学关系较好的那些人和事她都记得。
比如网球校队的队友们,和让家从小看着她长大的老人们。
让歌仔细斟酌了许久,觉得唯一一种她不记得见过陆伊安的情况,就是她和他见面的次数很少,交际也不多。
尽管这也无法解释他看自己的眼神为何那么奇怪,但让歌得不出更好的结论,也就不再花时间在这些无关的事情上了。
因为接下来一个月内,她有好几场还未决定要不要出席的宴会邀约。
让歌看着行程表,时下正是月中,三天后有一场慈善晚会的邀约,月末有两场酒会的邀约,而紧跟着的就是下月初陆老太太的寿宴。
一晃眼回国已经一个月,让歌休整好了状态,也该去面对这些避不开的应酬了。
从客观的角度来讲,让家如今算得上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怕姥爷去世时经历了那一场动荡,令让家元气大伤,退出了四大世家的行列,却也依然留存着祖辈积攒的底蕴。
曾经与让家交好的老派世家,如今还有几个念旧情的,让歌不知道,但比之不足的那些新派圈子,倒是对她很殷切。
让歌自然看得出这种殷切的背后意味着什么。
她一介孤女,却握着让家这座庞然大物留下的祖业,哪怕远不及全盛时期的让家,却也必然会吸引财狼虎豹。
这也是让歌在国外多年不愿意回来的原因之一。
她挡不了那么多明枪暗箭,也没有完好的状态去应对。
但在国外漂泊久了,让歌深切品尝了自由的另一面,皆是孤楚的味道。
没来由的,就在一个晚霞绯然的黄昏,她想家了。
而如今的她,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去面对接下来的危机四伏。
陆老太太在这样的节骨眼上,亲自写下邀请函来邀请她出席寿宴,已经是十分的念旧情。
陆家现在是如日中天,来自陆老太太的关照,无异于告诉所有人——她让歌依然是陆家的座上宾。
让歌十分感激,尽管她依然不喜踏足陆家,但也无法拒绝这次的邀请。
包括不久前陆芸芸的邀请,也是对她来说充满善意的。
让歌很珍惜现在每一个给她善意的人。
花了半个多小时理清行程,划掉了几个没必须出席的邀请后,让歌最后敲定了两场宴会。
一场是月末的廉士科技的酒会邀约,一场是下月初陆老太太的寿宴。
让歌第一眼看到廉士科技时,还有些不敢确定,直到反复核对了信息,才终于确定是她一直有关注的那家海外企业。
也是她母校所有奖学金项目的唯一赞助企业。
廉士科技进入公众视野的姿态十分高调,没有前兆地出现,一开场就是名扬天下的并购案,至今还被列入各大高校金融系的教材中。
后来有人研究过廉士科技的扩张路线,发现每一步都看似险中求胜,实际却是稳扎稳打,一步步蚕食了当时主流的几家同类竞争公司。
而之后在这一领域里,凡是走在科技最前沿的项目和技术,都有廉士科技的身影和手笔,隐隐有着后来居上,垄断市场的架势。
但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廉士科技却停下了那势如破竹的前进速度,反而坐下来与龙头企业握手言和,共同进军另一个领域。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让歌也仔细分析过这家企业的发家史,但相关的信息像是被人刻意隐藏了一般,很难找到真实有用的资料。
这让她对那位神秘的创始人学长更加的好奇了。
没想到他到国内不久,就要揭开神秘的面纱,还给她发了邀请函。
让歌几乎没怎么考虑,就决定要去一探究竟。
不过在这之前,她得先去将陆老太太的寿礼准备好。
寻常的宴会自然是有安叔来准备这些东西,但陆老太太不一样,让歌无论出于任何理由,都得亲自准备才行。
回国得太匆忙,亲自做点什么是来不及了。
但让歌也算从小在陆老太太身边长大,知道她的喜好。
她选了个工作日的下午,换了身偏休闲舒适的衣裙,蕾丝白衬衣配黑裙,红棕色小皮鞋,最后戴上一顶贝雷帽,就拿上手机和提包出了门。
家里的司机将让歌送到了目的地,约好了三小时后来接。
让歌谢过他,下车后一人钻进了青石砖小巷。
这条巷子附近就是现在热门的景区,她走进巷子的时候还能听到不远处的嘈杂。
让歌跟着记忆里的方向走了许久,绕过两个转角,最后终于找到了那家开了几十年的小茶馆。
茶馆没有招牌,黄花梨木风吹雨打,已经斑驳龟裂,每个角落却擦拭得很干净,没有尘土的味道。
还未进门,让歌就闻到了茶香。
她推开门帘,楼下没有人,只是个柜台,后面整面墙都是一格格的抽屉,黑墨落在上面,是已经看不大清的草书。
让歌等了两分钟,见没有人,索性顺着木楼梯上了二楼。
二楼的入口正巧传来脚步声,有一行人从楼上出来,沿着木楼梯向下走。
这楼梯并不宽敞,让歌停下脚步,准备让他们先行。
却在一抬头,不小心撞进了一双黑沉沉的眼眸。
他一身黑色正装,一丝不苟,连表情也没有。
对上她的视线,也不过是沉吟片刻后,主动道了一声:
“让小姐,又见面了。”
让歌顿了顿,那种不自在的感觉又生了出来。
但她不露痕迹地回以一笑,道:
“陆先生,下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