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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荷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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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越辽出了什么事。”芈恬黛眉蹙得紧紧的,自她有孕至今,席兰薇从未见过她这副神情,“这些日子沈宁派了许多人去,昨天自己也往那边去了。”

席兰薇的心一悬,楚宣孤身前去并不意味着什么,但沈宁这禁军都尉府指挥使……

需要他亲自到场的事,绝无小事.

如此心惊胆寒地交谈时,她二人尚不知出了什么事。不过很快,事情就传遍了前朝后宫。

在霍祯起兵造反之前,荷月长公主在他的封地上。

那是他的亲妹妹,也是霍祁的亲妹妹,如今一遭事起,却成了人质……

显是一方已不顾及兄妹之情,荷月长公主能否保命,全看霍祁。

朝中又是好一番争论。这一次,泰半的朝臣认为,大局当前,自是江山为重。

换言之,长公主是死是活都不要紧。

战事也确实正紧张着,便有朝臣在焦急之下,不顾阻拦到宣室殿死谏。席兰薇听得明白,自从霍祯亮出这“人质”之后,霍祁顿时从主动转为被动,本不该有任何悬念的战事变得不再如预料般顺利。

看着要一齐触柱又被宦官齐齐拉住的几人,霍祁面色阴沉,长久无话。

“荷月长公主是陛下的亲妹妹。”席兰薇冷着脸,忍不住开了口。手上即被他一握,示意她噤声。她看他一眼,话语却并未停下,“手足之情,陛下如若不顾,与越辽王有何差别?”

几人看着她,神色各异。不管她这话有几分道理,他们却难免都是同样的想法:越辽王这“清君侧”的旗号要清的就是她,她还敢在此多言。

“几位大人一壁怒斥越辽王六亲不认,一壁又怂恿陛下置长公主性命于不顾,究竟什么意思?”她的口气愈发咄咄逼人起来,话音未落,即被他一喝:“昭仪!”

很久了,他总是叫她的名字的。顶多在吩咐宫人做事时会仍称她的位份,比如“服侍昭仪更衣”一类。但同她说话时,无论人前人后,从不以此相称。

席兰薇听得一凛,自是察觉出他心绪间的变化,离座行至案前,敛身一拜:“陛下恕罪。”

霍祁一时未开口,倒是旁边的朝臣先叹了一声:“妇人之仁,陛下切不能听。”

语中无甚责怪她的意思,重点自还是劝他不要“因小失大”。席兰薇静思片刻,抬头看向那人,笑容微蕴:“当真是‘妇人之仁’么?”

不似赌气,而是认真的请教之意。直问得那人微一怔,继而还是愠道:“朝堂之事,不容女人干政。”

“本宫不干政,只和大人一争这‘妇人之仁’之事。”她仍还跪着,抬头凝睇着对方,美目中却分明透出凌厉,甚至莫名其妙地有些居高临下之感,“大人,‘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这可不是《女诫》中言,是《大学》所教。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长公主是陛下至亲家人,陛下若不管她、连‘齐家’也做不好,如何治国、平天下?”她的话语始终缓缓的,却又透着涔涔冷意,顿了一顿,添了两分笑意,又道,“再深一步,越辽王与荷月长公主,皆是陛下家人,此事是陛下家事。该如何决断,几位大人听旨便是,毫无置喙之权。”

那人陡然一怒,他们还没怪她置喙,她反来指责他们。上前一步,当即便要同她理论:“你……”

“够了。”霍祁口气很轻,声音却已冷到了极处,透着分明的不耐,“此事不必再争,朕自会安排妥当。”

“陛下……”几人还要再禀什么,霍祁却扫了他们一眼,淡声道:“朕昨晚没睡好,要歇一歇。”

端的已是在下逐客令,几人噎了一噎,虽显然心中仍有不甘,终还是只能一揖:“臣告退。”

几人告退后,殿里好像一下子就空了下来。宫人们摒着息不敢言,摸不准皇帝对这妍昭仪有多少恼意。

“你就非要多这个话。”霍祁的口吻不冷不热,睇着她又道,“知不知道霍祯打的什么旗号?”

“臣妾知道……”席兰薇喃喃应道,贝齿一咬又说,“可陛下若当真舍了荷月长公主,日后就没有后患么?谁知不顾手足之情会不会就成了下一个谋反旗号……”

话至一半她一抬眼,才见他始终睇着她,眸中的冷意让她一窒,噤了声,再度一拜:“臣妾知罪……”

“都退下。”霍祁吩咐道。

宫人们沉默着齐一施礼,躬身退出。

霍祁离席起身,看着她如瓷白皙的面颊上心虚愈甚,不作声地一步步走近,每走近一步,好像都能感觉到她的心绪又复杂了一点儿。

他在她面前站定,忖度了一会儿,悠悠道:“霍祯打的清君侧的旗号,是对天下人说了个谎,却难免有人觉得这是对的,等着他清这‘君侧’……你说,若朕直接废了你,他仍不退兵,这谎话就戳穿了,可对?”

席兰薇大有一怔,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向他,便见他沉着脸又道:“你再多管闲事,朕就这么办。”

“……”一时被噎住没说出话来,她黛眉一蹙,低头不言。

“呵。”霍祁轻笑一声扶她起来,道了句“知道你是为朕好”便笑意敛去,静了一静,轻喟着道,“但……此事你还是不要多管了。”

“……诺。”没有问原因,她只是轻声应了,听他的就是。

“霍祯这‘旗号’,虽是任谁一看都只是个说辞,可就是说辞,也是可大可小。”他又叹一声,继续解释着,“朝中暂未有人要求废你平乱,是文武百官还想得明白,但时日长了,朕不知会不会有人犯这个糊涂。再者……如同你担心若舍小妹性命日后会成朕的话柄一般,朕也怕你的事日后再被人拿来议论。”

他说得轻缓诚恳,言毕,薄唇紧抿,只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等着她的答复。

“诺……”她点一点头,应得认真,“臣妾明白,不多嘴了。方才只是……”

只是满心都怕他顶不住压力当真不管荷月长公主、当真给日后留个后患。

“关心则乱。”他了然地轻一笑,拇指在她面颊上一抚而过,口吻便轻松了起来,“自知娘子好意,还请娘子相信为夫能料理好诸事。这份关心……”他想了一想,严肃道,“不如以点心表?”

以点心表……

自上次被劫之后,她倒确实有日子没做点心送来了,他没刻意提过,目下这话……倒像是念了很多时日了。

席兰薇有点哭笑不得,倒也应得十分认真:“诺!”.

入夜,越辽的冀城寂静中一片肃杀。

已是秋末冬初,风更加凛冽了些,刮在脸上不再温和,像是薄薄的刀片轻划而过。

“大人。”步入房中的人一揖,“布置妥当。”

沈宁手上的茶盏一顿,看向楚宣,楚宣则看向那进来禀事的人:“有多‘妥当’?”

“……”那人噎了噎,无法作答。

楚宣又问:“能保我不死么?”

那人还是没吭声。

“……所以布置有什么用?”一声蔑笑,他站起身往外行去,话语慵懒,“罢了罢了,本也不指望你们能保我的命,上次没打死我就不错了。”

十分不留面子.

城中百姓大约多多少少听到了外面嘈杂了一夜。

好在,知道战事已起,夜市早关了,也没有人有胆子出去一看究竟。

于王府别苑中“看押”荷月长公主的官兵而言,这一夜堪称可怕。

几只暗箭取了门口守卫的性命,接着,离得稍远几步的人还未来得及走近,就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黑影翻入院中。

自然不敢耽搁,立刻推门而入,然则未及看清眼前情状如何,双目便一阵刺痛。

撕心裂肺的叫声叫来了更多帮手,刀枪剑戟齐备,呼啸而至时,恰又看到一道黑影从后墙跃出。

“该死,真是他!”掌事的官员已然骂了出来。早先听越辽王吩咐加强戒备、以防楚宣劫人时,就大觉自己接了个烫手的山芋,结果还真不出所料,再加强戒备也没能拦住他。

好在越辽王的吩咐也简单明了,如是拦不住,就不必顾长公主性命。

当下吩咐弓箭手准备,这“准备”并非府中而已。

一道烟花窜上天空,开出一片绚烂之后,楚宣背惊得浑身一冷。街道两旁……但凡是高些的地方,分明都有人影。

“就说不能指望他们……”楚宣念叨了一句,继而被他扛在肩上明显心惊一路却始终没开过口的人问了一声:“什么?”

“我说我们可能要死了。”他仍疾奔着,不时看一看两边,黑漆漆的人影却仍望不到尽头。

“……”肩头上的人又默了会儿,继而蓦地一使力,他半点防备都没有,她就滚到了地上。

“……殿下?!”楚宣立刻要回身去扶,她却抬手一制止,看看两边的熟道黑影,自己也想得明白,“死定了对不对?那还不拉个垫背的?”

他是奉命来救人质的,现在被人质要求拉个“垫背的”陪葬,楚宣的神色顿时复杂。

眼见二人停下来,两旁众人都有点疑惑,神经紧绷着,生怕有什么幺蛾子。

又一道烟花窜起,楚宣听到弓弦齐拉的声音。

接着,再一道烟花窜起。

纵知难逃一死,此时也只能拼了。右手拔剑挥起,左手同时“拎”了地上的人起来,利刃斩断木质箭杆的声音在耳畔响个不停,连带着身旁女子喊个不停。

挡箭中,没望挑几个力道轻些的回去,偶尔还能射死几个,多拖几个“垫背的”。

“啊……”荷月长公主又一声惊叫,任她刚才怎么洒脱,眼下见了真刀真枪也早吓得花容失色,可这一声叫之后,却听见楚宣也一声低呼。

“大人?!”她一嚇,未及问上一句,整个人便被用力掷出。耳边一阵门窗破碎的混乱,继而被摔得周身都疼。

“在里面等着!”楚宣喝了一句。荷月长公主支着身子看了看周围,是一家商铺,她在很靠里的地方,两边的乱箭都射不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霍祁:能不能少安排点兰薇在宣室殿的戏码?她总关心则乱……

阿箫淡淡瞥:你俩明明是互相“关心则乱”……

霍祁:对啊,所以……

阿箫:所以你男子汉大丈夫,有本事你别乱啊!让她自己乱就得,有一边清醒就好嘛!拍肩

霍祁痛哭蹲地抱头:做男人好难……

千里之外的楚宣:你有我难?!有我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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