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绮容的讲述结束了。
“真是……真是气死我了!你们……”绮容和月蕊是用她们的母语交谈这些事情的,她身后的sales一脸疑惑地看着语气忽然激昂起来的月蕊,不知她为何忽然生气,“你们以后在不在一起关他们什么事?一群老古董见到一个小孩就要评价几句,也不怕坏了德性没了阴德——对不起。”
“没事。”反正绮容也不喜欢那些长辈,月蕊说他们几句没什么大不了。
“那,要是他因为这个不敢跟你告白是不是也可以理解……?”
“嗯,我就是这么想的。虽然后来在学校里面还是一样相处,但是……其实真的完全不一样了。”
绮容在高中也有谈过几次恋爱,被他撞见或者跟他说已经分手了时她都希望他能受到一点儿刺激。但他好像没有欲望、没有醋意,都只是远远地望着,从来不声张什么,从不跟自己谈关于感情的任何话题。
绮容感觉得到,那时就算两个人隔得很远很远,在两人身体里面都是同频的红色海洋。她听得到海浪声一呼一吸,一进一退,海洋中的蓝鲸永远唱着一样频率的曲子,或者听到他在对他自己说“不行”。
甚至是现在的自己,都能微弱地感觉到那样一点震动的存在。
但是他说“喜欢你”的声音,自己却如何都想象不出来。
都过去了。
甚至绮容到现在还没有那个人的联系方式。两个人过去的相处方式就是简单至极,不需要见面的时候谁也不找谁,也许太过了解彼此甚至没有想从对方身上知道的事情。
月蕊终于理解为什么高一的时候季修明要跑来班上找人给绮容带话告知练琴的时间了——原来都是因为没有彼此的联系方式。“如果你现在再跟他联络的话……”
“我才不会主动去问他的联系方式。”
“你……唉!我跟他联系好了吧?不要因为这个闹变扭嘛。”月蕊知道绮容不爱表现自己的心迹,更羞于说爱,有个中间人存在或许会好一点。
“不要,如果那几年他选择不说的话,我也不在乎。”对于这整件事,绮容是怨恨的,但也不知道该恨谁。恨自己的家人、季修明还是他父亲,她最怕的是想深了发现该怨恨的人是自己。
天哪,原来柏拉图式的爱情在现实中是存在的……月蕊默默在心里感叹。回忆起三年前两人在典礼上表演的场景月蕊怎么也不会想到两人的未来会是这样。
该说什么安慰她吗?该说“以前的事情不要再回忆了”还是“那样胆小的人没有什么好的”?甚至连“没关系你现在身边出现了一个长得差不多的陆羽明”她都想到了——这句话很不对劲。
什么都想不到,月蕊只好走过去握紧了绮容的手,说既然这样就让它都过去吧。
绮容“嗯”了一声,点点头又说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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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月蕊提起这件事以后,绮容脑海中陆羽明的影像就总和季修明重叠,这险些让她一下子失去了对于陆羽明的兴趣。月蕊需要转移注意力,她也需要。
考虑到安全问题和方便上学,两个女孩的家长为绮容月蕊住在学校旁边一栋高层住宅里边合买了一间物业,让两人同住宽敞的平层套房,相互之间也有个照应。和二人同住的还有月蕊养的三花矮脚小猫,名字叫贝果。绮容烦心了就会把那只小猫抱过来给它梳梳毛,强迫自己不去回忆,调整好心情状态今天早点入睡,明天学校里面的讲座十点开始……
绮容在床上躺下,贝果也跟着跳上了床,在她的床头趴下。月蕊说过绮容总休息不好,其实不应该让贝果在睡眠时间待在她房间里面的,但绮容就是心软不愿贝果一只猫孤零零地待在客厅过夜。
困意忽然袭来,绮容拿起手机想要设个闹钟,手机上的页面却忽然变成了语音通话的界面。本来就困的绮容被这电话吓了一下,手一抖手机就砸到了自己的脸上。
好痛……绮容缓了十秒才从被吓到的状态中解脱出来,一看来电提醒是陆羽明。
啊,完全忘记给他回消息了,不会是因为这件事找来的吧?
绮容忐忑地按下接通键。
“……”
“……”两边的人都没有说话。
沉默了至少二十秒,连绮容怀里的贝果都看着手机界面一动不动——终于是陆羽明耐不住性子了,“巫绮容。”
听别人叫自己全名还真是恐怖,绮容勉强回应了一声。
“你这两天都不回消息,我担心你又出什么事了。”
居然是因为这个……绮容有点理亏,“也不用忽然给我打电话吧?”
“你要我给你道歉吗?对不起,你没什么情况吧?”陆羽明的语气确实不怎么温柔,让自己白白担心到这么晚是一层原因,能把自己的话抛在脑后又是另外一个原因。
绮容揉着鼻子,咕哝着说:“凶什么……没事。抱歉,太多事情我忘记了。”
“是啊,学长的消息是不重要的。你好像有鼻音,最近持续降温,没感冒吧?”
“没有,我刚才手机都砸到鼻子了,好痛。”
这句话轻飘飘的语气有点像她跟月蕊说话时的声音了,陆羽明在心里记为0.35月蕊(不太在乎的人在他那儿就被算作计量符号了),“很可怜,希望你的漂亮鼻子没事,但如果你发了消息就不会发生这件事。”
“是是是……”绮容打了个呵欠,贝果在电话旁边忽然“喵!”了一声。
“刚才是猫叫的声音吗?”
“月蕊的猫。”
“就是叫贝果的那只小猫吧?”月蕊天天在她的朋友圈发各种各样的贝果的照片,整个社团的人都知道这只猫。
“嗯。”
“对了,月蕊没事吧?”
“没事。那我的情况你都知道了,我就去睡觉了。”
“好,晚安,做个好梦。”
“你也是。”
放下手机,绮容疲惫地叹口气,坐起来把枕头调整了一下形状,又重新趴下。
刚趴下消息提示音又响了两声,还能是谁呢?绮容拿起手机看一眼屏幕,陆羽明发来两条消息。第一条是动画表情,粉色的兔子安抚着一只黄色的熊,应该是在安慰绮容刚才说自己被手机砸到了吧。
第二条是只小猫,吹灭了灯说了句晚安,也是动画表情。
说起来有点刻板印象,这怎么看都不像是长成那样子的人用的表情包啊。绮容隐隐约约觉得这是他聊过的其他女孩子发给他的,再由他发给别人,真是有种海王特色的诡异甜蜜呢。
不知为何又想起了那个和他相似的人——不能回忆不能回忆!她强迫自己在脑海中把两个人的形象分开,侧躺着把手放在贝果的尾巴下面,手背被它的长毛尾巴一下一下拂着,缓缓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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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手机,陆羽明总算心安了些。
第一次见到绮容的时候陆羽明当然觉得自己真的没有喜欢她,第一印象是很“漂亮”“特别”,但也只够到“这是我的理想型”。绮容加入原创戏剧社以后增加了不少共处的时间,对他那个看不入眼的样子又在“理想型”这个量化指标不断加分(也许自己就是贱吧)。
可是这分数也太高了,她近来像磁极一般吸引他的眼神或者思绪过去,从挠人变成了恼人。
更恼人的是,在绮容这里陆羽明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滑铁卢。对于和自己有些暧昧的女孩来说,陆羽明发现只要稍微和她们交流一阵,自己很容易就能变成她们心中的第一位,她们的生活也开始围绕着自己进行。虽然陆羽明也不大喜欢女孩因为自己有大的改变而失去个性,但这种地位的提升就对于他来说就是某种成就。
不过绮容太奇怪了,无论他怎么努力,她的生活中始终把月蕊放在第一位,他连上升空间都没有。
这夜,他的睡梦中当然也有绮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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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在早晨值班的时候看到绮容,他还以为自己还没睡醒。
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陆羽明正忙里偷闲一张一张看着存在手机里面的照片,听到轻轻的敲门声一抬头就看到照片里面的人一脸死灰地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早。”陆羽明主动打了个招呼。
绮容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一句他意想不到的话来:“早——怎么哪都能看到你?”
为自己“老带新”的是他,加入的社团的副社长是他,拿了奖学金的新生和优秀学生代表的照片贴在一起,里面有自己和他的照片,连自己来申请每个学年的运动量减免都能遇到他。
要是让月蕊知道,不知道她又得说什么“你们俩真是特别有缘分”之类的话。
“我在哪招惹学妹了?”陆羽明看着她稍微抬一下眉毛,“体育场的晨间值班一直是校体育队负责,我周三值班。”在体育办公室当了一年多的班,陆羽明很清楚绮容是来申请运动量减免的,“有带文件的话就给我吧。”
“那还真巧。”绮容小声说着,走进办公室一边从包里面拿出了几份文件。
文件的内容是医院开的证明。绮容在上学之前做过膝盖半月板的手术,从小心脏也不大好,没有办法进行长跑这样的运动。
陆羽明在电脑上面的学生管理系统里面操作一下,“体育项目可以免考,但是常规运动量的话……”
“嗯?”
“按照学校的规定,大一学生一个学年跑一百圈。我给你减到三十,跑步改成慢走。”
“好。”绮容反正会过来也只是因为要陪月蕊跑步,在操场旁边走走也不错。
陆羽明在管理系统里面改好所有的内容,顺带把绮容的运动量打了个“完成”,他就是想找理由诓绮容过来,“以后都是周三来吗?”
“至少这个学期是这样,我和月蕊都有空来。”绮容回答。她们选这一天是因为周三上午月蕊没课,有充足的时间可以跑完步再回住处洗澡;而绮容相反,恰好是因为上午有课,所以陪着月蕊来也不会占用可以睡懒觉的早晨。
改好资料,陆羽明发消息找了个在操场上训练的学弟过来替他值班,他问绮容:“陪你走走吧?”
“你不是在值班吗?”绮容轻轻歪了下脑袋,这是她打招呼或者表示疑问的一个小动作,陆羽明觉得那是她身上为数不多符合年龄的天真特征。
“等下就有学弟来替班了。”陆羽明随口敷衍了过去。
“好吧,那就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