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鬼门关第四道
金漫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自从她进了钦天监，这里头诡异又恶心的事儿一件接着一件，她这一刀下去，就砍下来这么点不人不鬼的东西！在这抡刀而起的短暂时间里，金漫看了好几次洛川，那少年只低垂着头，好像魂魄被人摄去了似的一动不动。
可是他刚才不是已经动过了吗？甚至还替她握住了对方的量天尺么不是？
“洛川！醒醒！”
被切下来的头发早被金漫扔在了地上。方才短暂的触碰金漫已经感觉出来了，那些东西不是头发而是用一种丝线织成的特殊材质。比现代的假发不知道差了多少倍，但是在仅供别人的时候拿来唬人应该还是挺好用的。
被削去了一截头发的高帽子陡然发出一声尖锐的高叫声，和刚才低哑的嗓音截然不同。像是被戳到了屁股的公鸡。
高帽子疯了一样双手车轮样抡起量天尺，纤细的长腿两步迈到金漫面前，金漫本来横档一刀，是可以将这两把量天尺抵挡开的。可是谁想到，就在量天尺到了金漫头顶的时候，量天尺忽然变出了另外一截，一个变成两个长，金漫的刀挡住了一半，而另一半直接戳在了她的胸口。
量天尺顶在怀中的司命木牌，替金漫抵挡住了大半部分的攻击力道，可即便如此，金漫还是被这一击打的紧紧后退了几步。
木牌遭到暴击，空间一震激烈涤荡，金漫的脑海里一阵狂晕，像是猛地做了一圈大摆锤加过山车似的，差点吐了出来。
高帽子可没有怜香惜玉的心，直接对着金漫一攻再攻，金漫运刀如轮，一次次打掉他的进攻。但也逐渐支撑不住，她的体力有限。
但是金漫最擅长的就是，突破自己的极限！
“开！”金漫双手托刀，给高帽子的量天尺狠狠的弹了出去。顺手一把抓住洛川的胳膊，将他往身后一带，“洛重山！你在不醒来，老娘就不管你了！”
“洛川！”金漫奋力吼着，她抽回来拉着洛川的手晚了半分，被量天尺一把打中手臂，痛的她眼
泪都流了出来。
“洛川！洛重山！”金漫缩了一下手，马上又抓住了洛川。
洛川墨紫色的眼睛呆呆的望着她。
他看着那少女，在他全是单一颜色的世界里忽然跃进，在他面前挥舞着弯刀，焦急的呼唤着他的名字，节节败退。很明显，她打不过那个高帽子，可是即便如此，少女仍旧将他护在身后。像是之前多次遇到危险的时候一样，她永远护着他，真的像他的姑姑一样。
原来从始至终，她只是将他当做一个需要被照顾的孩子。
“啊！”金漫低低一声痛呼，将洛川的神智稍微拉回一点。他那双绛紫色不见眼白的眼珠在金漫身上一转，看到量天尺竟然扎进了她的小臂。又被金漫悍然一拔，血溅了一身。
就算是金漫出卖了自己，又能怎么样呢？她如果想要自己死掉，他可以现在立刻马上奉献出自己的生命！
没有一丝犹豫，他只想知道自己在她的心里是什么样的一个位置，什么样的一个……
但现在洛川被封闭了眼目，行动，但现在的他的心却看得更清楚了。他明白了，金漫不管是不是要出卖他，是不是要他的命，都抵不上她的每一次蹙眉，每一处小伤。
没有人能在他面前伤害金漫分毫！
洛川心里郁结的一口血忽然以一种强大的力量，逆着他的血脉筋络，顽强蓬勃的向上快速攀爬，气息所至，他周身被封闭住的麻痹感被抚平一般消退。一层一层的血热重新铺了上来，洛川方才苍白的脸被一阵不自然的晕红代替。
金漫又是一声闷哼，被量天尺砸中了肩头，金漫痛的眼睛都眯了起来，是一只受伤的狐狸，可是她也找到了高帽子的一点缺陷。
高帽子的头发是被粘上的。
随手一抓就掉了一把。
金漫抓了几把，将这人抓成了个斑秃以后，便发现了这个高帽子不光是头发是假的，连头都是假的！她之前觉得这人是不是使了什么法术，让他的头脸看不真切，雾气森森的一团。可是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人
的头脸不是看不清楚，是压根就没画清楚！
“洛川，醒醒，醒醒！”金漫抽空就喊一喊洛川，可是他脚下生根一样一动不动，脸色又红又白的，这是犯的哪门子病？
金漫发现了高帽子的秘密，手上加快了速度，弯刀挥出改了方向，横切掉了他的头。
底下的腔子里果然钻出了另一个脑袋。
“呸！”金漫吐了一口血沫，看了一眼洛川，确定他除了在变色龙的路上越走越远以外没有别的异常，便大.大方方的嘲讽了起来。
“我说，你们这个钦天监其实就是杂耍班子来的吧？不是会男女同声说话的腹语娃娃，就是弄个大头娃娃。顶个那么高的帽子有什么用？厨师啊？法餐啊？”
金漫恶狠狠的擦了一把脸，颤抖的手臂让她露了馅，其实那一量天尺打的很重。金漫假装不疼都很是困难，只能咬牙切齿的瞪着他，脚底下一点点的挪动着方位，朝高帽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直到……高帽子里的那颗头忙着把自己拔出来的瞬间，金漫直接把弯刀划了过去！直拉拉的砍掉他的一只右臂！
“我看你还拿什么吓唬我，你……”金漫的话音刚说了一半，就眼睁睁的看着那个高帽子掉的手臂是一个空空的袖管，根本没有什么手臂！
“我草！”金漫简直要把一句国粹骂出口了，这都是什么逆天的人物？
高帽子的四肢其实都没有，他只是把自己裹在了一个套子里而已，而且这个人不仅身材矮小，而且他还会缩骨功！在金漫的刀砍过来的时候，人家根本不用躲闪，直接缩进去就是了。
“我特么是在跟一个乌龟打架吗！”金漫几刀都砍住了，也只是都砍了一些空空的袖管和裤管下来而已。
“老娘给你拆了，看你能缩哪儿去！”金漫正在努力给对方拆解的时候，一道泛着血光的亮线在她眼前一晃，金漫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蠢蛋。
这不是个缩骨娃娃，这他么是个被人操控的缩骨娃娃！
现在的天色比方才更暗了几分，雪
天的黑夜本就来的更早，加上钦天监这地方布置的如此恐怖，黑天不仅显得黑，而且格外的阴森。不是心理作用，金漫眯起一对狐狸眼，露在外面的脖子确实感受到了阵阵寒冷。
不是冬天的那种明目张胆的冷，而是……仿佛有上百条毒蛇一起盯着的那种森寒。
金漫咬了咬牙，回头看了一眼看起来仍然木怔怔的洛川。
看他这一身血污到辨不清颜色的衣服金漫就能猜出来，这小子一定是犯了疯病，杀出了水牢，才能在甬道中和她相遇。
看到洛川活着金漫自然是万分喜悦，可是这孩子……能不能帮个忙啊？不帮忙的话，能不能闪开一点点？
这么直矗矗的站着，是等着给人家当靶子吗？
她自己都打不过这奇怪的缩骨娃娃了，还要照看着这小子。老妈子都没她操心的多吧？
缩骨娃娃暴露了自己身上的提线，索性他身后的那个人也不再多加掩饰，放开了手脚。让锁骨娃娃的动作更加的诡异和刁钻。
金漫一阵快刀，把娃娃身上的衣袖裤管几乎全都切了下来也于事无补，再要这么切下去可没完没了了。每次她瞄准了对方的手脚出击的时候，对方都会先他一步，缩骨神功将骨头退回去一寸许。
等下！那这么说来，她早该想到的！
金漫暗暗骂了自己一声蠢蛋，被洛川闹的分了心神。这个缩骨娃娃既然是一个能缩骨的东西，那他就是个活的，不管多大多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虽然被提线做成了木偶傀儡，但是……
是活着的东西就有自己的意识！
金漫想到这儿，招式陡然一变。既然现在洛川已经是块木头，那么她珍藏已久的金家刀也可以展露一手了！金漫想到这儿，撤步回身，抱刀在怀，一手袖中刀向缩骨娃娃背后袭击而去！
刀，带出阵阵金属的风声，那个娃娃俨然是没见过这么神奇的刀法，缩骨都没不知道缩哪儿，被金漫刷刷几刀，切断了吊在身上的丝线。
金漫看着娃娃左右支援，顾不上缩骨，就
为了保护仅剩的丝线，嘴角挂起一点笑意。
她这招很是管用，娃娃被她的进攻搞得分神，不多时竟然被切断了所有的丝线。
娃娃真的像一个失去了行动力的布偶娃娃，颓废的躺在地上，如同废物。
金漫滑出去几步，在雪地中以刀撑地。剧烈的动作牵动了她的内伤，又是一阵气血翻腾。
“好！好！好！”
三声好说的十分稳重，声音听不出年龄老少。几条丝线从半空掉了下来，落在娃娃的身边。随即一个穿着绛紫色祭服，戴着高帽子的男人从濡湿的雪深处走来，仿佛是从黑暗中走出来的神祇，高傲，清冷，透露着难以言说的疏离感。
是对人世的厌弃。
金漫撑着刀，打量着他。
“你怎么断定，只要去切他的提线，傀儡就会放弃躲闪，去保护提线？”男人的五官被帽子压着，看不清楚，声音也忽远忽近似的。但是他的态度给人的感觉就是真的因为不懂，所以在提问那样简单纯洁。
金漫抖了抖自己的耳朵，像是游泳之后抖水一般，并没有什么效果。她肯定自己的耳朵是在刚刚第三道门那里被震坏了。
“通常情况下，被打成我这样惨的人是不会想着去砍提线的，因为一个娃娃都这么厉害，背后提线的主人也一定特别厉害，最好还是不要直接对上。大部分人会这样想，对吧？”金漫和这个男人聊了起来。
“但是我不是普通人啊。”金漫狐狸眼一弯，咳嗽出一点血沫，“你听没听说过，被操控的久了，傀儡会有依赖。”
高帽子歪了歪，显然不太懂。
金漫直起身，“这么说吧，他，”刀身一点地上团成一团瑟瑟发抖的娃娃，金漫扬声道，“受虐狂吧算是，他习惯了被管束，离开了你的那条提线，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个世界，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手脚应该如何行动。”
“可悲吧？也很可怜呢。”金漫看向地上那团废物一样的娃娃，他失去了自己的线，茫然的望着男人，一步一步朝他爬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