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二班这地板也不知道是哪位勤劳的值日生努力的成果，光滑得恨不能反光，齐望身子突然没了支撑，人滑下去，他个子高，整个人眼看就要砸到林郑月身上去。
他两手忙慌，在空中划出几道虚影，想赶紧抓住住墙，奈何脚跟这光滑的地面也摩擦不起来，而电光石火间林郑月眼看着砸过来的黑影，下意识闭眼，两手抬高接住他。
哎呀哎呀这可怎么办？齐望亲上她可怎么办？肯定是得负责，她这表白事业都宣告开始好多年了，总得要有个结果吧？
然而，林郑月深深为她这一秒的幻想感到扼腕叹息。
因为下一刻，她挥舞的手，响亮一声拍在齐望下巴上。
齐望洁白的下颌角登时浮现出粉红色的手印。
……
青春偶像剧桥段在现实果然不会出现！
林郑月讪讪地想。
“早晚有一天我肯定被你气到晕倒。”齐望揉着下巴，带着怨气般看她一眼。
林郑月不好意思的缩脖笑笑，小声反驳，“你如果没伸手撑住墙没准儿就载我怀里了呢，那我总打不到你了。”
“那就拍我脸上去了。”
也是，林郑月耸耸肩，给他推推饭盒，一脸谄媚，“吃饭吃饭！这可是我专门给你抢的西红柿炒蛋，多吃点哈。”
齐望无言，睨她一眼接过来筷子，一口接一口吃起来。
他吃饭很快，但不至狼吞虎咽，之前为了趁着中午多在篮球场待会常常扒拉两口就结束午饭了，吃饭速度习惯了改不过来。
“你明天晚上有事吗？正好军训结束放假，江况打算把班里人都叫来一起聚一下，认识认识新同学。”林郑月边塞饭边讲话。
“你们班聚我去干嘛？”
“大家都是同学啦，”林郑月朝他挑挑眉毛，一双杏眼眯起来，别有意味地看他，“要不你作为我家属去？”
还没等到齐望“害羞”的表情，视线先被身后走廊吸引过去，看到教室门口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
林郑月大声喊住，“何意！”
何意苟着脖子的身子一僵，一脸干笑地走进来，“吃饭呢啊你们，哈哈...哈哈.......”
“你在那干什么呢？”林郑月问她，一脸了然。
何意这人只要有一点办法就不会多走一步路，以前一个班，小卖部买吃的都各种找顺路的同学帮忙带回来，所以她来这绝对有什么秘密。
“我要不来这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家属呢？”
林郑月看她两秒，慢悠悠收回视线继续吃饭，一副不在意的样子，“那好吧，也不知道江况上学期那袋话梅到底是谁拿走了，齐望你说这人怎么能这么坏一颗都不给人剩呢？这世上还是坏人多呀”
“好啦好啦！”何意本来就憋不住要说了，“我来看上午军训那个，他就在隔壁班。”
“厉害啊何意，现在改办法了，不直接跑上去表白改偷窥啦？”
“人总要进步吧！”何意突然一脸兴奋，跑到林郑月前面位置坐下，两手搭上桌子，上身向她凑近，“我跟你说我俩也太有缘分了吧，真的！我那天爬山见他的时候，他还和我说话来着！没想到我们还一个学校！”
“不信。”林郑月自顾自吃起饭来，习以为常似的。
何意这人，两天能重复说一个帅哥她都惊讶，一路上能动心个十来次，每次都被她形容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更何况对方主动跟她讲话这样的事，如果有大概在山上就开始到处找信号信息轰炸她了。
“你别不信啊，我真是真的，”真的主动讲话了啊，不过就是她挡了人家路，人家说了句“借过”罢了，何意不放弃坚持道：“你看啊他跟齐望一栋楼，咱俩也一栋楼，多有缘分？”
“好好好，真是天赐的缘分独你一份可以吗。”林郑月惊讶且无语，何意的逻辑常常奇怪的不行，上次她俩去长角逛，她和一帅哥一起从厕所出来，非要说俩人有着同样消化系统是多么无敌的缘分，无语了她好久。
何意往窗外看看，慌慌张张叫起来，“走了走了，他走了，”何意抓起她手臂，“走带你看他去！”
“我不……”林郑月“去”字没说完，就被抓起来，往外跑。
何意还不忘回头交代，“齐望明天晚上你俩一起来啊！”
齐望坐在原位，看着林郑月扎在脑后的发丝飞扬起来，随着奔跑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林郑月看起来很瘦，但脸上肉肉的，一双眼睛看着他时总像是发着光，从小跟在他身边，上学回家都在一起，他曾以为这就是永远。
齐望长长呼出一口气，面前的饭还剩大半，他却忽然没了胃口，抬起手摸摸脸颊，温热的触感仿佛还在。
晚点醒就好了。
—
怀城仅仅是北方角落里的一座小城，但长角的设施和环境竟丝毫不输洛城。不仅占据房产业龙头地位，在餐饮和娱乐方面的触角也已经伸向周围城市，这棵经济大树遍布怀城每个角落，听说学校门口那家书店也是他们集团的。
“瞎扯吧你，”江况投过去一把瓜子，冲何意喊，“你怎么不说学校食堂也是他们家的呢？”
何意“啧”一声瞪他，嘲笑他无知，“学校食堂就是他们集团承包的好吧，还有！”她转身跟身边同学说，“他们老总儿子就在咱们学校，就在咱们这届。”
“关你屁事啊，何意你整天脑子里干不了别的就会瞎扯这事，小心我明天跟你妈说啊！”江况不想听她在这讲八卦，起身拍拍衣服，长腿一迈，跨过半边沙发走去另一边打台球那伙人身边。
何意暗暗咬牙，江况今天堵她话三四次了，真是吃错药。
她想在新同学面前保持点友好形象怎么这么难，不行她实在忍不了，眼看沙发那边位置空下来，她放心指着江况开口吼起来。
“怎么不关我事儿？食堂阿姨跟保安谈恋爱也关我事儿！我聊着开心，你不想听滚一边儿去！”
何意翻个白眼，不想再理他，眼神一转，门口出现两个熟悉身影，她举起手朝那边示意，
“月月！这儿！”
七班约在长角二楼，来的人很多，订了一个大包间，进门是KTV，往里走就是台球桌，右拐就是吃饭的一个大圆桌。
江况是本来就是初中部的，之前的同学大都留在这边上学，他又常常在操场上打球，哪个班都有朋友，正是放假，大家都拉着身边朋友一起过来玩，这会儿真是满满当当坐了一包间。
唱歌声、打台球的球杆相撞声、新同学旧朋友高低交谈的声音混作一团，房间里蓝色的灯光透亮讲所有人包裹起来，压下去几分燥意
江况不知什么时候上去点了歌，坐在单脚椅上，摆正话筒，朝门口喊，“齐望来来来，我们齐杰伦来了怎么能不露一手？”
他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顿时贯穿整个房间，屋里人都还不太熟悉，听到声音都看向这边。
齐望还站在门口，正观望着找个位置坐，不打算理他，反正又没几个人认识自己。
江况可不作罢，走过来推他，“走走走，还非得我过来拉你是不是？”
齐望没法，只好跟林郑月讲完一会儿就回来，就被他拉过去。林郑月大方摆摆手，就跑过去何意身边。
屋里热，齐望把袖子挽起来，露出半截手臂，坐上吧凳，蓝色的灯光将他整个人笼罩起来，高瘦的个子看起来平清又冷淡，看向屋里，林郑月已经坐过去何意身边，两人窝在一起笑成一团，时不时看过来一眼冲他眨眨眼睛，他避开视线，有些不耐烦地在点歌台来回切换页面，他实在不想在这样的场景出什么风头，淡淡开口，“你唱歌挺好的，你来唱吧。”
“我说齐望你矫情什么呢？球不打就算了，现在歌也不跟我唱，”江况揽上他肩膀，五官挤作一团，指望滴下泪，像个小怨妇似的，“难道望望你不要我了吗？”
“别恶心我。”齐望不看他，推开江况靠过来的脑袋。
江况不管他，另一手搭上他右肩膀，自顾自叹息，“唉，我还以为我能和月月在你心里共进退呢。”
“闭嘴啊，别开这种玩笑，大家都是朋友。”齐望往沙发上看看，两人在这里耽误太久，屋里的人这会儿都忙着聊天，已经不再关注他们这边，他起身，“走了。”
“喂？这就走了？一首歌不唱？”江况无奈，只好调回刚才挑的歌，自己唱起来。
沙发上人很多，三三两两坐在一起，林郑月和何意两个脑袋凑在一起，何意显然已经把新同学的情报的掌握地一清二楚。
比如，学校派了一辆车去中考状元家不知道许了什么好处才把人家邀请过来，不然人家肯定就去洛城一中了；
比如，六班有一对情侣从六年级就开始恋爱，现在还在一起竟然还在一个班，真是羡慕不来的缘分；
比如，听说七班一个男生已经和班里学生谈恋爱了，才开学一个星期，真是厉害地叫人可怕......
正听得起劲，一只手突然伸手到她头上方，敲敲她脑袋，“笑什么呢？”
何意听到动静先抬起头，有些奇怪，“你不唱歌呢吗？”
林郑月也抬起头，疑惑看他，眼里刚才的笑意还没下去，这会儿像是盛着水，屋里灯光一闪，星星一般。
“他自己唱呢。”齐望避开视线，坐下来，拎起面前的一罐汽水，“噗呲”一声打开，朝电子屏幕那边抬抬下巴，边把手里的递给林郑月，
林郑月刚拿稳，旁边何意突然叫着站起来，“可给他显摆完了，让不让别人唱啊，等我过去收拾他去！”
她看齐望一眼，瘦削的下巴在并不明亮的这边却显得尤其清晰，挺直的后背显得有些单薄，林郑月低头啄一口饮料，她想，何意大概是误会了。
屋里人都是一届的同学，互相介绍认识渐渐也都熟悉起来，屋子里热闹非常。
林郑月有时真不得不佩服何意的朋友圈，何意这人不知道托的哪门子关系，齐望隔壁班的那个她所谓天赐良缘也来了，叫何嘉问，听说是长角老总的儿子，不过也有人说是谣言，那老总明明姓赵。
何意已经从点歌台下来了，她穿着一条烟灰色牛仔裤，长又直的腿比光着还有冲击力，朝她一步三回头地慢慢凑到何嘉问旁边。
不知道何意说了些什么，那人弯弯嘴角，礼貌回复两句，戴着的细边框眼镜反着光。
“来，看你江哥给你带的什么？”江况拎着一个看起来得有两升的大水杯，“嘭”的一声砸到两人面前桌子上，里面的液体被蓝色灯光下一照实在看不出颜色。
“一桶开水？”林郑月猜。
江况凑到齐望身边坐下，冲她抬着下巴，一脸“你真没见识”。
“酒。”
“酒你装这杯子里？”林郑月不信。
“不装这里面我怎么带出来？万一路上碰上我爸，我还回不回家？”说完一脸兴奋倒了两杯，“先给我兄弟尝尝鲜，来！”
“不行！”林郑月突然挡在齐望面前，一脸正义。
“没事儿，今晚让齐望上我家去，我爸在外面呢不回家。”江况不理她，从旁边送过去饮料杯。
“他他他感冒了，不能喝，未成年人不许饮酒！不然伤脑伤肝，嗯......伤感情！”林郑月语气激动又带些心虚，只知道梗着脖子将齐望挡在后面严严实实。
“什么感冒了，你那病不都没事了吗，切爱喝不喝，我还不够喝呢！”江况酒杯一转，递给林郑月，“那我姐妹喝！”杯子还没递过去，又缩回来，“你也不能喝，你姑姑那不好交代。”
一番分享无能，他只好跟身边那群虎视眈眈好久的球场上朋友一起喝，一人倒上一杯。
林郑月见状老实坐回去，一口口嘬起杯里饮料。
“来给我，我爸不管，过年还让我陪他来两杯呢！”何意走过来，接过他手里酒杯就灌到嘴里，她抿抿嘴，眉毛挤在一起，评价，“真他母亲的难喝。”
林郑月嘬着饮料，眼睛转向沙发那边，那人还是一个人坐着，不吃不喝也不走，倒像是在磨蹭时间。
她转向何意，“怎么回事儿？”
“我做自己才有人喜欢呢，刚认识不着急，”她举举手里杯子，带着兴奋，“这个，不着急就没了！”
“这就对了！”江况又倒满一杯，跟她碰碰杯沿，“今朝有酒今朝醉，别等空瓶哭不停知道吧？哎齐望真不来一杯？”
齐望看他一眼，摆摆手拒绝。
江况不再纠缠，跟一桌人闹起来又叫又唱的，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开始耍酒疯。
房间里人也随着这边热闹起来，吃零食的唱歌的各忙各的，她眼神一瞟，门口出现一个身影，穿着碎花连衣裙，乖顺的短发挽在耳后，眼睛观望着屋内。
林郑月笑起来，跑过去拉她，“云尔你来啦，来这边咱们一起坐。”
旁边江况不知怎么又跟何意拌起嘴来，林郑月揽着宋云尔手臂坐到对面去，“一起玩点什么吧，大家都认识认识嘛！”
江况停下来，看到这边想起自己东家的身份，递给宋云尔一些零食，又推给她一杯饮料，“行啊，玩小姐牌吧？”
宋云尔对这种场景有些无措，只好接连点头跟桌上人打招呼，手也不知道放哪去，握着江况递过来的饮料安静听着大家发言。
“有牌吗你？”何意还带着脾气，不过她这人不记仇，看来了新朋友也招呼起来。
“哥们随身携带行不行？”江况向那边的人招呼起来，怀中有一部分住校生家远，放假就回了老家，除去这些今晚来的人也不少，人多玩小姐牌也比较合适。
“能喝酒的喝酒，不能喝的我给你们叫柠檬汁惩罚啊！”江况洗起牌来。
宋云尔拉拉林郑月手臂，“月月，我不会。”她听其他人都这么叫，也一起这么叫她了。
“没啥难度，抽了牌我跟你说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就行，大家都一起玩热闹嘛！”江况把牌放下，去外面叫柠檬汁。
“云尔你家离这远吗，放假没回去吗？”何意挨着宋云尔坐下，她听林郑月说宋云尔家是乔县的，一直在住校。
“没有，家比较远，我就住亲戚家里了。”宋云尔乖乖回答。
何意点点头，聊了两句就跟林郑月抱怨起来，“月月，那何嘉问我不行啊，我说一大串，他一句都不吭，戴着个眼镜，我不仔细看还以为他睡着了呢！”
林郑月笑起来，想起她昨天讲两人缘分，开口劝，“别放弃呀，不是天赐良缘呢。”
何意撇撇嘴，指指那边一个男生，戴着一幅眼镜，脸上挂着笑，整个人看起来憨憨的，“云尔那个男生也是乔县的，我觉得你们那口音特别有意思，跟只用舌头后面讲话似的，讲的话浑圆。”
云尔顺着她手看过去，乔县那边过来上学的只有四个，几个人虽然不熟但也算认识，呆呆看那边几秒，她把饮料递到嘴边，汽水酥麻的感觉瞬间传遍她全身，她定定声音，“是吗？好像是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