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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总有一些极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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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了,便是最后,世子这是要开杀戒不成?

张廷玉扑通跪地,这也是从认弘皙为主以来第一回跪拜,“主子,您真要,真要——”声音哽咽,“张家于桐城,于士林再无立锥之地!”

“衡臣兄不必为某乞命,自古求仁者,怒血而争不可或缺,勇者无惧故能直面人生惨淡,”皆为士林中人,同仇敌忾,连称呼也变了。心知必死,方苞放下捂着脸的双手,整了整身上的银锻长衫,小眼睛里面神采飞扬,“士林被弘皙世子如此轻贱,我等纵有心拂主却无力回天,生又何欢死有何惧,道不同不相谋,灵皋此去当为自逐,想来生死之间不过徙屋易服耳,好看的小说:!”

“灵皋兄说的好!”李绂也不磕头了,以手蘸血理了理发冠,笑道:“君子死守善道,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现,无道则隐,此番能有灵皋兄相陪,幸事也!”转而对跪地的张廷玉长揖到地,“巨来虽自认是杀身取义,于我士林终究却是逃兵,临行能有衡臣公相送,死亦可瞑目,临行有一言与衡臣公共勉——邦有道,贫且贱为耻,邦无道,纵富且贵亦耻!”

“都他娘的闭嘴!”

弘皙由不得暴喝。我说杀人来吗你们就玩临别留言?还徙屋易服,生死就跟换屋子换衣服似地,气魄堪比断头风吹帽,轻描淡写的语气比他娘的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还蔑视——蔑视我!你娘哎,眼前恍惚就是一场革命先烈于刑场的慷慨激昂的旧电影,自己就是翘着小胡子的大反派,早晚得被钉在耻辱柱上!

他娘的,我就让你们知道什么叫穷凶极恶,气哼哼对着窗户一指,“老武,丢出去!”

窗口正对是一楼顶的小花园,上下也就是四米左右的距离,虽有那个笑话说从二楼跳下来是“啪,啊——”的组合,但武丹可是胳膊上跑马的好汉,从小练布库且能在鳌拜这满族第一好汉的手下活下来,即便平地摔死个人也不过吹灰。而摔死也没啥负累,按《大清律》满族杀汉人可以罚银顶罪,就算你们名声大再大,5000两银子顶天了,新有500万入账,哪怕不刻意贪占就手指缝里漏下的那点,足矣!

可张廷玉在地上跪着呢,还是满面祈求狠打眼色,论职务是领侍卫大臣自己的上司,论交情他对张廷玉只有仰慕尊敬……打定主意,弯腰提起方苞,捉鸡似地根本不给他挣扎的机会,看一眼窗外,手一甩,走一个!如此再炮制第二。

绿树当有幸,万千枝条如丝绦,缠缚抽打方苞的小身板却免了他一死,荷花缸里的锦鲤就无辜了,家园被夺不说,整个被扑溅的水浪赶到地上,可怜的尾巴拍着湿漉漉的地面!

响声巨大,二三楼有窗尽开,无数视线巡梭,交头接耳中,爬起来的方李二人彼此对视,一时间落魄更失魂。

落魄自不必提,欲死不能,一个浑身蘸着树汁嫩叶一个头上顶着水藻绿苔,身上的士子服堪比伯伦楼一层下里巴人暴饮暴食后杯盘狼藉的桌布。失魂,还是“一体纳粮”!

方苞行文一贯“义为经、文为纬”言之有物,李绂,甚至已经涉猎“以史为鉴盘点古今”了,惯性的思维模式里明了结论足够了,其他,引经据典都属于造作文字!当如此,一朝弘皙为政,文人士子才是真的无遗类,而留自己二人活命,是打算慢刀剌还是要历亲睹而剜心刺骨之痛?

“灵皋兄,”李绂抹一把脸上的绿藻只剩下愤与悲,“听世子之言观世子之行,如唐之荒唐太子李承乾再世,虽入中国夷狄之獠性未除,越是聪明凌厉,越是言之有物,越是心性坚忍,危害恐愈大,便是谏、争、辅、拂也难改其意,我辈士林乃至若何?”

“士林之祸虽尽在眼睑,然先贤早有古任重道远之语,有置之死地而后生之言,你我早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更当奋起又怎可颓废,”方苞抬手去摘下脸上碎叶,牵筋动骨又是一阵龇牙咧嘴,肿胀的脸面由此更痛,少不得咬牙切齿,“古语有汉贼不两立,又有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子不孝,为士林,为国家社稷,此番不死,灵皋必逆之!”

逆便是反,是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是卷土重来,是有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是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归楚。李绂兀自感叹,刚要说话,方苞却又道:“巨来兄,灵皋与八爷早是旧识并假托于门前为国士,与巨来兄一见如故又有此番同仇共死之经历,弘皙既与八阿哥言钢刀情谊事,不若同往——”

“灵皋兄既然如此坦诚,巨来再有隐瞒便要愧杀,”李绂拱手道:“巨来曾因李大学士引荐于三贝勒并引为知己,依巨来所见,八阿哥胤禩虽有仁义名声但太过好名也是缺陷,观史书,于下好名者居上必贪利,倒是三阿哥更为亲近我士子,况身边早有李大学士、高大学士这样的文坛领袖,弘皙世子之事害在整个士林,我士林更当联合以对才是,其他书友正在看:!”

也亏得俩人说话的声音不大,要被弘皙听见少不得就要再奉送一句“啊呸”,刚才还铁板一块似得转眼就是三岔口,被污情谊如铁、同生共死执子之手,使君有妇罗敷有夫,前许身后倾心,***?前番大义凛然为士林之超然做辩护,背后却君以国士待我,我当国士相报,不恰恰是吃肉骨头还挑肥拣瘦?

“什么人敢来八爷的场子捣乱!”一声高喝来自侧面裙楼,李绂眼前倒是一亮,“灵皋兄,早闻伯伦楼是八爷的产业,今日也算到了你的地头,仁兄不会让小弟一身狼狈着出门吧?”

“这——”方苞犹豫,他不能不犹豫啊,别忘了俩人在哪相遇,李光地府上,早就旗帜鲜明的把支持票投给了三贝勒胤祉,作为胤禛他方苞还要到府干什么?除了刷怪积分恐怕只有挖墙角这勾当了!张廷玉怎么评价这二人来着?正人憨货!虽是贬义也勉强有几分怒其不争的怜悯在,果真是如此做了岂不是自揭脸皮?

但他也知道李绂这是报复自己呢,是两国交战各为其主,那个尴尬噢,呜呼哀哉的!

都是老师傅不玩花花套,李绂一摊手,“士之弘毅任重道远,无论八阿哥或三贝勒对我士林总是礼遇有加,细思起来你我二人不过殊途同归罢了,即便有一天——那时也钢刀归钢刀情谊归情谊,如何?”

“巨来兄说得好,昔日孔明曾吊唁周公瑾,刘皇叔也曾讣告曹孟德,如此,各自珍重吧!”方苞咬牙,自揭画皮已经是苍蝇落嘴边,阿哥贝勒咬成重音,有没有提醒谁高谁低肯定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谁死谁活,少不得也算软钉子送人。

说完也不带李绂反应,仰头对着楼上高喝,“桐城方苞在此,敢不过来伺候?若八爷得之,小心尔等的皮子!”

“方苞?”楼上窗户口探出一个溜圆的脑袋,圆是因为胖,胖到眼睛眯成一条线,胖到五官都被肥肉挤得错了位,看了几眼,又摇头,“不对啊,我记得方先生是瘦脸,你这家伙胖的跟你刘爷差不多了,还胖的这么有特色,一道道的,怎么可能是他呢?”

“刘八女,瞎了你的狗眼不成?”方苞那叫一个气啊,他能说是被打的五指山隆似沟壑,“除了方某谁知道尔那妹妹吾思之,哥哥你错了?”

“啊——果然是方先生,”那胖脸一呆,随即色变,“什么人敢他妈的对方先生无礼?小的这就为你出气,”转身消失在窗口却有声音传出,“都他妈的傻了,还不找人去搬梯子救方先生,这位可是文曲星下凡的人物,平常见都见不到的真佛!”

说是伺候,俩人毕竟在一楼的楼顶,没有随处可见飞檐走壁的高手一跃而上,除了穿窗越脊只剩下搬梯子一途,静等的当李绂随便找个话题,“灵皋兄这妹妹吾思之,哥哥你错了又是什么典故?”

“嘿!咝——”方苞乐的龇牙咧嘴,“这刘八女也算书香之后,偏是不学无术,当日就学破八股,先生出题:昧昧,这家伙把日字边写成了女字旁,开篇惊人,说:妹妹我思之。先生阅罢只有一句评语:哥哥你错了!气不可遏,竟然弃润笔而走!”

扑——李绂笑的险些蹲到地上,“有辱斯文,果然是有辱斯文,难得心思伶俐难怪在此打理——”

伶俐的刘八女呢?

说是为方先生出气那一定是要为方先生出气的,带着几个伙计帮厨气汹汹直奔三楼,一进门却傻了,满盘狼藉也就算了,拉牛牛其是像那些小侯爷小公爷的,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有的是,砸坏东西没关系,第二天指定有三五倍的钱送来,还是双份,八爷的面子在呢,谁敢捋虎须,犯龙鳞?

但今天——开门生意八方客,眼力价是第一位,因为认识,伶俐人反倒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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