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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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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洛伦蒂诺透过窗子看见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和一个少女……朗读没有中断,但女孩抬眼看了看是谁走过窗前。正是这偶然的一瞥,成为这场半世纪后仍未结束的惊天动地的爱情的源头。

吴溪园推开房门,端着剥好的柚子向江狸走来,柚子清甜的香气混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莫名让江狸想到书里描述的——苦杏仁的气味。

她合上书,挪动身子腾出点空,好让外婆能坐在她身边。

“呀,你在看这本书啊?”吴溪园微笑着,惊讶道。

“嗯,但我五天就看了这么点……”江狸捏着指腹比划着,戳起一块柚子肉喂给外婆,“这本书的文字很美,但太冗长了,感觉在读课文,看两行就要走神。而且我怎么有兴趣看两个老人家谈恋爱。”

吴溪园细嚼慢咽着,跟江狸耐心解释:“本来就不是你这个年纪看的啊,或许你十年后、二十年后再看这本书,就能体悟到了,书上的课文也是这样。”

“那您能跟我讲讲这本书讲的什么吗?”江狸把大块柚子肉掰成小块塞进口中,含混道:“我想知道为什么妈妈这么喜欢它。”

“我觉得……它讲遍了人类的所有爱情。”吴溪园会心一笑,“你接着看下去,会看到你这个年纪的爱情故事的。”

“好吧,那我就为了您再坚持一下。”江狸淡淡地说,看似津津有味地吃着柚子。

吴溪园看着她苍白憔悴的小脸,一下就红了眼眶。

“阿婆,您怎么用这种看可怜小猫的眼神看我。”

吴溪园抬手擦掉她嘴边的果汁,抚摸着她的脸颊:“你明明就是我的甜心,坚强的斯嘉丽。”

江狸听后扑哧一笑:“太肉麻了吧,那您不就是大腹便便的黑人保姆了?”

吴溪园笑骂她:“臭丫头”。

“这次去剧团,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吗?”江狸主动关心外婆。

“有趣的事没有,吓人的事倒是一大堆。”吴溪园以一种难以置信的口吻说,“就之前我跟你提过的那个报社退休的老汉,演出结束后,他竟然我送了我一大束红玫瑰!还说邀请我一起去游三峡,这一大把年纪的,我的天啊,太毛骨悚然了!”

“哈哈哈…”江狸倒在病床上笑得四仰八叉,“弗洛伦蒂诺捧着玫瑰花来找费尔明娜了!”

“你也觉得很可笑吧?”吴溪园老脸一红,“我也觉得可笑的很。“

“不啊,我觉得很浪漫,您应该好好考虑一下。”

吴溪园沉默片刻,平和而认真地问江狸:“那你外公呢,我还没做好准备忘记他。”目光却落在窗外修整的草坪上。

江狸回答不上,这完全是一个超出她浅薄阅历的难题。

她只能发问:“选择和一个人在一起,就意味着要忘记另一个人吗?”

“我只是觉得,这样就意味着彻底地失去他了……”吴溪园微微垂下眼睑,被淡淡的忧伤笼罩着,突然回过神:“我怎么跟你谈论起这个了!”

她起身说:“我去给你妈妈回个电话,她刚刚打电话过来,我还没接。”

“您跟她说了?”

“她是你的母亲,哪怕你磕破一点血皮她都有权知道。”吴溪园对她安慰一笑,“放心,阿婆肯定站在你这边。”

外婆走出病房后,江狸靠在靠枕上,任身体慢慢下滑,疲惫感如潮水般漫了上来。

她开始放空,隐约听到楼道上传进来的谈话声。

“妈,狸狸她怎么样了?”

“好些了,就是还再要留院观察几天。”

“您怎么能让她和搞音乐的人住在一起呢?”

“我也是人来了才知道,总不能临时反悔,而且狸狸最近状态好了很多,我想着她试着像正常人一样接触外界,医生也说她需要适当的刺激……”

“对不起,我刚才态度有点不好,您别往心里去。”林屿叹了一口气,“妈,我们把她送国外疗养吧,以后都不要再让她碰音乐了,这样兴许还能活久点。”

“这跟直接杀死她有什么区别?你明明知道这治标不治本,为什么不能等她慢慢好起来。”

“她能好起来吗?”

“她一直都在努力好起来,我们要相信她。”

对面沉默良久,传来疲惫的声音:“好,但这是最后一次。”

江狸躺在床上,交谈声断断续续,她想听清,却无法集中注意,意识像空中的蒲公英,四散飘浮,却怎么也捉不住。

江狸翻了个身,面对着窗外的青青草地,此时屋外阳光正好,天空轻盈而明澈。

“咚咚咚。”

门口传来敲门声。

“请进。”江狸窝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

“在睡觉?”费洛迟疑片刻,“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江狸以为是医生来查房,坐起身问:“你怎么来了。”

“我姑姑今天要走,让我捎封信。”费洛把信封放在床头柜上,“她怕你见到她会再受刺激,所以没来,让我跟你说声对不起。”

江狸摇摇头:“这不是她的错,我希望她不要因为我自责。”

“好,我会转达。”费洛在沙发上坐下,看着她说,“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蓝老师说她今天会走,费洛也会一起走吧,他是因为蓝老师才留在这里的。

那以后还会再见面吗?

应该不会了。

有谁会想她这样的人做朋友。

“江狸?”

“嗯?”

费洛松了一口气:“我以为你又听不见人说话了。”

窗帘敞开着,从室外投射出的光线将房间分割成明暗两个部分。

江狸坐在暗处,转头看费洛。

阳光打在他脸上,江狸突然明白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费洛口中那种拍照的冲动。如果她现在手边也有一架相机,她也会想把这一幕拍下来留作纪念。

江狸轻声问:“费洛,我们还是朋友吗?”眼眶微微发红。

费洛一怔,但不是犹豫,而是心坎上被劈了一记重斧,一下没缓过来。

“当然,我们一直都会是。”

江狸慢慢露出一个笑容,像窗外的蓝天一样轻盈明澈。

费洛忽然觉得心口有些闷,起身走到窗边透气。

他站在阳光正好处,转头问她:“想出去走走吗?”

江狸点头,和费洛一起来到室外。

她在草坪上坐下,打开积木盒子,在盒子上把木块叠成一栋,这盒积木是她经过休息区时无意发现的。

费洛帮江狸一起叠,费洛拿起木块一看,木块上随机有问题,笑道:“这玩意儿还挺高级。”

“高级在哪?”

“有意思,有意思行了吧。至于这么咬文嚼字……”费洛脑子活泛起来,“诶,这样,我们抽出木块就要回答上面的问题,不能撒谎,要是不想回答,那就再抽一块。”

“行。”江狸把木块都横三块竖三块叠好,叠好问费洛:“赌注是什么?”

“什么赌注。”

“玩游戏当然要有赌注了,不然有什么意思。”江狸盘腿坐在草坪上,“这样,谁赢了就能向对方提一个要求。”

费洛痛快答应:“行,你先来。”

江狸毫不客气,她先来就先来。

“你还真挺不客气。”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费洛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江狸瞪他:“有什么好笑的,影响我发挥,不许笑,倒了算你的。”

费洛见她这么认真,笑问:“至于吗?这都还没开始。你让我干什么,直接说不就好了。”

江狸没理他,轻松抽出一根,拿在手中看了一眼:“这根上面没问题,到你了。”

“真的假的,运气这么好。”

江狸把木块递给他看,上面确实没问题。

费洛弯下腰,真轮到他的时候,他就换上一副全神贯注的样子。

呵,男人。

费洛也非常轻松地抽出一根,上面写着:你的初恋是几岁?

“十五岁。”

“这么早?”

费洛对江狸玩笑道:“别气馁,你还有望突破我的纪录。”

还真是,但好像没几天了。

江狸反应过,轻笑:“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有?”

“哦,那是我疏忽了。”费洛笑问,“那你初恋是几岁啊?”

江狸酷酷地说:“我不回答木块之外问题。”

她继续抽积木,她抽到的问题是:用3个词形容对方。

费洛来了兴致,好整以暇地看着江狸。

“R&B,贝斯,还有猫……”

“薄荷”二字不知怎的,没有说出口。

“猫?”费洛有些好奇,“我为什么会是猫。”

“想不出来,随便说的。”江狸道,“到你了。”

费洛抽出一根,没有问题。

又轮到了江狸,她的问题是:最近一次大哭是因为什么。

江狸没回答,又抽出一根,费洛也没有多问。

她发现,费洛虽然爱开玩笑,但非常有分寸。或许这就是和他相处会很愉快的原因吧。

江狸的思绪落回自己的第三个问题:你想在什么领域取得成就。

费洛抬眸看向江狸,气氛有些凝固。他以为江狸不会回答,大约三秒之后,他听到江狸轻声而坚定地说:“音乐。”

二人抽出没到十根,积木已经在风中摇摇欲坠了,归根结底还是费洛手黑心毒,专门挑刁钻的位置下手,还每次都有惊无险。

费洛的最后一个问题:最喜欢的电影明星是?

他小心翼翼抽出后,看了眼问题,想也不想,随手将木块丢在身后,木块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触地反弹了两下,然后彻底消失在草丛里。

他斟酌着继续抽下一根,选中了中层的木块,指尖轻触试探的那一刻,整座积木轰然倒塌,散落成狼藉。

“我输了。”费洛垂下手,对江狸说,“说吧,想要求我做什么。”

“什么都可以吗?”

“什么都可以。”

说实话,江狸觉得赢得挺没意思的。

木块上究竟是什么问题,究竟是费洛真的不想回答,还是故意在让她。

费洛倒在草坪上,一副任卿宰割的样子。

他侧首问江狸:“得胜的小猫,想好怎么狮子大开口了吗?”

夕阳斜照在他身上,他微微凌乱的发丝在阳光下呈现出和双眸一样琥珀色。

这一刻,连落日的余晖都在挽留他。

“我想知道……”江狸垂眸看着费洛,眼底没有一点杂质,“那部电影的名字。”

“就这?”

“就这。”

费洛心中泛上一种不甚合理的落空感,连他自己都觉得荒唐。

“《海盗电台》。”

江狸默念了一遍,将它牢牢记在心里,打算等费洛走了再看。

这时费洛的手机铃声响起,是他朋友打来的电话,邀请他一起出去玩。他刚想拒绝,就听电话对面说:“明天我生日,你该不会都忘了吧?”

“……还真忘了。”

“操,费洛你这个见色忘友的狗东西!”王颂年开始撒泼,“我不管,反正你得给我过来,我机票都给你订了,你赶紧的。”

“靠,什么时候,你都不跟我说一声?”

“你还有脸提!我早俩小时前就给你发过消息了,你有鸟过我?!”

费洛点开消息页面,还真发了,而且飞机三个小时后就要起飞。

江狸看到他略带为难的目光,对他说:“你赶紧去吧,我自己上去就行。”

但费洛坚持道:“我送你上去再走,不差这一时半刻。”

江狸点头:“好。”

刚一从草坪上起身,她就开始想:从这走到四楼病房,慢的话大约要20分钟,快的话大约15分钟,如果坐电梯的话再减5、6分钟……后来她也忘了自己是怎么上去的,只记得费洛出门前跟她说了一句“我走了”,语气非常轻快,而她却郑重地说了一声“再见”。

真是不公平啊,她假装坐在窗边看书,脑海里突然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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