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卫沅扫视了一圈,并没有见到形似周如晦的人,而她看向了汐月公主,这个和皇后有血缘关系的人,她能看出一□□人的美感,但很遗憾,和她记忆中的眉眼没有一丝吻合之处。
她怏怏收回目光,手中的酒都没了味道。
在卫沅打量汐月公主的时候,周如晦也在看方姝,他想知道阿沅是不是姝妃宫内的人。
但很遗憾,周如晦也没有见到阿沅。
皇帝目光阴鸷看向了汐月公主,但很快皇帝换上一副和善的神色,他像是慈祥的长辈道:“没想到朕的汐月公主也到了该嫁人的如此年纪了,这满朝文武有你喜欢的人么。”
周如晦不明白皇帝搞什么,但他不喜欢男人,他装作说话的模样,身边的宫女用腹语回道:“多谢父皇关心,汐月无所求。”
皇帝猜到了汐月公主的回答,他不再说话,反倒是开始敬酒,皇帝敬酒,其他人哪敢不动。
汐月公主的酒壶里只剩个底,旁边的宫人给汐月公主换了一壶酒,汐月公主的心腹十分生气,汐月还没喝呢,酒壶里面竟没有什么酒,宫人竟敢如此怠慢。
这么一打岔,周如晦急忙举起酒杯,撩起面纱一饮而尽。
皇帝见汐月公主喝了下去,他待了一会说:“罢了,朕在这里你们玩不开,朕和爱妃离开了。”
说完皇帝带着姝妃离开了。
而周如晦却觉得自己十分的热,他脑中冒出一个又一个的阿沅,她十分用力,像是榨干他的灵魂。
他恍恍惚惚起来,狼狈离开。
阿沅原本在闲谈,但因周如晦的缘故一直默默注视汐月公主,但见她突然起身,身体晃动。
这动作可太熟悉了,上次她着了道也是如此。
阿沅:……
她说了几句托词和其他人分别,悄悄带人跟上了汐月公主。
周如晦深知自己的状态不对,他只让其中一个心腹跟着,但不知走到哪,突然冒出一个黑衣人,将他的心腹打昏,而这个黑衣人眼底透着浓浓的贪婪,像是沉迷周如晦的美色。
周如晦泛着浓浓的恶心,他靠着树,浓重的喘息着,周如晦知道自己如同俎上鱼肉,只能任人摆弄,但他不甘心,他的手移到了袖中,那里面有连九重给他的袖箭。
黑衣人明显失去了警惕,周如晦可以一击毙命,就在他抬起手的时候,砰的一声,黑衣人突然的倒地,周如晦面前出现了一个人——丞相卫沅。
卫沅身穿红衣,像是一捧火出现在这里,明明是瘦削的书生,但上能担起腐朽的王朝,下能赢得邻国擅长武艺的王子。
他眼底像是有无穷的智慧,明明和他差不多大,但他已经是众臣之师,权极一时。
周如晦在卫沅眼底看出冷漠和清明,卫沅和贪婪的黑衣人不同,他既对自己无感,而周如晦也无法得手。
放在袖箭上的手松开了。
但周如晦觉得羞耻,不知是卫沅的冷静,还是他的狼狈,亦或是两者皆有之。
阿沅手里有解药,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可信一些:“殿下,快饮下药吧,不然会出事。”
阿沅说得不是假话,除了黑衣人,她能听到不少人步履匆匆,仿佛是有预谋过来“捉姘”。
看着卫沅打量四周的模样,周如晦立刻察觉到其中的阴谋,他立刻吃下药。
清凉遍布四肢百骸,周如晦渐渐恢复了力气。
卫沅突然一副担心的模样,他大声的惊呼:“大胆刺客,竟敢妄图伤害汐月公主。”
周如晦还没反应过来,皇帝身边的太监突然出现,他见到卫沅一副刚解决歹徒的模样,而汐月公主衣服整齐,只是柔弱躲在树后,太监一惊,他想见到的剧本并不是这样,但多年的宫内生活让他立刻担忧问:“卫相,这是怎么了,有人告诉我这边十分争吵。”
阿沅还没说话,一个宫女出现,她哭泣道:“公主不胜酒力,刚才奴婢带公主来这边散酒,结果一个黑衣人突然出现,多亏不远处是卫相,我们才得救,这世上竟有如此狂徒,敢在皇宫行刺。”
周如晦并不认识这个宫女,但宫女轻易将事情变为了行刺,那周如晦的危机就此过去了,担心的该是其他人了。
周如晦目光隐晦,扫视阿沅,不知道卫相为何会帮她至此。
周如晦的心腹终于醒了,她慌忙来到周如晦旁边,带着周如晦回宁仪殿,但实际上周如晦并没有回去,他换上了男装,去了泰仪殿。
不知为何,他和阿沅并没有相约,但他莫名觉得阿沅会来。
卫沅立刻召来兵马司,严查皇宫内外。
皇帝得知消息之后气得砸了好几个瓷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担心公主。
实际上是皇帝想要汐月身败名裂,但竟然被卫沅彻底破坏,他觉得汐月公主还有卫沅都是他的眼中钉,他想要这两个人都付出代价。
突然皇帝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
阿沅借此机会将宫内添了自己的人,她忙碌了半宿,原本该离开,但不知道为什么,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换了妆容到了泰仪殿。
她失笑一声,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但等她要离开的时候,她见到了周如晦,阿沅心里狂跳。
今夜的周如晦格外的热情,阿沅起了坏心思,她今日身上是宫人的衣衫,一层有一层,十分干净好看,连簪子都十分衬她,她坐在边上,而地下是周如晦全部的衣服。
周如晦十分委屈,阿沅却还故意骗他说些不雅的话。
……
等他们都醒来,周如晦脸有些薄红,但依旧不松开阿沅,他在汲取阿沅身上的暖意,他好奇:“你见过丞相对么。”
阿沅嗯了一声。
周如晦又问:“听闻他第二次救了公主,他是什么样的人。”
迷恋你的人,阿沅心想,但她还是中规中矩说:“一个固执的人。”
周如晦没想到能在阿沅口中听到这句话,但他想起阿沅是姝妃的人,姝妃和卫相关系极好,阿沅定有很多机会见到卫沅,他不禁有些不甘心。
但他也知道这份不甘心只是虚妄的情绪,他不甘心又如何,要不是阿沅,他连皇宫都出不去。
天还未亮,两人就离开了,阿沅在一处换上了卫沅的朝服。
她喊来心腹,让他跟上周如晦,告知她周如晦的去向。
上朝之前,心腹就告知了阿沅周如晦的去向。
“他去了宁仪殿,但不是直接去的,而是走的密道。”
这句话让她恍恍惚惚,她去上朝,还是和往日一样的话,但在退朝的时候,皇帝却当着满朝文武道:“若不是卫相,昨日朕的明珠汐月公主差点亡故,你于汐月公主有两次救命之恩,卫相年少有为,公主亦是身份贵重,两人可谓是郎才女貌,卫相,我将公主赐你,你可愿意。”
所有人看向了阿沅,阿沅看向了皇帝,皇帝明显在逼她娶公主,不然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件事,阿沅想起皎洁如寒霜的周如晦,想起那个明明柔弱眼底却是不屈的公主,她心底叹息一声,但面色如常道:“谢陛下恩赐,臣卫沅领命。”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阿沅不能在这个节骨眼惹皇帝。
她只能被动接受这个事实,但袖下的手却微微握拳,她不想在任人宰割。
宁仪殿。
周如晦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浑身僵硬,气血上涌,他的确对卫沅好奇,但绝非是这种好奇。
心腹跪在他面前,生怕周如晦干什么傻事。
他冷笑:“一旦我嫁过去,真相暴露,满殿的人都会死。”
心腹道:“也许还有转机。”
周如晦闭眼,他只想见阿沅。
也许和阿沅私奔就是他的转机,但凭什么呢,他能看出阿沅的权力,能在宫内经营出如此势力的人,凭什么和一无所有的他离开呢。
他希望阿沅能永远自信。
周如晦惨笑。
他去了泰仪殿,其实心腹并不想让他出去了,往年周如晦只出去一两次,但今年周如晦离开的次数格外的多,甚至有几天不会回来,这加大了心腹隐瞒皇帝眼线的难度,每一步都在钢丝上走。
但即使这般艰难,周如晦也是心甘情愿的,甚至有时候脸上会有期待,但今次他只是脸色苍白道:“最后一次了,我不会在出去了。”
已经被“嫁出去”的他哪里配和阿沅见面呢,况且离开皇宫的他也和阿沅见不了面了。
当然周如晦不会认为阿沅会在那里,他们没有约定。
阿沅她心绪同样复杂,她过去一个人,哪怕把周如晦吃得干干净净也心里坦荡,但今日被赐婚,意味着她即将承担一个家庭的责任,当然她是女子,并不会和公主有什么纠葛,但她知晓礼义廉耻。
阿沅也去了泰仪殿,她觉得这里一草一木都让她喜欢。
是阿沅察觉到了动静,她抬眼一看,竟然见到了周如晦。
周如晦也见到了阿沅,两人相顾无言,但时间缓慢了许多,阿沅不忍和他分离。
周如晦亦是如此。
但长痛不如短痛,阿沅早就习惯了分别,她寻了一个借口:“姝妃让我离开宫廷,我恐怕不会再回来了。”她不能耽误周如晦了。
周如晦:“是么。”
原本周如晦想找个借口,但没想到阿沅先开口了,他顺着阿沅的话说:“是么,还真是遗憾。”
阿沅这一生都在离别,她一出生就失去了父母,成为了乞丐,终于有了老乞丐对她好一点,老乞丐离开了她,让她改变一生的女孩见不了故人,而枕边人终将别离。
阿沅将一枚簪子给周如晦:“你若是有事,无论找姝妃或是找卫相他们都会帮忙。”
周如晦一愣,明明决定分别,没想到阿沅还能想着他,周如晦再次问出了口:“你是谁?”
阿沅没回答,反问道:“那你是谁呢?”
两人都没有回答,但两人却都得到了答案,转身离开了。
他们喜欢对方,贪恋对方,却都不信任对方。
阿沅回去之后练了一天的剑,离开轻衣侯那里之后,她已经很少让自己这么疲惫了,但为什么这么累,她心还是如破了一个洞一样,格外的疼。
入夜,烛火下她在看一本史书。
看到其中一条时,她骤然想起了周如晦,她拿起纸笔,写出自己的疑惑。
昨日发生的一切很不对劲,她没想到能在泰仪殿遇到周如晦,明明他们不是约定的日子,无论上一次还是这一次,阿沅开始思考其中的关联。
她想起之前手下告知的消息。
她隐隐有个猜测,她或许知道周如晦的身份了。
或许除了汐月公主外,皇后还和皇帝的弟弟有一个男孩,但皇后从未暴露过这个男孩,一直养在宁仪殿,但男孩和公主关系紧密,公主为了保护他的安全无论公主去哪,男孩就要去哪。
不然她说自己要离宫后周如晦态度很奇怪,他应下的太决绝了,和阿沅认识的周如晦完全不同。
但当时她心里太难受了,竟没有察觉到其中的怪异。
汐月公主的弟弟,阿沅将最后一道关系连线,她甚至有一丝猜测,或许周如晦会在卫府出现。
不知道为什么,在想到这一点时,阿沅说得那些别离的话全都想咽回去。
但礼义廉耻像是悬崖上的绳索,死死拽着她。
阿沅将这些关系的纸扔进了火炉里。
随着化成的灰烬,她的妄想也烧干净了。
卫府张灯结彩,谁都知道卫沅要娶汐月公主,不少百姓主动过来帮忙,卫沅让管家买些粮食,给百姓分下去。
皇帝十分着急,下旨后让他们七日后成亲。
阿沅忙碌了好多日,终于熬到了成亲的晚上。
她饮了一点酒,还将酒泼在了身上,她进了新房,汐月公主盖着盖头,房内站着几个宫女,公主看起来有些紧张,阿沅大着舌头,一脸醉醺醺的样子,喊着公主。
为首的宫女将玉如意递上,阿沅看向了玉如意,她有一丝迟疑,但还是拿到了手上,挑开了汐月公主的盖头。
阿沅彻底愣住了,她原本的计划是装作一个醉鬼,倒头就睡,但面前的女人眉眼过于熟悉,阿沅想起多年前的固执,想起了那句不见故人。
难道阿沅找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她突然想到不见故人不一定是人去世了,也许是不能离开宫内,所以不能见到。
阿沅的手有些抖,她不自觉抚上公主的面容,但很快汐月公主一抖,汐月公主不自觉退后了一些。
阿沅见汐月公主不自在,对其他宫人说:“你们先下去。”
宫女见阿沅兴致盎然,鱼贯而出,但一个宫人留了下来,站在汐月公主的旁边。
汐月公主张口:“她是一直陪着我的心腹,我想留下她。”
阿沅并不在意,毕竟他们也不会发生什么。
汐月公主又道:“我今日累了,不想侍候夫君。”
巧了,阿沅也不想。
阿沅道:“公主早些休息。”
她立刻了屋子,她没有去书房,而是唤来属下,让属下去打听公主有没有做过施粥的事情。
但他一说完,属下立刻道:“相爷,这不用查,在下是京城的,对这事十分了解,多年前皇后还在的时候,公主十分受宠,是她说京城外有很多乞丐,她希望那些乞丐不要饿死,然后皇帝派人建了施粥铺。”
原来如此,竟然如此。
难怪周如晦的眉眼如此的熟悉,因他和公主有血脉相连的关系。
阿沅觉得自己的手很僵,她之前已经接受了再也见不到女孩,结果现在告诉他,女孩是汐月公主,并且嫁给了她。
世间怎会有如此巧合,阿沅坐了一夜的书房,她睡不着,闭上眼都是她还是乞丐的时候,其实有很多人鄙夷阿沅,但阿沅没觉得如何,可公主的目光却和芒刺一般,但若不是公主,恐怕她还是一个乞丐,还和其他乞丐为了一个包子打架。
是公主让她更好的活下来。
她该怎么对待公主呢。
同样,周如晦也睡不着,他之所以留下是因为宫女会腹语。
平日在宫内也就罢了,可如今在相府,他不能一直在房间留着宫女。
阿沅有三天的休沐,第二日她整理一番去见了公主。
公主已经梳妆打扮好了,其实昨日阿沅没仔细看公主,公主着实不算纤细,在女子中几乎可以算上高挑了,而她的容貌几乎和周如晦一致,只是她的眉眼多了几分柔媚。
公主在读一本佛经,四周燃着香,古朴幽深,让阿沅想起了寒落寺。
阿沅道:“公主如今成亲着实匆忙,等过几天府邸定会扩建。”
公主嫁人会有相应的府邸,但汐月公主嫁的过于着急,阿沅已经有地了,但却没有怎么动工。
公主嗯了一声,阿沅又说了一些府邸的想法,汐月公主全权答应,汐月公主只提了唯一一点,她要内外院。
阿沅自然满足她。
不知道为何,是她过于思念周如晦么,她隐隐在汐月公主的身上见到周如晦的影子。
但她想他们是姐弟,相似也是可能的。
待阿沅离开后,周如晦身边的宫女让所有人离开后松口气说:“没想到相爷是个谦谦君子。”
周如晦沉默不言。
阿沅的确有心,公主府这热闹非凡,每日还有不同的惊喜,公主隔着厚厚的纱幔见这一切。
周如晦想,若自己只是真正的公主,那或许真的就爱上卫沅了,可惜他不是,他心里只有阿沅一个人。
原本这样还算顺利,但公主身边一宫女道:“相爷从未在此过夜,公主这于理不合。”
周如晦知道这是皇帝身边的人,她在命令自己,周如晦只好召见卫沅。
卫沅早知有这一日,烛火下,汐月公主更清冷。
汐月公主十分抗拒:“我不想。”
阿沅自然不会和她真的在一起,她心知肚明是那个宫女的缘故,她温柔应下,但她没有离开,而是开始和汐月公主说起了话,“公主,你想出去么,今夜是庙会。”
灯火帷幕,热闹非常。
汐月公主一愣,她从未想过卫相会这么说,阿沅道:“会有人帮我们隐瞒的。”
然后阿沅递给汐月公主一套衣服。
阿沅去了屏风后面。
周如晦看着这一身女主,他叹息一声,换上了,他其实换的十分费力,他虽然瘦削,但相对于女子还是健壮了,因而心腹给她缠了不少东西,让他尽量像个女孩。
她都是在心腹的帮忙下才穿上衣服的,如今让他独自穿上女装还是有些费力的。
于是她耗费了好长时间但还是歪七扭八。
阿沅也换了一身,她打扮的稍微不像丞相了,但还能依稀看出丞相的影子,她既要瞒百姓,又要瞒公主。
等她收拾好,她等了好长一段时间,忽然她突然明白公主都是有人侍候,哪里会独自穿衣呢。
阿沅轻声说:“殿下,需不需要在下帮忙。”
公主没有说话,但烛火熄了,屋里极暗,而公主躲在更黑的地方。
阿沅去了,她尽量不碰公主,帮他穿上了,但太暗了,阿沅还是触碰到一抹丝滑。
公主一颤。
阿沅只好低声说:“公主勿怪。”
过了片刻,终于穿好了,公主带上了长纱帷帽,两人避开其他人,离开了这里。
果然和阿沅说得一样,外面热闹十分,阿沅带着公主从东面走到了西面,他们走得并不快,阿沅细细讲着一切,公主一声不发,但确实对外面十分有兴趣。
公主买了许多东西。
回去之前,公主停到了府门前,阿沅原本帮他拿东西,但她孤寂疏离,像是隔绝了黑暗和光明。
阿沅莫名思念周如晦。
三天的休沐很快就过去了,阿沅去上朝,皇帝却不行了,他刚服用完丹药,脸色更苍白了,立刻口吐白沫,等太医到的时候,已经回天乏术了。
皇帝还吊着一口气,还不至于死,但这却是阿沅最想见到的局面,他立刻和方姝开始布局,他们将京中的王子立刻派往属地,整个京中再无能违抗方姝和阿沅的人。
这个过程十分艰难,不少皇子是不想去属地的。
阿沅用了不少方法,这些日子阿沅十分忙碌,他几乎就只在朝堂、军营、书房这几个地方待着。
方姝的肚子原本就十分明显,而后皇子呱呱坠地。
方姝亲昵抱着皇子,但眼底却非是母子情。
这个孩子方姝妹妹第二个孩子,方姝入宫之后,方姝妹妹嫁人了,阿沅得知方姝妹妹怀孕之后,借用了这个孩子。
方姝妹妹知道宫门复杂,她也知道方姝对好好对自己的孩子,便给了方姝。
圣旨落下,方姝的孩子成了太子。
而后皇帝归天。
年幼的太子坐在龙椅上,方姝垂帘听政,阿沅也彻底稳妥了。
而这时候阿沅成亲已经大半年了,奇珍异宝她都如流水般送过去,而阿沅轻易查出公主身边哪几个宫女是皇帝的人,阿沅在皇帝病着的时候全给打发离府了,如今公主身边只有自己的心腹。
一日闲暇,阿沅去见了公主,公主在纱幔之间之间熏香,阿沅没进去,公主姿态姣好,十分雅致,公主疑惑问:“夫君回来了。”
阿沅就斜坐在石杆上:“朝堂这些日子无什么事。”
“夫君是朝堂之上最有本领的人,朝堂已经没有能困住夫君的事了。”公主似乎怎认真夸赞阿沅。
阿沅失笑:“公主谬赞,臣也有不能及之事。”比如你,比如周如晦。
公主停顿了片刻,随后若无其事问:“能困住夫君的能是什么事呢?”
阿沅没有回答,她只是换个说辞:“臣听闻多年前公主曾在京城外设过施粥铺。”
公主嗯了一声:“那都是陈年旧事了。”
阿沅说:“那公主还有其他想做的事么,若臣能帮忙,必会帮忙。”
公主没想到阿沅会这么说,不知静默了多久,公主才说:“我没什么想做的。”
她迟疑了片刻,她好奇:“我倒是的确有一个问题。”
阿沅说:“公主请说。”
“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阿沅的宫女。”
“只是一个出宫的故人罢了。”
阿沅没想到能在公主嘴里听到这两个字,她突然想起了周如晦,这大半年她一心在朝堂,将周如晦抛在脑后,但她扪心自问,真的忘记了么。
她当然没有忘记,只是两人终究是有缘无分。
可公主的话却如同一团野火,烧灼着她的思念和渴望。
阿沅终究是扮成了女孩子,她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去泰仪殿,而是去了公主的住处。
当日公主嫁给阿沅时,只有七天的时间,她自然没有时间扩建府邸,但阿沅争权这大半年时,阿沅扩建了府邸,按照公主出嫁的规格。
而建好公主入住之后,她再次让匠人围了一处,将府邸改内外两院,只有公主的心腹可以在内院,打扫的宫女必须在心腹在的时候可以进去,其他时候其他人全都在外院。
公主的心腹说公主不喜外人。
阿沅并未阻止,她心底隐隐有一个猜测,只是她没有证实,相反她还乐得促成。
果然,她的猜测对了,周如晦果然在这里。
大半年未见,他犹如冰雪,宛若谪仙,浑身透着疏离的气息。
但他看起来更肆意一点了,眼底的寂寥没那么浓重,而书架上的书证明他这些时日的刻苦。
看样子过得很好。
阿沅这样看了一夜。
过了几日她还是过来看他。
终于有一日她忍不住了,她换上了女装,如今的阿沅比分别的时候更明艳,大概是权力的滋味浸入骨子里,让她更是风光无限。
她敲了公主府的门,她搬着一盆牡丹,举着相府的令牌,道自己是丞相派来的,来给公主送花。
公主大白日大部分时候都会读佛经,公主不会出来,而阿沅一本正经道:“这盆牡丹极为珍惜,是姝妃所赐,相爷希望放在最适合的地方。”
她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她故意走到周如晦读书的书房,她能察觉到身旁宫女紧张了。
她故意大声道:“那我放这了,可千万要好好养,公主见到一定很喜欢,若是不会养可以喊管家,让我过来,我会养花。”
阿沅说完这句就停了,她听到门后窸窣的声音,那个人倚在门后,似是颤抖。
阿沅没了演戏的兴致,但宫女都在,她只笑了笑,然后匆忙离开了。
三天后花就不行了,一副衰败的模样,宫女只好喊来管家,管家知道相爷让他去找一个女孩,女孩目光凌厉,管家只觉得这个女孩十分不一般。
阿沅再次进了公主府,阿沅不好意思笑了笑:“我这是独门,不希望其他人在场。”
宫女看了看书房,顿了顿,离开了。
这个花是阿沅故意让它三日后衰败的,只需要洒上药就好了,阿沅撒完之后,她一副惆怅的模样,敲了敲书房的门。
门后传来低压的声音:“这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但我的花不喜炎热,它想凉些,我想放在书房。”阿沅该努力演戏,却演不下去了,她声音也低低的。
“离开吧。”
“你就这么狠心,周如晦,一点都不想见我么。”阿沅知道自己越界了,但思念缠绵刻骨。
她听到什么破碎的声音,她立刻冲了进去,周如晦一脸复杂。
阿沅眼睫微湿:“周郎。”
“阿沅。”
周如晦知道阿沅有很多秘密,比如他在这里是秘密,当阿沅却知道了,而阿沅的身份只有相爷和姝妃知道。
阿沅代表危险,但他还是放任这份危险了。
他过界了。
之后阿沅总会送来各种的花,还带着周如晦出去,周如晦再次见到了连九重,其实自从他来到相府之后,他反而得到自由,谁能想到皇帝死得这么快,而卫沅还帮他驱逐了皇帝的眼线。
他这半年见过好几次连九重。
连九重十分忧虑:“殿下,如今皇帝早死,妖妃把持朝政,诸侯十分不满。”
周如晦看向楼下,楼下叫卖的人,还有争吵的夫妻,吵着要糖果的孩子。
“九重叔,你觉得京城如何。”周如晦说。
“还算平静。”连九重不能昧着良心说话。
“那城外还有流离失所的人么,逼上山上的劫匪多么?”
“没有,不多。”
“是啊,哪怕是妖妃,她也比先帝厉害太多了,陛下的那些儿子,皆和陛下一个模样,只想着自己,他们任一一个回来,这份寻常都会消失。”周如晦沉声说。
连九重也确实不想这些皇子回来,他想的是面前的人,他父亲原本该是皇帝,却被先帝所害,他才是继承大统的人。
周如晦察觉到连九重的想法,他冷漠道:“九重叔,我不能如此,相信我,你口中的妖妃,亦或是卫相,他们都是可怕的对手,无论是那些远在封地的诸侯,还是困守京中的我,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阿沅正在买一串糖葫芦,周如晦喜欢吃这个,但他吃的不多,只能吃一两枚。
这一次是阿沅陪周如晦出来的,周如晦见到原本该等他的阿沅在买东西,他目光不自觉停留了一会。
连九重离开了,但周如晦知道连九重底下的布局没有停,连九重一直想让他称帝。
他很乏累。
只是卫相看似温和,但那是对待公主,对待敌人,她从来都是冰冷薄情的。
周如晦走到阿沅身边,阿沅笑了笑,喂给他:“很甜。”
周如晦不愿打破这种宁静。
但世事不如愿,他不愿的最后还是发生了,还是以最惨烈的方式发生了。
果然如同周如晦所猜,诸侯全都失败了,方姝先下手了,方姝让诸侯去祭祖,只有少许称病的没去,那些去的全都死于一场刺杀,而称病的举兵而起,但都没闹起来,接被斩首。
他父亲残存的势力召集了不少人,连九重也加入其中。
周如晦得知之后,立刻劝他们停下,他以死相逼,其他人终于放弃了,但意外就是这么巧,一切都是卫沅的设计。
阿沅其实猜到其中或许有周如晦,但真正见到他的时候还是难过,但他设的细作告诉她,周如晦是去阻止他们的。
阿沅失笑,这算什么,峰回路转。
但所有人都见到周如晦在其中,阿沅也只好让他进了天牢。
她去见了方姝,方姝得知后:“你做决定吧,你不是喜欢他的姐姐么,若是害了她的弟弟,你猜她原不原谅你,只是周如晦不能离开他该离开的地方。”
方姝让他囚禁周如晦。
方姝之所以如此大度,纯粹是周如晦底下的人着实不成气候。
阿沅见了周如晦,明明天牢阴湿脏乱,明明被铁链绑着,但他依旧如同贵公子。
阿沅很想将他染脏,他被关在单独的牢笼里面,四周并没有什么人,阿沅换上了女装。
她神色淡淡,“你竟然让我这么失望。”
周如晦完全没想到能见到阿沅,他挣扎着不想让阿沅见到他这一面。
但阿沅却觉得这一幕也很有趣,她欺身上前,给他的眼睛缠上丝带,她走的时候是抱着周如晦离开的,周如晦已经失去了意识。
等周如晦醒来的时候,他在一个屋子之中,阿沅抚上周如晦的脸,温柔道:“你不能离开这里了,见到你姐姐,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周如晦一抖,他有点害怕阿沅,在天牢里面,他见到了不一样的阿沅,冷漠却又凶狠。
周如晦知道这是相府,他在相府住的地方。
他能在内院随意走动,但只是内院,这段时间觉得自己一直在意识的世界沉浮。
白日他还要扮成公主,应付卫相,毕竟藏匿弟弟,弟弟谋反,身份公主,她表态不再参与皇家事,青灯古佛相伴。
晚上他是周如晦,任由阿沅放肆。
周如晦庆幸,多亏卫沅和阿沅很少同时出现。
周如晦还没有怀疑,卫沅其实忙于公事,一个月来个两三次,只是例行公事去问公主有何需求,卫沅大部分时候都会将物品准备好,周如晦能从其中体会其中的关心。
卫沅则很少见他,只见过一次,但卫沅颇有心计,周如晦甚至觉得卫沅能看透自己的内心,他是怕卫沅的。
而阿沅每夜都来,她会带稀奇古怪的东西,让他畏惧,让他沉迷。
过了大概半年,周如晦和阿沅之间的关系终于好上了太多了。
周如晦看书的时候阿沅也会过来,甚至帮他指点一两句。
周如晦觉得阿沅当真聪慧。
方姝大赦天下,不知卫相怎么说的,周如晦终于得到了自由。
周如晦出去后,他还是见到连九重,连九重在被抓那日逃了出去,他依旧如同过去一般,只是年迈了许多,他身边还跟着一个跛足的孩子,连九重:“我如今在一个武馆,这个孩子是我收养的,朝廷的事我不会再管了。”
周如晦见连九重很好,他收回了心。
不远处,阿沅望着他,连九重见到阿沅有些诧异,阿沅走了过来,周如晦内心一紧,阿沅是丞相的人,若暴露了连九重,后果不堪设想。
但令周如晦惊愕的是,连九重道:“姑娘,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