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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麒卫尊御程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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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蔓,想好了吗,那份报告是改还是不改?”

“我没说错的话,你们没有资格逼我收回,我要对客户负责。”

“如果我一定要你改呢?”

“我这个人最不怕的就是别人威胁,你有什么招尽管使,我一律奉陪到底。”

“就等你这句话。你看看这是谁?”

手机视频的摄像头一转,一个穿着运动服的熟悉身躯,被捆在后面的椅子上一动不动。

低垂的脑袋看不清脸上的相貌,然而散落的刘海下若隐若现的迷彩发带,正是她早上替出门晨跑的孔令麒亲手戴上去的。

她瞬间像被雷击中一样呆住了。

清晨田爽坐车去上兴趣班的时候,周末难得不睡懒觉的孔令麒也提出想利用这个机会去锻炼身体。

毕竟从东北刚养了一身膘回来,再不抓紧时间减肥,回头连西装都穿不进去了。

俩人至今还没正式公开关系,他偶尔会来程蔓家里坐坐聊天。

如果时间太晚了就会过夜,但这种情况很少。

这天特意起了个大早,干脆就一路跑回去,还能难得呼吸感受一下上海带有露水的空气。

尽管不太相信他能坚持到八块腹肌恢复的那一天,她还是专门给他买了一条发带。

等他穿好留在家里的运动服以后,她认认真真地为他束在了额前。

“姐,为什么要买迷彩色的啊?”

“你上次穿迷彩滑雪服的样子就很帅呢。”

他开心地嘴角上扬了起来,戴好那只擦得干干净净的手环,搂过她亲了一口。

“我会把曾经走丢的八块腹肌追回来展示给你看的。等着瞧吧!”

在胳膊上固定好装有手机的臂包,他向车前的母女俩挥挥手,提前出发了。

望着他一点点消失着朝阳下的背影,田爽竟有些入迷。

“妈,看孔叔叔多有活力,什么时候他能在这个小区里安心锻炼不用来回跑啊?”

“快了吧。现在年刚过,事情多,等忙完这一阵子,妈妈就去和他讨论一下进一步确定关系的问题。”

跑着跑着的孔令麒,不知不觉偏离了原本的路线,竟然即将到达田爽兴趣班的楼下了。

没事,在这附近歇歇脚,吃个早餐再回去也不迟。

由于早高峰的日常拥堵,田爽的车愣是慢到和准备跑到目的地的孔令麒擦肩而过,在只超过他不到二十米的距离停了下来。

跨出门的田爽,转头瞅了像乌龟一样慢悠悠蹭过来的他,忍不住站在原地冲他抬了抬下巴。

他会意地抹了一把汗,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正在这时,空荡荡的街角突然窜出来几个戴墨镜的黑衣人,一窝蜂向路中间的田爽围了过去。

上一秒还累到眼皮打架的孔令麒,霎时跟赛车起步一样迅速燃起,壮实的身板冲得他们措手不及。

田爽从包围圈中趁乱闪出,回头刚要喊叫,却差点被一名男子撵上抓住,吓得她赶紧躲进了楼门。

孔令麒拼命拽紧那位企图行凶的家伙,不顾自己身上锁住的数条手臂,扯着渴到嘶哑的嗓子让她马上撤退。

看着消失在电梯里的田爽,几个男子心有不甘,把原本打算对付她的迷药,全部按进了喘气不止的孔令麒口鼻深处。

拖着失去意识的猎物,一团黑影很快从街上散去了。

接到报警的楼下立刻戒严,整个兴趣班的学生都没有了上课的心思,纷纷在交头接耳听过看过的剧情。

老师忙着安抚现场各人的情绪,特别是当事人田爽。

虽然过去由于程蔓的处事风格,她们经历的肢体和语言警告多了去了。

自从她在圈里站稳脚跟后,敢来挑衅的人开始减少,母女俩清静的日子已经持续很多年了。

没想到这次危险卷土重来的时刻,还让无辜的孔令麒躺了枪。

得知孔令麒被劫,程蔓也很着急,马不停蹄地整理了近期可能下手的目标。

开年策划融资的企业不在少数,为了给圈里避雷,她应峰会的最新要求写了一批行业报告。

和当初描述多比相似,她是客观理性的分析,让部分企业千方百计潜藏在面具下的漏洞无所遁形。

这其中肯定有个别纸包不住火的人跳脚了,资金周转出现重大变故解决不了,就把矛头指向了她,想通过绑架田爽发泄愤恨。

田爽被接到派出所做了笔录,由于对方有备而来,事先把临街的相关监控做了手脚,警方一下子无法获取准确情况。

请假的程蔓急匆匆护送她回家,路上仍然在不断给孔令麒发语音打电话,然而音讯全无,定位也查不到。

田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起来,刷着满屏资料却没有头绪的程蔓焦灼不安。

一个似曾相识的头像弹出来的视频邀请令她眼前一亮,随即又补上了重重一闷棍。

“查理斯,你绑架未成年人是犯法的,这对你的公司来说只会火上浇油。”

“火上浇油?知不知道你的报告已经把我的金主爸爸全部赶走了?我当初求爷爷告奶奶,费了多少劲才让他们掏了腰包,现在一撤资我还得支付成倍的赔偿,你这是直接把我逼上绝路!”

“我是实事求是的分析,哪里冤枉你了?你有时间在这使阴招,不如好好整改一下你公司的问题。作为投资人,我不会让资方的每一分钱花在火坑里。”

“行,我这是火坑对吧?那么今天我手下的兄弟正好逮回来了一只肥羊,就留在这里抵你造成的损失吧。”

她尚未从他遇险的转折中反应过来,对方大手一挥,背后的黑衣人往还在昏迷的孔令麒嘴上贴了一块胶布,七手八脚地将他抬走了。

“你们要对他干什么?!”

“程小姐,没看出来啊,多年在圈里一直对外冷酷矜持的女强人,居然也是个吃嫩草的主。”

看着镜头里孔令麒手机上翻动的聊天记录,俩人那些亲密的语音外放听着让她羞愤难当。

“你给我把手机放下!”

“这一声声的‘姐’叫得多甜啊,那小子还不到三十吧?居然还有专属的爱称!”

“这句‘小东西’竟然是从你嘴里喊出来的,真的是能腻出蜜来了哟……”

对方油腔滑调的语气刺痛了她的心,强忍着怒火问道:

“你到底想怎么样?!”

“怎么样?我还没考虑好呢。但是感觉这小子在你心里的分量不比你女儿轻,看来我这趟买卖不亏啊!今晚就先留我这招待一下,给你匀点时间好好考虑弥补报告的影响。什么时候想通了,咱们再谈。”

她还想问点什么,屏幕上却只剩下视频结束的记录。

气得把手机摔进地毯的她十分担忧对方接下来的图谋不轨,孔令麒刚落贼窝,隐私就已经不复存在。

而且他俩之间的关系极有可能马上成为用来诋毁彼此名誉的枪炮,就算她现在立刻公开,也会被圈里指点议论。

年前那条特殊的朋友圈后劲尚未褪去,现在田爽和他今天出的这一破事,再让对方按照主观的意愿在网络上稍一搅和,这负面能发酵到什么程度就更难说了。

她拼命劝自己冷静下来,翻出所有资料重新认真分析。

查理斯来到地下室,两根手指托起孔令麒的下巴仔细瞅着。

“养得倒是白净,估计也就是个刚混圈的雏,好巧不巧填补了这女人的空缺。”

“老大,这家伙块够沉的,弟兄们早上差点没搬闪了腰……”

“看出来了,年轻力壮还长得顺眼,典型过了四十又单身的菜嘛……”

“老大,接下来要怎么做?”

“把他手机里和程蔓的所有照片信息全部调出来,写好通稿备着,一切进展取决于程蔓到底开不开窍。”

“把人看住了,等他醒了告诉我,想办法从他这里找点突破口……”

跑了半天滴水未进的孔令麒,迷药效果逐渐淡去的身体分外无力。

艰难睁开粘连的眼皮,嘴上牢牢的封锁吓了他一跳,赶紧打量周围的情况。

昏暗灯光下模糊立着几个幽影,面前坐着一个还在悠哉品酒刷手机的中年男人。

他认出了那是自己的手机壳,挣扎着想站起来,被几只手按住了肩膀。

对方朝他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踱到跟前示意手下撕掉胶布。

干得起皮的唇上一阵刺痛,他勉强活动了一下缺水的口舌,仰面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绑架田爽?”

“你和程蔓是什么关系?”

“先回答我的问题!”

“小东西,脾气还挺爆的嘛……”

听见这个词从别人嘴里溜出来,让他从头到脚秒浮一层鸡皮疙瘩。

“不允许你这样叫我!”

“怎么?程蔓能叫,我就不行?”

“你们到底是谁?!”

“我是她孙子……”

满脸懵逼的孔令麒被眼前抖得稀里哗啦的一叠文件晃晕了头,好不容易才弄明白其中的缘故。

“她的报告没说错,你不去和她做好危机公关,反而搞这种歪门邪道?”

“等和她公关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想起自己似曾相识的经历,他本想同病相怜一下,但对方目的不明,还是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这女人就是一只蝎子,只要被她咬过的公司,无一例外全都黄了。老子拼尽全力拉来的金主,现在都砸她这份催命符里了!一分钱没赚还要成倍倒贴,她想摆脱干系,门都没有!”

“你这是蓄意报复……”

“没错,就是报复怎么了?反正已经一无所有,光脚不怕穿鞋的,老子死也要拉她垫背!”

看着对方酒劲上头的红眼,倒吸一口凉气的孔令麒尝试劝说。

“大哥,你何必跟一个女人一般见识?再说公司有问题不是你自己造成的吗,为什么要迁怒于她?”

“小子,你可够天真的,怪不得也就你这样的货色符合她的口味!”

“你把话说清楚,我什么货色?!”

对方再次捏紧他脸颊,浓重的酒气熏得他拼命憋住呼吸。

“你为什么要和程蔓在一起?”

“这和你有关系吗?”

“之前可以没有,但是现在开始就不好说了。”

“从你手机里的库存看,她好像挺宠你呢。我很好奇你们到底是情人还是母子啊?”

“这轮不到你来过问,我们两个是真心相爱的,没你想象的那么奇葩。你要是个爷们,有事就冲我来,我孔令麒随时奉陪到底!”

“挺好啊,我还正愁这油盐不进的女人没有新的软肋,那就拿你试试手吧。小东西?”

心头又被燎了一把火的孔令麒刚要发作,旁边的手下闪电般再次用胶布堵上了他的嘴。

顶着他歪斜了发带的脑门,胡乱揉散一头整齐软毛的对方,不怀好意地与他燃起烈焰的眸子对视了两秒。

“小东西有个性,我倒要领教一下,能把程蔓这样的美杜莎征服,究竟是何等级别的勇士?”

迈出把孔令麒怒嚎关在身后的门外,醉意上头的查理斯迷迷糊糊地和手下揣摩着刚才一闪而过的某句话。

“前面他最后说自己……叫什么名字来着?”

“没听清楚,好像叫孔什么……”

“难道和孔氏集团的那位老总有关系?是他儿子吗?”

“不会吧?孔老总是有个儿子,但是一直在集团内部做高管,没听说有这么一个无名小卒……”

“那估计只是撞姓而已……先用老办法试试,不行再加码……”

合同看得七荤八素的程蔓,烦躁地端过咖啡痛饮见底。

这场风波的前前后后,不就是当初多比坑在她手里的翻版吗?

只不过对方比起相对弱势的孔令麒,并没有打算和她迂回公关,而是直接以暴力先斩后奏。

脑海浮现出视频里那些令人反感的预告,一阵凉彻心底的后怕不由得令她毛骨悚然。

这个查理斯还在自己调查数据时,就得知他做生意历来心思不正,之前许多项目和融资基本都是私下交易的。

以前他在国外从事特殊产业时,就和当地的□□势力走得很近。

如今刚刚踏入国内市场便被自己扯掉遮羞布,肯定是恼羞成怒到不行。

倘若真是田爽掉进他的圈套里,在安全和名声上还不知道会侵犯到什么程度。

但是现在孔令麒和她的微妙关系,同样是一个非常棘手的把柄。

他们会把俩人交往至今的八卦炒作得一发不可收拾,不光她的口碑面临崩盘,连孔令麒都无法自证清白。

她不能再通过任何方式去联络他,哪怕只是单纯的问候,这样只会给敌人贡献更多不利证据。

对方现在损失的不止资金,还有很多后续的客户资源,哪怕仅是换算成货币,都已经是一笔惊人的数额。

商场上一旦动了涉及他人利害关系的蛋糕,可能引发的就是一场毁天灭地的海啸。

像孔令麒这样单纯赤诚的企业家是凤毛麟角,类似查理斯不择手段的索命鬼才是常态。

要挟她补偿损失还是轻的,如果他要对她和孔令麒下黑手,留下的隐患会更加不可估量。

看着锁屏壁纸上他温柔的笑容,她突然感觉自己变得很无助。

依旧压抑的地下室里,原本扎在额上的发带,变成了临时的眼罩。

双手被铐在背后的孔令麒在几条手臂的钳制下,奋力抵抗着试图强行灌入嗓子的杯中之物。

尽管脑袋被按得完全不能转动,他却拼命忍气闭口,不让半滴未知液体流进体内。

水已经洒了他一身,憋得通红的脸就是不肯屈服。

查理斯不耐烦了,大步跨过来冲他毫不客气地扇了一巴掌。

一道猩红的瀑布由鼻下汩汩滑落唇边,久违的温润被他一点点卷入了齿间。

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像个孩子的家伙居然还挺社会,愣神之际又被甩了一头汗水。

仿佛解锁某种神秘模式的孔令麒,沾着腥气的嘴角划过一丝冷笑。

“玩阴的是吧?我可算明白为什么你的公司在程蔓的报告里那么不堪一击了。说白了就是只纸老虎,中看不中用。倒了还能给投资方省点丧葬费呢!”

怒不可遏的查理斯又呼过来一拳,在他掌印未消的脸颊上再添一团淤青。

“给这小子好好正正骨!”

雨点般的拳脚持续砸在孔令麒身上,他玩命把手环护在背后,咬牙承受着胸腹上沉重不减的踢打,疼得大汗淋漓却不肯哀求半句,倒是国粹攻击一点没少。

或许是童年家暴攒下的体能,明明已经痛得喘不上气,人却一直清醒。

本来应该优先防御的前半身反而暴露出来,恨不得赶紧在要害上多中几招,然后自动躺平。

好不容易等到胃部挨了一下,一口浓血卡在气管里刚好没透过来,意识幻灭的瞬间,腰后又被连续踹了几脚。

喉咙障碍排开的时候,他已经灵魂解脱好一会了。

由于敌军长年在外的反侦查意识太高,警方破案的速度赶不上他们转移隐蔽的脚步,一天下来仍然没有太多进展。

晚饭时间过很久了,还在书房忙碌的程蔓被突然响起的视频铃声惊醒。

接通的瞬间,一个浑身遍布湿漉漉尘土的人,瘫倒在椅子上失去了知觉。

从仰着的下巴垂落一抹血迹悬在脖子上,染红了运动衫的领口。

“孔令麒,你怎么了?!”

镜头往旁边一转,嬉皮笑脸的查理斯赫然出现。

“程小姐,不好意思,招待客人需要功夫,现在才联系你……”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对方慢条斯理地吸了一口雪茄,让手下把坠在椅背后的脑袋托起来。

蒙住眼睛的他鼻青脸肿,干涸的血花糊满了半个面孔。

挂着泥屑的头发炸了毛,吃力起伏的腹部似乎还在颤抖。

望着悲愤含泪的她,查理斯故作不可思议地砸吧起嘴。

“看样子程小姐很心疼啊,那我还真是没请错客。不过你们平时是不是交流得不够真爱啊?这小子从头到尾可是一直在骂人,花样都不带重复的……”

“你少废话,赶紧给他疗伤!”

“恐怕需要疗伤的不止他一个吧,我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那份报告已经发布出去,不可能撤回。我很遗憾你的损失,但我要为国内投资商和客户负责。何况你本来就是非法集资,被揭穿是早晚的事。”

“这么说程小姐是不打算救你的小东西回去了?正好我现在公司快没了,也闲着无聊,不如让他这陪我表演几个节目解解闷?”

“你又想干什么?!”

查理斯冲镜头外使了个眼色,一支盛有不明药剂的注射器递到了屏幕前。

“你不是要我帮他疗伤吗?这里的特效药除了疗伤,还有其他附送效果哦……”

他伸手揪住孔令麒发顶,淡定喷了一口烟在伤痕累累的脸上。

“不到三十的精壮小伙怎么能就只有你可以享受,我这有的是能让他潇洒的人选……”

瞬间反应过来的程蔓下意识脱口拒绝。

“住手,你这是犯罪!”

“犯罪?好吓人啊。可是我已经没有选择了,要不你替他来?”

差点气炸的程蔓几乎要把手机捏碎,正在这时,在头顶扯痛刺激中的孔令麒缓缓醒来,咳嗽的唇边又冒出了汹涌的血沫。

“孔令麒,你醒了!”

“姐……”

听到她久违的声音,他条件反射想坐起来。

才刚直起些许的身子根本没有支撑的能力,再次摔回椅子上的瞬间,冷汗从耳边洒落在费劲喘息的胸前。

“姐,不要答应他,做好你该做的……别管我,我能扛住……”

“程小姐,小东西挺有骨气的嘛,是我格局太小了,确实还是和你有点般配的……”

“怎么着,他已经表态了,你给个痛快话,我公司的所有损失,你管还是不管?”

一边是惨遭虐待的孔令麒,一边是坚守原则的审判员,向来遇事果断的她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僵局。

查理斯见她迟疑,意料之中地耸耸肩。

“没事,我有的是时间,程小姐慢慢考虑。那今晚小东西就先在这边过夜了哈……”

眼睁睁看着闪烁寒光的针头刺进孔令麒淤痕涂鸦的胳膊,药水一滴不剩地消失在他挣扎无效到完全静止的肢体里,也仿佛在她心里倾注了灼热的岩浆。

查理斯松开攥着的指头,云淡风轻地吹掉掌中的碎发,对已经泪流满面的程蔓挥挥手。

“那就不打扰程小姐制定方案了。下次见……”

视频挂断很久了,她还在一次次回拨,然而对方只给了一个删除好友的红色感叹号。

眼前仍然不停闪过孔令麒任人宰割的惨状,曾经在多比上吃过的苦,如今又因为她遭受一份不属于自己的劫难。

她恨自己过于大意,在那些报告撰写和递交上去的时候,就应该预料到随时可能带来的隐患。

毕竟不是全世界的企业家,都是懂理宠她的孔令麒。

内心愧疚不已的她,伏在桌面泪湿了勾画的草稿。

锁屏上面容完好无损的孔令麒,也在呜咽的哭声中渐渐熄灭。

从昏迷中又一次睁眼的孔令麒,感觉全身上下散架一样的剧痛,脑子也晕得像过山车般嗡嗡作响。

脏兮兮的运动服换成了相对舒适的浴袍,还能闻到里面淡淡的沐浴露芬芳。

印象中自己被扎了一针用意不明的药,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难道有人帮他洗澡换了衣服?

慌忙审视四周的环境,这里已经不再是灰蒙蒙的地下室,而是一间酒店的卧房,自己正躺在一张大床上。

顿感不妙的他想爬起来,稍微一动牵扯到筋骨,疼得他还是栽了回去。

偏偏这个时候,紧闭的屋门打开了。

一个同样穿着浴袍、 戴了化妆舞会面具的年轻女人,端着摆满瓶瓶罐罐的盘子走了进来。

他一下子警惕地盯住了对方。

“你是谁?”

“小哥哥别紧张,我是来帮你疗伤的……”

这娇媚的嗓音听得他脊梁骨直冒寒气,不由自主地往床的另一边躲去。

女人把托盘在床头柜上放好,取出一瓶跌打药朝他晃晃。

“看,没骗你吧?瞧你脸上这青一块紫一块的,多影响颜值啊。”

他没有动弹,目光在她手上和盘中的物品来回扫着。

女人等了好一会,向他伸出了一只手。

“程小姐交代过,要给你疗伤不是吗?连她的话都不听了?”

肩膀忽然被拎住的他,立马将被扯散一半的浴袍重新裹回,却还是让她拖到了床中央。

仰面朝天的他感受到几缕发丝拂过额角,一股和程蔓身上完全不符的刺鼻香水味熏得他想吐。

正欲翻身远离,不料女人撑着脑袋的胳膊一折叠,直接压在了他锁骨上。

一阵扩散到胸腔的闷痛瞬间夺走了他大半意识,拼命抬起僵硬的双手想把对方推开。

女人很轻松地抓住了他的手腕,配合着搭在上面的肘部略一往下,才咽下嗓子的积血,又差点喷涌而出。

“放开……我要憋死了……”

修长的手指抚过他在臂下颤抖的皮肉,沿着耳畔插进发间慢慢梳理。

“疼吗,小东西?”

这要命的场景重现,他下一秒几乎真把持不住了……

狂跳的心努力说服自己,这不是她,绝不允许在其他地方大放情怀!

“疼……但你别叫我小东西……”

“行,那还是叫小哥哥……”

锁骨上的负重撤去了一些,痛出泪花的他刚刚顺过气,突然嘴上覆盖了一道异常的暖意。

睁大呆滞的眼睛,他盯着对面睫毛都能刷到自己的那张脸彻底傻掉。

伤痛的体内爆发出了有但不多的蛮力,他不顾所谓的绅士风度,费劲把和自己贴在一起的焰唇拨开,滚到一边不断擦着残留的口红。

“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别来污染我的身体!”

他想翻过床铺逃跑,女人不慌不忙地将被子一拽,瞬间把他绊倒在原地。

摔出惨叫的他觉察到浴袍的剥离,还想反抗的背上又摁下了重重一掌。

“你是上药,还是不上?”

“什么药?!”

他现在听到“药”就条件反射绷紧了神经,忍着从身后渗出淋漓的酸痛扭头瞪着她。

几瓶活血通络的药剂丢到了他面前。

“不相信你就自己验证一下!”

半信半疑的他拧开盖子仔细检查,貌似真没有什么问题。

棕色的药水倒在身上泛起丝丝凉意,又很快被揉搓的温热所取代。

俯卧在床上的他痛得喘气都难,特别是今天被踢到的腰椎一带,好几次感觉腿都没有知觉了。

“这老板也真是的,下手这么重,伤的面积几瓶药都够呛!”

女人尽管嘴里抱怨,手上却没有停下,娴熟地替他边按边擦,他只能默默承受着堪比骨折的痛潮持续淹没了整个身躯。

让他重新平躺回来时,全身犹如挤压在磨盘中钝痛无力,胸腹上的淤青像纹身般触目惊心,五脏六腑几乎是扔进了绞肉机一样。

断了线的泪水早已溢出他浅浅的眼窝,浑身的药刚擦干又浸满了晶莹的汗珠,在灯光的反射下勾勒出绵延不绝的地图。

累得半死的女人草草收拾掉几个瓶子,去卫生间洗手回来,没好气地推了他一下。

“喂,药也给你上了,接下来该你了!”

结果半天时间过去了,他反而哭得越来越伤心,丝毫没有结束的意思。

一头雾水的女人凑近看去,他不像是在表演,是确确实实在难过,眼泪和白天凝结的鼻血断断续续地淌着。

不管她怎么摇喊,他就是没有反应,倒是背过身去哭得更加悲伤。

失去兴致的女人摔门离去,抽噎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他独自蜷缩在原地,竟然慢慢睡着了。

自诩从小扛揍干架长大的他,白天硬是凭借皮糙肉厚的底子,活生生熬下了毒打。

岂料反复在迷幻中游荡的意识,却阴差阳错开启了和母亲共同挣扎在家暴和抑郁中的黑夜时光。

父亲打自己,只有怨恨,没有屈服。

母亲打自己,除了让步,仅剩绝望。

带着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的身心,他从重症监护室的窗外,到追悼会的灵堂,哭干了三十年来透支的所有血泪。

母亲自始至终没有做错什么,却在短短一生中被资本唾弃,失去了爱情、财富,甚至生命。

到了自己,两次恋爱同样折翼在金钱的束缚之下,好不容易逃出了父亲编织的双重魔网,却又卷入利益至上的无良漩涡。

第三次感情的质疑抹黑,再次残忍地提醒他:

再真挚美好的爱,只要经过资本染血的黑手玷污,当初维系彼此坚不可摧的金锁,也会成为击碎各自童话梦想的皮鞭。

与此同时的程蔓,正沉浸在启航和风投圈里讨论得沸沸扬扬的通稿中焦头烂额。

敌人还是启用了压箱底的秘密武器,把他俩的交往库存掐头去尾,营造了一个充斥包养和权色交易的惊天大瓜。

各大头版头条和媒体首页,刷满了俩人同框被拍和私密聊天记录的帖子视频,文案三句不离“富婆老牛吃嫩草”“无名小白脸上位中标”“知名风投女强人背后的晋江版现实小说”……

一时间公司里、家族群里、朋友圈里,像点燃了若干响烟花似的活跃起来,各媒体的私信电话也在争相挤进获取曝光后的第一手信息。

田爽抱着手机去敲书房的门,想问问程蔓其中的缘由,却发现心力交瘁的她晕倒在了桌面。

而置身事外正喝茶看书的孔庆杉,接过了助理匆匆递过来的手机。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有这么多关于他俩的八卦?”

“不知道,刚才还好好的,下一秒就跟空降一样满屏都是了……”

皱着眉头的孔庆杉翻了几条,对助理命令道:

“把这些牵头的营销号视频号找几个代表问一下,资料都是从哪来的,也让他们查一下提供源头的IP是哪里。”

半小时过去了。

“孔总,通过个别内部人员了解到,这些资料都是小麒手机上的……”

“他手机的东西怎么被这些营销号拿到了?谁是供应方?”

“今天程蔓的女儿不是差点被绑架吗,听说后来是另一个人替她当了人质,貌似就是小麒……”

“小麒被绑架了?谁胆子这么大?”

“最近程蔓有出过一批投资圈的行业报告,又有一批衰鬼中了招。不过好像有一个叫查理斯的下场最惨……”

“查理斯?怎么好像不太熟……”

“是不熟,这个人之前都是在东南亚做生意的,近两年才回国发展……”

孔庆杉搜了查理斯的资料正在看着,突然屏幕上又推送了一则新的通稿。

“无名小白脸上位中标……”

“马上给这个查理斯打电话,我倒要会会这个连孔氏集团都敢挑衅的是什么角色?”

助理应声去办了,翻出程蔓联系方式的孔庆杉踌躇了两秒,还是按下了呼叫。

然而听筒里传来“正在通话中”的提示音,也加重了孔庆杉脸上久久不散的阴云。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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