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章 妙玉入府
妙玉留了下来,好看的小说:。原因她自己说的很清楚:无根萍但随流水。
身为花魁,身绛香楼人居楼上楼借人威宵小不敢犯如后世的明星依托娱乐这个大圈子貌似光鲜还有些许特权,但这不等于永固,在某些强力大人物看来只需一句话便是灰飞烟灭的结果,就像佟国维一怒绛香楼直接关门。
这边是最后一点牵绊都断了,对这些青楼女子来讲此时就跟池塘里的鱼儿没有任何区别情等着别人张网鱼肉就是,花魁?或有雪中送炭的,但眼里必是狼一样的光芒,就像张宗仁!
既然是卖,但至少咱们得选个好买家!这是绛香楼的妈妈传授给女儿们最好也最实际的买卖经,是当下最好的选择!所以,四姐跟着隆科多走了,英雄在末路却腾达飞黄在即偏是能把他吃的死死的,丢下一句“错过了会后悔一辈子”,走的如“纵然身遭弃,不能羞”般决绝!
本以为四姐是依靠,这种信念从两人的第一次相见,被她从三个恶徒的手下救出来手起剑落人头落地便树立,托绛香楼薄得幸名,若没有四姐护着更早被吞的渣滓都不剩,可那天被庆元带走四姐偏偏出门了,虽说这样的夜半出走也不是一回两回,但明知一个叫隆科多的恶贼要来抢人为什么还要走?
在绛香楼应付那些摇头晃脑的臭男人本就不厌其烦,偏是最被最不上进却无奈何的人带回家妙玉头一回对四姐有些许埋怨——情绪这种东西就像河床中流水,在限定的规划路子上水波不兴可见游鱼,一旦开了口子就是汹涌澎湃做猛兽,四姐临走前的轻语就相当于决堤……原来你只是把我当托啊!
当一个信念崩塌的时候另一个信念就会迅速树立,就如女人忘记一个男人的最好办法就是迅速投进另一个或一对男人的怀里,自己所说对世子的仰慕也不是无中生有急中生智!
绛香楼永远不缺名人传记,某某的盛名、轶事与传言十有**都会成为那些络绎拜访者的谈资,与人云亦云不同,妙玉评判从来不论行不论心只论结果,她以为从结果逆推才最真实,关于弘皙皇上他老人家的结论才是最好的结果,如此,八岁为旗主贝勒除去敬仰还用吹毛求疵么?
一言而决是尊贵者的特权,处下,身处逆旅,若不能反抗就当做享受,空中鸟初入笼带着几分战战兢兢,可这个笼子——太大了。
在张宗仁自告奋勇之下,妙玉参观整个旗主府,现实版的刘姥姥进大观园美其名曰熟悉。胤褆封王已是天下承平,作为康熙朝头一个封王的幌子还是连康熙自己都愧对的勇武长子,直郡王府的规格极尽奢华就连选址都讲究。京师风水龙脉有两条,一是紫禁城所处的土龙脉二是后海北海连成线的水龙脉,直郡王府就在水龙脉线上倒也符合大阿哥的身份,似龙非主。又以水为财故处处可见水,是为歇山远望似虎踞,河绕高宅如龙蟠。
越五开的大门迎面是阔约三丈青石铺就的宽阔通道,此路纵贯东西,通联府邸内相对封闭的东中西三路。中路为主,前殿后寝。当眼是一座四柱三间七层的高大牌楼,两侧雕龙中间乃是康熙御书的贺府匾额“平靖献猷”,按照张宗仁的说法,噶尔丹服毒酒的时候大皇子正在皇上的寝帐内,到封王的时候老爷子顺便就把这幸运扣在了他头上,所以才有这走狗屎运的四个字!
牌楼下是方砖砌成的绿荫辇道,沿路行近,远远便能看见宽深广场上三层三阶之上的银安殿。因空旷而显高耸因突兀而见气势,飞檐斗拱斗角勾心,绿色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在两侧灰直筒盖瓦配殿的衬托下庄严气派,左右一对青铜狮子栩栩威武,更有铜香炉铜鹤熏等衬托飘渺。
殿门五开内有回廊,左右各有内钟鼓楼,殿内深邃也不知如何设计竟有丝丝凉气透出。朱红的圆柱直通殿顶,团龙雕垂拱下是一座金漆交椅,乃旗主议事专用,纵是张宗仁再劝妙玉无论如何不敢探进一步!
绕过银安殿辇道尽头,与高墙镶嵌一处的便是二门,隔着门洞就能看见一座汉白玉的小石桥,一架藤萝如遮天蔽日般将其笼罩,刚刚的肃穆因为光线的明暗变化一下子就变得温馨起来,过了石桥铺地方砖变成了规格不一却打磨平整的圆石,高大海棠亭亭玉兰春现白玉之花秋有金灿之黄,是为金玉满堂长命富贵,。左右各有院落却大多落锁,中正便是王爷的寝居之所,梅花瓣一样的五座院落,居中寝,南边是书房也就是自己的“夜添香的地方”西边是旗主的操练场。张宗仁还特别介绍了一句:弘皙世子从进府就一天没在这住过!
世子住在西路的大花园里,五行中西属金,金主刀兵不吉,水克金恰有水龙脉穿此而过,仁者爱山智者乐水修为花园是应有之意。
花园也分东中西三路,东路的主建筑是戏台,溪流相隔藤萝紫花相绕,站在清风亭内遥想台上逢场作戏人粉墨登场优孟衣冠只为几口饭食,台下倚栏旁观客文章名世公顷勋贵皆因一束书卷。
中路以一座汉白玉石拱门为入口,皇上御书的福字碑为中心,前有峰堆土累石堆砌洞壑,山顶平台一太湖石居高临下生有九窍是为“独乐”,后有水榭回廊临水婉转,春观花夏泛舟秋望月冬赏雪,八开间的大书房名为“小隐”,弘皙世子平时就住在这,紧挨着他的就是张宗仁的蜗居!西路怪石林立古树参天,点缀三两处斋室,在其中一处自己见到被世子“折腿以报八阿哥”的邬先生,斑白两鬓因沧桑而蕴着成熟的气质!
东方属木木生火,恰恰适合亲兵护卫居住,偌大的演武场四周一株株古槐遮天蔽日,若拱手若鞠躬若伞盖若惊龙,曹植有诗“羡良木之华美,爱获贵于至尊”,可没来得及再多欣赏就被那个叫高钦的轰出来了,说什么东院护旗领为兵事重地,要么汗流浃背站在太阳底下快要晒干了要么就是龇牙咧嘴的劈腿,当自己稀得看么?
能有心思生气证明妙玉初始的惶恐早已潜移默化,额上细密的汗珠证明着运动最能增强自信的朴素道理,而随着汗珠一起涌出来的馥郁体香就像张宗仁一样挥之不去!
苍蝇!妙玉很认可世子对张宗仁的评语。
没错,转了一大圈妙玉也瞧出了这旗主府的毛病,除了那些侍卫偌大的旗主府暂时还没一个下人,包括那些传说中带着异味的太监,自己来这恐怕至少现在必须得做粗使丫头,这些年养尊处优还干真不得粗使活计,张宗仁能留下帮忙倒是善解人意,可——
刚才紧张的时候没觉得甚至还算心理安慰,就像一个人在凄苦山洞里哪怕有只蚊子也得豁出血喂它,好歹是个念想不是?可一旦有了获救的希望头一个就得拍死他,一句我忍你很久了有甚过河拆!
口不断声脚不沾地的帮自己布置书房,尤其是那些灯盏烛台,红袖添香么,首在雅致后有安全,到最后两全其美的弄了个青花瓷瓶做烛台上面是绣着侍女的粉纱罩子,漂亮足够也不用担心灼伤自己捧烛添香的纤手,可这适合放在拉牛牛那些“开脸的”不都是放在床头么?刚起了一点好感,此时皆做气苦,他是善解人衣吧?
好容易熬过了一天,晚上又捧着《诗经》来跟自己秉烛夜谈,点着朦朦胧胧的惹人遐思的红纱烛台谈《关雎》啊,非逼着妾身如四姐去隆科多府上一样“祸害你全家”么?纵是以妙玉这些年修炼出来的好脾气最后还是把他推了出去!
世子府很大大到主人不宿主居,便如山景,没有主人入怀便是我的,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可以调素琴阅金经,品临床之月色,听窗外之蝉鸣,寂静处甚至有游鱼跃出荷花缸的水响,可以什么都想也可以什么都不想,可以什么都做也可以什么都不做,人在漂泊总需港湾,妙玉尽兴而眠。
眠足日已高,临窗重睹盛景,妙玉的脑海猛地闪过唐伯虎的《桃花诗》,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醉半醒日复日,花开花落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若将显者比隐士,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花酒比车马,彼何碌碌我何闲……
闲,一个闲字让刚刚的惬意如宿醉惊醒,吾心归处即吾家,同在屋檐下自己像是被忘记的人,觉悟让妙玉匆匆而起,简单的梳妆便急慌慌赶往世子所在的大书房,即便有可以抄近路的小门,妙玉也恨这旗主府太过庞大,大书房却依旧不见人影,不知原本潜在何处的失落一下子涌上心……连苍蝇也不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