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露
【富人】和【博士】两位执行官打起来了。
【木偶】恰巧路过,瞥见坐在一旁的扶手椅里,失去了控制后阖眼睡去的美人木偶。巨大机器捧着的小小姑娘抬起眼睫,银灰色的中长发打着卷儿,堆在肩头,沉寂的瞳孔闪着幽冷的光。
丢失的D749,找到了。
她敛眸,神色恬淡,似乎在感知什么,下一秒,清透的眸子里满是厌恶的神情。
那是看见自己的东西落入秽物一般的神情。
【木偶】抬手,托举着娇小身躯的巨大人形机械,便将一把瓷制的□□送到她的手上。
她面无表情地扣下扳机,银色的子弹破空而去,刺穿了偶人的胸口,下一秒,以枪孔为中心,皲裂的痕迹如成型的蛛网般蔓延开来。
美丽精致,甚至很好地模拟了人类女性体温的偶人裂成一堆碎片。
里面蠕动的,奇奇怪怪的生物,如同淤泥一样四处动了起来,看着就让人恶心。
【木偶】顶着二人的目光施施然离开,给【富人】又添了一把火。
——先是用从她那儿截来的仿生人偶掉包了潘塔罗涅的妻子,又在人偶里塞了那么恶心的东西。
【富人】面沉如水,指尖凝出苍白的火,冻住了四处逃窜的东西。
“多托雷,你不觉得你应该解释一下,这是为了什么?”
那堆蠕动的肉看上去畸形扭曲,却像是有自己的思想和生命一般,在冰块里努力的抻着自己的肢体,试图从冻上的气泡里寻找喘息的机会。
这不算什么,【博士】的实验室里有多么诡异的实验物品都不奇怪。
【富人】只是在意,为什么这些肉块居然能模拟他妻子身上的气息,几乎完全一致。而且……修复能力那么强。
【博士】又是为什么瞒天过海,把自己的妻子和人偶替换……她,如今又在哪里。
………………
【博士】的名声一向不算好。
在外人看来,他简直是个活生生的地狱。
或者,以人类姿态降生的怪物,普通人类少有敢于挑战造物主权威……进行禁忌实验的勇气。
凡人也不会像【博士】那样,完全没有同理心。
但近期他的风评诡异地回暖了不少,因为修复创伤的药剂,还有精神同调装置。对于士兵来说,这是很要紧的东西。
他们都很感谢博士,当然……也感谢提供资金的潘塔罗涅老爷。
他们以为,研究者和资助者的关系不能说是我亲密无间,起码彼此之间也是客气的。
所以在听闻两位大人物毫不顾忌情面地打起来时,所有人都很惊讶。
要知道,即便是新入职的那位战意昂扬的十一席,也没搅出这么大的声势。
哪怕是有嘴巴不严的人透出了风声,意外得没人相信。比起[博士]惦记同僚的妻子这样离谱的事……他们宁愿相信那位大人把自己的吉尔切片去制造什么新的东西。
传言也就不了了之了。
……
潘塔罗涅的脾气没其他执行官那么喜怒无常,或者琢磨不透。作为一名银行家,他始终以恰当到虚伪的笑,面对同僚甚至死对头。
作为[富人],他惯于以亲切文雅的派头,请自己的敌人躺在锋利的刀刃上。用柔和的嗓音,低垂着仿佛遗憾的神情,给予最后的致命一击。
这是一个冷酷且精于算计的投资者,行事作风带着璃月商人的有条不紊,夹杂着理智的冷血。
如果非要比喻,潘塔罗涅简直像是传说中睡在棺材里,要被牧师们钉穿心脏的吸血鬼。他对金钱的嗅觉就像蚊子嗅到生命的热血一样敏锐。
而事实上,拥有这样庞大财富的人虽然目光毒辣,却不是行将就木的老人,而是一名温文尔雅的青年。
他长相清俊,是非常讨女性喜欢的类型,性格里带着璃月人特有的含蓄。
墨色碎发微微外挑,围在白净的脸上,如同夜云缭绕月亮。细边银丝框眼镜架于秀挺的鼻梁,镶嵌菱形蓝宝石的细链如流苏般轻轻晃动,勾起唇角而笑意从容。
即使是见到超出计划的困局,也只是略显意外地挑眉,轻声细语地责备。低沉的笑声微哑,却依旧如同灌入玻璃杯中可啜饮的丝绒。
长靴踏破霜柱。
他惊心雕琢的笑容令人畏惧地消失,总弯起的狭长狐狸眼凝着冷意,如深潭,或者阴暗的漩涡。
“我说过,一切实验的前提都是——不会让她受到损伤。”
[博士]用拇指揩去唇角的血迹,听见对方的话,居然颇具嘲讽意味地笑了起来。
他的所有切片都干了违反道德的事,包括本体,也是如此。不过道德对他这种人来说,本就是可有可无的笑话。
让[博士]感觉好笑的是,[富人]为什么能理所当然地说出这句话,就只是因为所谓的丈夫身份吗?
以爱的名义用荆棘编制了笼子,又将金丝雀的鸟折断,怜爱地照顾她的伤口。
这也不算伤害吗?
[富人]身为丈夫的态度刺痛了被利用,又见不得光的……情人,或者用工具描述更恰当。
[博士]脸上那种仿佛一切都了然于心,令人不快的嘲讽,也让富人眸中掠过怀疑的阴云。
…………
“一个被豢养得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怎么可能自己消失掉。”
潘塔罗涅靠着高大的椅背,十指交叉放于胸前,带着猫眼石的手指搭在一起,令人想起教堂上闪烁的花窗玻璃。
惶惑炫目,又带着珍贵矿石独有的冰冷。
他眉心微蹙,暗暗思索,曾经模糊的画面从脑海中一一闪过。
让[博士]给她进行记忆清洗实在是无奈之举。
曾经的[富人]还在璃月的时候就掠夺占有了她,但那时的她已经陷入了癔妄,据说头脑中总是出现庞杂吵闹的声音,占据了她的思绪。
[富人]曾因此拜访了全璃月最好的退魔师和方士,却都无功而返。反倒是往生堂的那位老堂主说出了一个很荒谬的事——
她的身体上承载着魔神的遗恨。
那对意识的入侵简直是毁灭性的,凡人无法解决。
[富人]恰好有自己的打算和执念,也为了求助神明……高居天上的岩神感受不到他的执念,不愿投下注视。
而北国的智者为他引见了至冬的神。
那位高洁凛然的神明用无尽的风雪隔绝了魔神遗恨的絮语,使她的意识归于平和。
执行官抚上她柔滑的长发,感觉肋骨后慌乱的心脏总算定了下来。虽然她抗拒,但这没关系,他现在有足够的时间和她消磨。
……直到他发现了妻子的尸体。
她浑身□□,面色青灰地倒在雪地里,已经被冻僵。长发上结着雾凇,霜花开在眉睫,娇艳丰腴的容貌吻上冰雪,永恒冻结。
潘塔罗涅只会为黄金颤动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停摆了。
……但他用大氅把她拥在怀里的时候,却发现她还活着,哪怕生命的烛火已经几欲熄灭,却还是维系住了。
……而这样的事,发生了许多次。
[博士]判定,有一种高于他能监控到的意识,污染并塞满了她的思绪。虽然无法解读含义……大致内容不算和善,也是让她一次又一次自鲨的主要原因。
“我听说……”带着面具的蓝发男子挠了挠自己的下巴,打量她的目光像是看见了难以理解的精密仪器。
“之前的魔神遗恨……反而保护了她。”
开了这样的玩笑。
未知的魔神遗恨占据了她所有的思绪,那道无法被监测的意识……也就不能干涉她的想法和行为了。
……
博士能做的,定期记忆清洗……
潘塔罗涅放下了手上的密信,中指轻轻地敲击桌面,熟悉他的下属知道,他在酝酿怒火。
秘书早已经吩咐下去了,他亲自跟进,不敢走漏一点风声。
一名男子被带上来了,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头被蒙着。士兵们手脚麻利地摘下他头上染血的麻布,扔到一旁的松木地板上。
他们在富人手下干得久了,熟悉这位大人的所有习惯。
也能猜出目前的情况有多糟糕。
秘书撩开他后脑勺的头发,没有发现做过手术的痕迹。但执行官颔首,他便战战兢兢地点着了一炉子须弥的奇特香料。
原本显得木讷的男人闻到香味后,脑袋不堪重负般耷拉下去,再抬眼时,已经神色清明。
只是对上富人的目光,会惧怕地低下头。
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舌头没丢了就足够幸运了。
他磕磕绊绊,小声地说出了……潘塔罗涅的妻子,也是实验的样本,可能经历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