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
吃饱喝足，福康安去收拾饭桌兼洗碗，靖瑶则翻出之前的工夫茶具来招待兆惠。
兆惠细细端详了这套茶具，又见靖瑶烧水泡茶手法娴熟，不由得笑道：“没想到，你们虽是学生，这日子倒是过得挺舒服的。”
吃火锅，还泡茶，看着他俩这过日子的态度，兆惠觉得，自己天天在局里吃饭堂，活得好像一个大冤种。
“日子是自己的。”靖瑶笑嘻嘻地说，随后请兆惠喝茶，“兆警官快尝尝，这是我们那里特有的工夫茶。”
“好茶。”兆惠品了品。
“那是，这可是鸭屎香。”靖瑶颇为得意。
这斤茶也是赵明山听说女儿还真在学校里泡上茶了，特意给她寄过来的。
兆惠挑眉：“这茶的味道看来和名字没关系。”
靖瑶于是把“鸭屎香”的典故说了一遍。
“还叫我‘兆警官’？”兆惠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戏谑道。
靖瑶知道他是在调侃自己和福康安的关系，因此只是摇摇头，说：“我会认识您，又不只是因为他，就算没有敬斋，您也还是林邑的刑警支队队长，我也还在林邑读书，也许我们就会在某天不经意相遇呢？”
“还有，您对我那么照顾，如果只是单纯定义您为‘敬斋的世伯’，对您也不公平吧？”
——可是如果没有福康安，自己想来也不会对一个光看脸就知道是单纯学生的小姑娘如此照顾。
兆惠轻笑道：“也许，我对你的照顾是有条件的呢？”
“那就说明我还有被用到的条件。”靖瑶一点也不生气，“再说，您是一个很好的长辈。知世故而不世故，能理解我们在想什么，心态上跟我们很像，也不会老说一些人不爱听又没用的话。能够被这样的长辈有条件地照顾，我觉得也挺好的。”
“是吗？可是我觉得我的心态上已经很苍老了。”兆惠怔怔良久，低头算了算，“我的心理年龄快有九十岁了吧？”
“九十岁……再过个十年是不是就有一百了？”靖瑶却一点也没被震撼到，反而兴致勃勃地问，“这算修仙吗？”
兆惠：？
福康安刚好出来，就听到靖瑶这句话。
他扶额：“……世伯，别听她瞎说。”
要真把兆惠带成醉心宗教之人，福康安真怕他爹他们知道了，第一个撕了他！
不过，这一点，福康安倒是多虑了，兆惠前世干了那么多事，更是见过大小和卓败亡，生死看淡之余，也根本不信这个——要知道，兆惠带着福康安他哥傅灵安他们物理证道时，福康安和靖瑶还只是小孩子。
“无妨。”兆惠只是觉得有些好笑，“难得伤感，没想到被你们两个小辈看了笑话。”
“这很正常。”福康安同情他，“跟靖瑶说，她这个人只会逗乐你。”
下一秒，福康安就收到了靖瑶的怒目而视。
兆惠：“……”
合着是因为自己遇到了个乐子人？
“很多时候人都没办法做到真正的设身处地。”靖瑶把泡茶的工作丢给福康安，自己在一边坐等喝茶，“您为什么不反过来想想，我要是跟您能真正共情了，不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吗？”
兆惠：“……”
好像，也很有道理？
就他做过的那些事情，靖瑶要真的跟他共情了，兆惠才需要怀疑人生。
“人嘛，有时候想起不愿面对的事，难过是很正常的，只是难过的程度深浅而已，这需要一个发泄口。”靖瑶笑眯眯道，“我听过一句诗：‘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相比起现代所说的心理疾病，我更觉得兆警官应该和这句诗说的一样，是见过了风浪，却还愿意尊重生命，热爱生活的人。”
兆惠挑眉：“你学了心理学了？这么笃定。”
别说，这话真是说到自己心坎里了。
靖瑶觉得很奇怪：“……这需要想吗？您要是真的有心理疾病，能当警察吗？”
早在体检那关就该被人刷下来了吧？
兆惠：“……”
福康安：“……”
为什么这个姑娘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破坏气氛！
“我就说了不要试图在靖瑶这里寻求安慰……”福康安长叹一声，道。
靖瑶瞪了他一眼：“水温了，再去热！”
福康安无奈点头。
兆惠抽抽嘴角：福康安长得虽然随妈，但是性子和他爹傅恒一样，都是生活上老婆说什么是什么的。
……不过兆惠自己也差不多。
“还有，您自己不也说了吗？‘世间难过的事很多，要学会释然，不然痛苦的只会是你自己。’所以说，您也是知道、并且去实践过这些道理吧？”
靖瑶特意低沉了嗓音，努力学着兆惠说话，不过听着还是颇具喜感，就连兆惠本人都没忍住乐了。
“你说的不假。不过，你这么多鸡汤，自己能践行吗？”兆惠故意问，“比如说，你想到不愿意面对的事情，会从难过中解救自己吗？”
“不能啊。”靖瑶理直气壮地说，“我一想到我明天还要上早八，还要上早晚自习，想到如此不能接受的事情，我就想阴暗扭曲地爬行然后创飞所有人！”
兆惠：“……”
福康安：“……那你这道理还一套一套的。”
靖瑶答道：“动动嘴皮子又不花钱……不是，我这是在给兆警官话疗。”
福康安：？
兆惠：“……”
“用谈话的方式治疗，这就叫话疗。”靖瑶信誓旦旦地说。
福康安：“……真的？”
兆惠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
靖瑶：“真的！”
福康安看了一眼无力吐槽的兆惠：“……那应该是假的了。”
靖瑶：“……”
兆惠在靖瑶她们这儿聊了会儿天，见他俩过得还挺好，又被这两个活宝逗得驱散了心中的阴霾，瞅着差不多时间了，便要告辞离开。
毕竟他今天原本只是来看望一下张廷玉的。
靖瑶把那个装了五板牛肉丸的泡沫箱塞到兆惠怀里：“兆警官，带回去吧！就当是我俩给您带的手信和新年礼物！”
兆惠皱眉：“可是……”
“我俩又没托您办什么事，您还给我俩发了压岁钱。”福康安在一边接口道，“这个只是年礼而已。”
要说这个，兆惠可就熟悉多了。
“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您可以发给身边的同事或者朋友。”靖瑶立刻道，“大半散装调料基本都塞在里面了。 ”
兆惠：“……”
她是不是筹划已久了？
靖瑶还双手合十，虔诚道：“……牛肉丸滞销！帮帮孩子！”
兆惠最后是抱着一个泡沫箱，满脸黑线地走了。
那之后，他们也没问兆惠到底怎么处理这箱牛肉丸。
只是不久后的某一天，警局食堂中午原本普普通通的的例汤，突然变成了豪华白萝卜牛肉丸汤。
“为了让世伯收下，你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福康安笑道。
“不然还能咋整。”靖瑶打了一个呵欠，“我们肯定吃不完，还不如让世伯带过去，造福一下警局里的阿sir们。”
“累了？”
毕竟忙活了半天，她困了也正常。
靖瑶胡乱点点头：“胡说八道难道不费体力么？”
正在清洗茶具的福康安：“……”
日子于是就这么不咸不淡地接着过下去，兆惠给他们炒的几个菜他们还是吃完了。而牛肉丸，经过合理分配后：近一半给了兆惠；一小部分给了张家；还有一部分给了萧明秀她们。剩下的，靠着冰箱，福康安二人努努力，还是给吃完了。
萧明秀她们倒是很开心，直说靖瑶义气，据说回去之后她们也仿效靖瑶她们煮了个火锅，还炒了俩菜，不过比较不幸的是，她们没控制好，烧了其中一个锅。
靖瑶：“……”
这顿饭成本多少有点高了。
福康安在开学之后，依旧认认真真读着自己选的国际经济与贸易，靖瑶偶尔路过看到，觉得他的高数似乎比起去年要进步了不少。
靖瑶也有了新任务：练钢琴。有时候一练就是俩小时，一个晚上的时间差不多交代在琴房里。
不过，比起福康安紧张的备考，靖瑶还算轻松了。
靖瑶好歹作息正常，睡眠充足。而福康安——有的时候靖瑶起夜，两三点的时候，书房里的灯还亮着。
靖瑶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于是，某一个福康安照常熬夜的晚上，他刚从洗手间回来，就看到书桌上放着一个还冒着热气的肉夹馍。
十分诱人。
联想到刚才厨房里奇怪的动静，福康安立刻就明白了。
……
第二天是青菜瘦肉粥。
第三天是热牛奶和土豆饼。
第四天是小馄饨。
第五天是……
哦，第五天某个田螺姑娘被自己现场抓获了。
“阿靖，我撑得下去的，你不用总这样。”说是抓住人，可面对这么贴心的姑娘，福康安当然是心疼她还要为自己费心。
“之前你照顾我，现在我有时间，换我照顾你不也很正常？”靖瑶笑了，絮絮叨叨地说，“好啦，东西趁热吃，凉了对身体不好。晚上不要老熬夜，你看你黑眼圈最近越来越重了……”
“好，我知道了。”抱了抱人，又恋恋不舍地放开。在靖瑶面前，吃的反而不是很重要了。他不由得感叹：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