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终如愿(三)
周眉怀孕了。
谢言熙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是由衷的高兴。
挂了电话后,她跑进书房将这事说给谢槲洲听。
谢槲洲放下手机,说:“谢言熙给你打电话的同时,谢公在给我打电话,不光给我讲了周眉怀孕的事,还让我去山腰别墅吃饭。”
谢公既然给他说了,必然会给她说,可她看了看手机,一条消息也没有,她道:“我没有收到去吃饭的消息。”
“你再等下,谢公就会通知你了。”
如他所料,没等多久,谢公就打来了电话,说了周眉怀孕的事儿,还让她回山腰别墅吃饭。
挂了电话后,她眨巴眨巴眼说:“要是谢公知道谢言熙抢先一步告诉了我嫂嫂怀孕的事,会不会扯起棍子打他?”
“很有可能,”他认同地点头,“毕竟谢公想做第一个分享消息的人。”
“所以咱们……”她笑得像只狐狸,眼珠子溜溜转,一看就是憋着坏心思。
他拿起椅子上的衣服穿上,走过去捏了捏叶青梧的脸颊,“别起坏心思了,谢言熙第一次当爸爸,给他留点脸。”
“好吧。”
“去换衣服,咱们去看看买什么送给你未出生的小宝贝。”
“好呀!”
她回房间穿了件长裙,外套蓝色衣服,出房间时,他也正好出来。
他穿着灰色短外套,里面是浅色毛衣。
她走过去,正要挽着他的手出门,他说:“等我一下。”
他又回到了房间,再出来时换成了和她同样色系的衣服。
“故意的?”她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看了看他的。
他笑了笑,对她说:“心照不宣。”
他只是想告诉所有人他们是一对。
他们走路去商业街,路上有一句没一句说着,没有固定的话题,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但大部分时间是叶青梧在说,谢槲洲在听,他听完后,就开始问,问他不懂的,而她就耐心的解释给他听。这就是爱情最好的样子。
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走在街道上,任由清风吹起他们的衣袂交在一起。这样的画面是他从前不敢想的,如今所珍惜的。
“说说你在燕北的事。”她好奇。
“在燕北呀,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生活就像死水般平静。除了公司就是家。”
没有她的生活都是这般,平静,没有波澜。
“你大学学什么的?”
“金融。为掌管谢家做准备。”
或许是因为放假的缘故,商业街里人比往常多了一半。
她和谢槲洲从头逛到尾也没买到适合送给谢言熙未出生孩子的礼物。
“累了。”她走向一把长椅坐下,他坐在她的旁边。
她的头靠着他的肩膀,疲惫地瞧着过路的行人。
“回去了?”他捏了捏她的肩,帮她舒缓疲惫。
她摇头:“坐会儿,现在走不动了。”
“我背你。”
她还是摇头:“不想动,就想坐一会儿。”
“好。”
他们的前面是家金店,灯光打下,橱柜里的金子闪着光,吸引住了她的眼睛,她忽然坐直,对他说:“不如买把长命锁。”
“可以。”
“就去这家店。”她牵起谢槲洲的手往店里走。
他们在店里看了一圈,最终落在一把纯金打造的长命锁上。
不等店员拿出来让他们仔细瞧瞧,她指着就说:“要这个,装上。”
店员愣了愣,似乎是被她的直接镇住。这绝对是她从业生涯里遇到过的最爽快的人。
等店员反应过来后,他说:“把旁边这个也装上。”
店员的手一顿,笑容已经藏不住,“好的。先生、太太请稍等。”
“为什么要买两把?”她不解。
“你的意思是咱们可以一起送一把?”
她这才想起,他们还没公开。
“好像还……不可以。”
他摩挲着她的手,低头与她四目相对:“所以……青梧,你打算什么时候公开我呀?”
“再等等可以吗?”她还没有足够的把握承担公开后的问题。
“可以,”他俯身亲吻她的额头,“青梧,只要那个人是你,让我等多久都没关系。我知道你的担心害怕,但请你相信我,我会解决好所有的。”
她朝他甜甜地笑:“好。”
或许是怕他们反悔,所以店员的手速比平常快了一倍不止,没多久就包装好了,然后领着他们填资料付钱。
离店后,他们开车去山腰别墅,叶青梧提前下车,先进去,谢槲洲等看不到她的影子了,再进去。
她将礼物亲手送给周眉,与她说话间,岑意浓同周放一起走了进来。
她看了眼母亲,飞快的转过头,装作喝茶,气氛有些尴尬,旁人知道她们之间的事,想撮合又不知该怎么撮合,便保持了沉默,最后,还是岑意浓开口道:“青梧,什么时候到的?”
她规规矩矩地答道:“母亲,我也刚到没多久。”
这两句话后,她们再未交集,话题又转到了周眉身上,毕竟她才是今日的主角。
岑意浓来了之后没有她插话的余地,她便静静地坐一旁,任由思绪飘散。
这时,周放忽然来到她的身边,问道:“青梧妹妹,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她说。
岑意浓的目光忽然在他们之间扫过,“阿眉,我找你有点事。”
她拉周眉进了里间,关上门后,同她说:“阿眉,你有没有觉得,你哥哥和青梧挺配的?”
周眉懂了她的意思,但想起上次她说这事儿时,叶青梧的态度,周眉道:“这还要看青梧妹妹的意思。”
她这么一说,岑意浓自然明白了周放对叶青梧有意思。两人开始各自说心中的想法。
谢槲洲从谢公那里出来后,直接来到周眉这里,进门就看见了周放,他眉头轻微皱了皱,但瞬间恢复平常。
她也看到了他,想起上次他因为周放吃醋的事儿,她想上去解释,却又不是时候,只能按耐住。
周眉和岑意浓刚好从里间出来,见谢槲洲,周眉热情地迎了上去,岑意浓冷着脸坐在叶青梧身边。
“这是给孩子的礼物。”他将手中提着的袋子递给周眉。
周眉一看,笑道:“巧了,叔叔送的,到与青梧妹妹送的有些相似。”
“是吗?”他故作不熟地问叶青梧,“我送的长命锁,你呢?”
她笑着回答:“真巧。我也是送的长命锁。”
谢槲洲刚想坐下,却被佣人叫走,说是谢公找他还有件事。
也不等他走远,岑意浓就同周放说他与叶青梧相配的事儿,全然不顾还在场的叶青梧。
岑意浓的话,让谢槲洲的脚步顿了顿,转头看了一眼,他想回去,叶青梧却对他摇了摇头,他微微点头,表示懂她的意思,又回头,跟着佣人走。
周眉也没想到岑意浓会这么直接,瞧见叶青梧白了的脸色,一时不知怎么办。
周放红着脸,“这……”
叶青梧叫了一声“母亲”,打断周放的话。
“我去看看谢公,先走了。”
她起身,头也不回,也不顾岑意浓叫她停住。
岑意浓追了出去,拉住她的手,逼她停下,质问道:“叶青梧,你什么意思?”
叶青梧挣开她的手:“我还想问您是什么意思呢?我是有多嫁不出去,还是有多恨嫁,让你要这么对我!走了贺敬桑又逮住周放?”
“我是为你好!”
“我不需要你为我好!”她大声吼道。
雨落,风起,刮得树叶四处飘零,湖面起了涟漪,那一圈圈破碎的波纹,像极了此刻叶青梧和岑意浓岌岌可危的亲情。不,他们亲情不是岌岌可危,而是根本就未存在过。
叶青梧抹了一把脸,也不知抹的是雨还是泪,她淡淡地说:“母亲,在这事前,我还当你是母亲的,可现在,我死心了。从今天开始,你只是名义上的母亲,你的生身之恩,我以另一种方式报答你。”
闪电打下,谢公说道:“你觉得周放这个人怎么样?”
“什么意思?”他皱着眉头问。
“青梧母亲想让我给青梧说媒,说的就是周放,你看人一向比较准,我就想问问你的看法。”
他刚想说,谢言熙就推门进来,急切道:“青梧同舅妈刚刚吵了一架,现在找不到了。”
谢槲洲只觉自己的心跳有一秒停顿,他慌忙掏出手机打给叶青梧,但电话里只传来机械的女声——她的手机关机了。
他冲了出去,也不管被他撞到在地的谢言熙。
瓢泼大雨,淋得人根本睁不开眼,整个别墅的人都在找叶青梧。
叶沉喑了解了事情的始末,没说其他的,只问岑意浓:“为什么?”
岑意浓抬起头,看着叶沉喑:“我说是因为一个梦,你信吗?”
她喃喃道:“青梧可以喜欢任何人,但绝不能是谢槲洲。”
“青梧?谢槲洲?怎么回事?”他只觉一头雾水。
岑意浓目光凛厉,像要把他刺穿:“你别说你毫无察觉!”
叶沉喑目光躲闪不敢直视她的双眼,他是有所察觉,谢槲洲对青梧有情,青梧对谢槲洲有意。他不是迂腐的人,妹妹嫁进了谢家,女儿就不能嫁。他甚至觉得,谢槲洲能配上青梧,更乐见其成他们在一起。
“为什么?”他不明白。
“他会害死青梧。”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失去了往日的温柔。
岑意浓说起那个困扰她多年的梦,梦里的故事,就像叶青梧的前世。而叶青梧本该有快乐的一生,可遇见了谢槲洲之后,她的生命是那样的短暂。
“最开始,梦里的场面没有那么清晰,我只看到青梧被人设计求娶,最终命丧黄泉,如花般的年纪呀,就那样死了。只看到敬桑为了青梧,终生不娶。”
叶沉喑听到这里,恍然大悟:“难怪,你那么喜欢敬桑,总是想把青梧和敬桑凑成一对,原来如此。”
岑意浓继续说:“直到,那一次,谢槲洲登门拜访,梦里的一切都清晰了,走马观花是青梧的一生,而那个设计娶了青梧的人,就是谢槲洲。所以,我就想将青梧嫁出去,无论是谁,只要不是谢槲洲就行。”
“可这只是梦呀!你怎么就把它同现实……”
岑意浓打断他的话:“对!这只是梦,可这也是我做了整整二十二年的梦!总是在午夜梦回被惊醒的梦!”
他还想与她狡辩梦的事,可岑意浓的目光让他败下阵来,他们之间沉默了。
良久,叶沉喑率先开口问:“就算梦是真的。可这一次,青梧没有爱上谢槲洲,你为什么还那么着急,要将她嫁出去……?”
“你说呢?”岑意浓无力的笑了一下,“为什么着急?因为青梧爱上了谢槲洲,还和他在一起了。”
这一刻,岑意浓是崩溃的,她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
“什么意思?”叶沉喑不解。
岑意浓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叠照片扔向叶沉喑:“你自己看!”
照片散落一地,叶沉喑捡起来,每一张都是叶青梧和谢槲洲,一起买菜,一起逛街……
“青梧不接我电话起,我就派人跟着她了,”她红着眼睛说,“我知道梦是假的,可我是个母亲,我怎么能让我的孩子有一丝伤害呀,那怕是假的,我也要预防着。她是我十月怀胎用精血孕育的孩子,我怎么舍得去伤害她呀,我只是怕,怕梦成真……”
虎毒尚且不食子,又何况她不是虎,她只是用错了方式去爱叶青梧。
岑意浓泣不成声,瘫在地上。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叶沉喑懂。
他紧紧地抱住岑意浓,“对不起,意浓,对不起,我懂了,我懂了……”
青玉楼里,南山月用帕子轻轻地擦着叶青梧脸颊上的泪,握住她冰冷的手说:“青梧,不哭,我在。”
叶青梧目光呆,泪水一滴一滴顺着眼角流下。
“青梧……”
她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到“吱呀”一声,谢槲洲走了进来。
南山月站起身看着他,刚想问他是怎么找到这里,又是怎么进来的,叶青梧坐起了身,直直地看着他。见此场景,她就把哪些问题咽了下去,端起盆,默默走了出去。
门关上了,谢槲洲走向她,坐在床沿,伸手抹干她的泪。
“下次,不准关机了。青梧,找不到你,我害怕。”他红着眼睛,身体在颤抖,天知道他打不通她的电话的那一刻是有多么的害怕,他差点喘不过气来,所有最坏的结局都在脑海里走了一遍。
“不是故意的,手机没电了,自动关机。”
他一把将她抱住,抱得紧紧的,就像要抱碎了揉进身体里。
“槲洲,我……”她有千言万语想说,但最想说的是同母亲之间的事,她想说她死心了,她想说从今以后她再也不要母亲了,可这话始终说不出口,似乎喉咙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似的。
她断断续续说不明白,而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说:“青梧,我知道的,我来处理。”
时间静默,雨还在下,他们紧紧地相拥着彼此,就像并蒂莲,分不开。
直到,直到门被人推开,她用余光看向门外,那里站着谢公、谢言熙,还有叶沉喑和岑意浓……
她动了一下,谢槲洲松开对她的钳制,转头对他们说:“我喜欢青梧,我们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