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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轮回命(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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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谢槲洲将叶青梧送到叶宅,却紧紧地拉住她的手,舍不得她进去。

嶂溪的规矩,男女提亲前一晚,不能在一起。并且女子要归父母家。

他看着她,目光缱绻:“舍不得你走。”

“规矩不能破的,否则不吉利。”

因着“不吉利”三字,谢槲洲松开了手。

她说:“我明天等你来提亲。”

“好。”

叶青梧进了宅子。

大堂里还亮着灯,叶沉喑和岑意浓坐在一起,翻阅着像文件一样的东西。

“今晚怎么了?还没睡?”他们睡得早,往常这个点已经睡熟了。

“在等你,”叶沉喑招手让她过去,“我和你母亲商量,将这些给你做嫁妆。”

他们将翻阅的东西递给她,“你看看。”

叶青梧没接,转过头说:“嫁妆姑姑也为我备上了,东西你们自己留着。”

叶沉喑叹了口气:“我们知道你姑姑给你备上,她待你极好。可这是当父母的心意,你拿着。”

别人都说叶家的风光,叶青梧如何如何优秀,但在风光的背后,女儿的优秀和他们没关系。事业上的功成名就终究不敌孩子的亲近。特别是当叶青梧不要他们给的嫁妆的那一瞬间,心间的滋味,苦涩如黄连。

“青梧,我知道你心中有道坎过不去……我们……”

叶青梧笑着道:“我不怪你们,真的。”

在国家面前,他们放弃她,舍小家为大家,她不怪他们。她也早就释怀了,她想要父母之爱,而他们所认为的爱,是给她更好的生活。

暖黄灯光映照出叶沉喑的容颜,一向注重健康的他也免不了岁月留下的痕迹,他看着叶青梧,认真说:“孩子,我们对不起你。生而不养,是我们的罪过。”

他们没有给她一个完整的童年,别人有父母陪伴之时,她只有叶兰徽。当时的他们想着有人看孩子就好,没想过父母这一角色,没有人能替代。

叶青梧的双眸湿润了,泪水顺着脸颊滴在了地上,她说:“都过去了。”

这一刻,是真的过去了。她不会因为没有父母的陪伴而难过了,也不会因为他们的言语而伤心,一切都如尘埃,随风离开,彻底逝去。

诚如谢槲洲所说,与自己和解,与内心和解。

提亲之后便是订婚。

订婚那日没有下雪,罕见的出了太阳。阳光影子雪面上,像大块大块的金子,闪闪亮亮的。

院子里,叶沉喑时不时对布置宅院的工人叮嘱几句,要他们挂灯笼、红绸时务必小心。

嶂溪订婚,不挂“喜”字,而是挂红灯笼和红绸,表示好事将成。

叶青梧被闹钟吵醒。她伸了个懒腰后,下床洗漱,然后坐到梳妆台前面,拿起眉笔细细描眉。

她化完妆,正要弄头发时,岑意浓进来了。

她转身看着她:“母亲,有什么事吗?”

岑意浓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叶青梧道:“您说就是。”

岑意浓这才道:“小时候,没给你梳过头。这次,我想为你梳次头……可以吗?”

叶青玉张了张嘴,下意识想拒绝,可想着那日她背过去的身子,她应道:“好。”

岑意浓有一瞬间的惊讶,或是没想到她会同意,下一秒她又喜悦起来,十分欢喜地从衣裳里拿出一把梳子。

她说:“这梳子,是我订婚时你外婆为我梳头的梳子。我一直留在身边,就为了这一天。”

她将她的头发梳直,盘上,代表着她将为人妇,不再是个不谙世事的姑娘。

她笑着说:“我的青梧,会有美满幸福的一生。”

叶青梧不知不觉润了眼眶,她这些日子,润了太多次眼眶,唯有这次憋不住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她的爱——母亲的爱。

“不哭。今日是你的好日子。”她同样润了眼眶,却笑着和她说不要哭。

“嗯,不哭。”她抹干了眼泪,带着哭腔说。

九点钟,门外响起鞭炮声,噼里啪啦,显得十分喜庆。

她站在窗前,看到一箱又一箱东西被人抬进了宅子,来参加订婚的人都在说:“这是把半个燕北谢家都搬进了这里。”

穿着旗袍的谢婉仪和叶沉喑还有岑意浓一同进了大堂,谢槲洲走在他们后面,慢了一步。

不多时,有人敲响了她的房门,订婚仪式开始了,她得按规矩下楼了。

她应了一声,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妆容,随后打开门,下楼去。

她一步一步走下楼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而她吸引她的目光的,只有谢槲洲。

他今日穿着西服,就连头发都经过精心打扮,衬得那张脸,越发颠倒众生,只是盛气凌人的气质让人忽视了他的容貌,但叶青梧不怕他,所以她看见了他的美。

她慢慢地走到他身边,与他四目相对,眼中只有彼此。

他们站在大堂中央,按着规矩看着双方父母交换庚贴,交换嫁妆聘礼。

他向她挪了挪,“本来该提大雁来的。可现在不准许了,所以我准备这个。”

他悄悄塞进她手中,她低头看了一眼,是一个大雁形状的陶瓷。

她笑了笑,微微侧头对他说:“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句话出自《诗经》,本是用来形容同袍之情,后来被人误用为男女之情。但叶青梧喜欢这样的误用。世间最美好的事儿,莫过于与心爱之人,执子之手,共赴白头。

他们的婚期订在三月,桃花盛开的季节。她说:“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世家。”

他笑着问:“就这么喜欢三月吗?”

上一世,他们的婚期也是订在三月。成婚之时,桃花纷飞,似乎也在为他们庆贺。

她点头,眼含笑意说:“我不喜欢三月,可我在三月遇见了你。”

去年三月,燕归嶂溪,谢公八十大寿,他坐其左手边喝茶,她去拜寿,一眼沦陷,此后,年年岁岁唯爱三月。

祭祖的前一天,燕北谢家人都到齐了,住在老宅子里。

叶青梧下午随谢槲洲和谢公回老宅子。

在车上,谢槲洲说:“今晚会有人来向你见礼,你莫要慌张,只管笑,剩下交给我就行了。”

“见礼?这不应该是结婚后才有的规矩吗?”她不解地问。

他解释道:“的确是婚后才见礼。但因着明天要祭祖,很多燕北谢家人还不识你,所以他们今晚会向你见礼,以免不识,而坏了明日的规矩。”

坐在后排的谢公道:“燕北谢家宗族观念更重,槲洲无论地位还是辈分都高,向你见礼的人自然也多。你只管将架子拿出就好。”

“好。”

谢槲洲怕她心中紧张,面上不显,便握住她的手,说道:“别怕,我在。”

“我不怕的,”她反而摸了摸他的手,以示安抚,“这些姑姑都跟我说过了。”

这个姑姑指的是叶兰徽。

嶂溪谢家同燕北谢家说定了,在嶂溪,他们遵叶青梧的辈分,在燕北就遵谢槲洲的辈分。

他们到了老宅子,先去饭堂吃饭,等她落筷,便有人来说:“大堂那边,燕北谢家人等着向叶小姐见礼。”

还未正式成婚,是以他们还是用“小姐”称呼她。

谢槲洲确认她吃饱了,才带着她往大堂走。

他们到时,大堂已经站了不少人,但没人敢坐。

谢槲洲带着叶青梧向主位走去,等他们坐下后,便有人向前同她见礼。

叶青梧仔细观察了一下,来见礼的有比谢槲洲小的,也有比谢槲洲大的,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也有一家三口。

他践行谢槲洲的话,无论他们说什么,她都不答,只笑,然后给一份见面礼。

这礼是谢槲洲事先备上的,上等翡翠做成的吊坠,既不显得寒酸,也不显得过分贵重。

天空降下帷幕,遮挡了光,四周一下子漆黑了起来。

送走了最后一拨人,叶青梧趴在茶几上,僵着脸。

谢槲洲轻轻地揉她脸颊,帮她舒缓脸部的神经。

“燕北谢家来这么多人,明日祖宅前面站得下?”

他道:“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参加祭祖的。他们其中一些人,只能等祭祖完了,去瞧瞧祖宅。”

叶青梧忽然笑了。

谢槲洲问:“笑什么?”

她说:“想到了小时候哭着闹着要谢公开祖宅的事。没想到,明日就能如愿,可以去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模样。”

谢槲洲没说话,只摸了摸她的头。

谢家祖宅,里面的模样……谢槲洲不愿去回忆,那宅子,战乱时困住她,太平时又困住了他。它就是一条疤,时刻在提醒着他,她的死,在隆冬。

大年三十那天清晨,电影《角儿》男主角违法的事在网络炸开,剧组立马发布声明,同该男演员解除合作。

但在转发声明不久后,男演员的粉丝围堵剧组。

叶青梧看完消息后,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南山月,只是电话未接通。

挂断之后,她又试了几次,每次都传来冰冷的忙音。

她心中忐忑不安,害怕南山月出事,想了一秒钟后,便提了包联系了司机立马冲出老宅子,准备到现场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她跑得太快,中途撞到了谢言熙。

“你慌慌忙忙的去哪儿?下午祭祖了,你别乱跑。”

“剧组出事了,我怕月月出出事,去看看。对了,我联系不上槲洲,你等下同他说一下。还有,我会按时回来,不会耽误祭祖。”

她说完,都不等谢言熙回复,便跑没了影。

她走后不久,在书房同谢公说话的谢槲洲忽然心疼如蚁噬,手腕上刻有佛语的手串霎时断开,珠子弹得到处都是。

他疼的闭上眼睛,脑海中是一片血泊,血泊中倒下的是叶青梧。

今天是大年三十,叶青梧死的日子。

谢槲洲忍痛起身,一把推开门冲了出去,满宅子找叶青梧,逮住人就问:“叶青梧在哪儿?”

谢言熙慌忙道:“剧组被粉丝围了,叶青梧怕南山月出事,去……”

谢槲洲放开他,用最快的速度跑出去,驾车离开。

叶青梧匆匆赶去剧组,中途遇上了南山月的助理,还有霍淮初。

到达现场后,粉丝将剧组围得水泄不通,警察在疏通人流。

叶青梧想挤进去,但被霍淮初和南山月助理拦住。

“这么多人,会发生踩踏事件的。”霍淮初说。

“我管不了那么多,我要确定月月平安。”她挣开他们的手,不顾阻挠冲进了人群。

她人娇小,突破了重围挤进了剧组里面,但也受了不小的伤。

剧组同样乱成了一锅粥,叶青梧在人群里寻找南山月的影子。

她一直叫着她的名字,叫得很大声,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了回应。

南山月在人群里向她招手:“我在这里。”

听到她的声音,她紧绷着的心弦落了下来,她拨开拥挤的人群向她走去。

由于警力不够,粉丝已经突破了剧组的防线,人越来越多,他们挤倒了设备,叶青梧也快被挤得踹不过气了。

她们都在人群里像彼此走去,还差一点。

就在叶青梧要拉住南山月的手时,有人惊呼:“小心!”

叶青梧抬头看,是剧组搭建到一半的钢架倒了下来,直直地倒向南山月所在的地方。

那里有很多人,叶青梧不管他们,她眼中只有南山月。

千钧一发之际,她用尽全力将她推开,钢架将她砸到,一地鲜血。

人群静了下来。

警察终于进来了。

南山月脸色苍白,看着一地的血,“青梧,青梧,青梧……”她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但叶青梧再也应不了她。

谢槲洲走了进来,入眼是一地鲜血。叶青梧倒在血泊中,一如民国十年的隆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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