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生之地.第三天
13.
「第三天」
一大早，温时朵刚踏出旅店，就拐进旅店旁的巷子里。这巷子位于温时朵房间窗户的下方，没有任何的遮挡物，黑日里看不清的巷子，在太阳升起后，一览无遗。
温时朵走进巷子，认真地打量着四周。
昨晚发生的事让她十分在意，蒙着面的古怪村民，和一只逃跑的「猫」。
明明村长的「规则四」中提到过「村民会妥善安顿小动物」，可昨晚那架势，不像是会「妥善安顿」的模样。
就在她快走到巷子的尽头时，脚下突然一停，目光落在墙边的一块木条上。
温时朵弯腰捡起，手里的木条有巴掌长，通体的暗红色看不出是什么木材，但触感光滑细腻。将木条拿到空中，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木条上横错的纹理竟会随着光线的变化，透出不同的光感，似有液体在流动。
但就在这样一块打磨完好的木条上，却出现了两道深深地划痕，再仔细看去，那划痕上竟带着一抹很淡的血迹。
温时朵伸手摸了摸。
这痕迹，显然不是出自人或者某种工具，倒像是某种动物的抓痕。
温时朵眉头一紧，脑海里莫名跳出那双碧绿的猫眼。她蹲下身，眸光在地上扫了扫，又缓缓上移，最后定在了墙上的一处。
几条细长的划痕赫然出现在墙上。
不带一丝迟疑，温时朵将手里的木板朝墙上的划痕一贴。
角度刚好，痕迹相同。
“原来你在这里啊，让我一顿好找！”
巷子口，栗知的声音远远传来，带着微喘的不满。温时朵还没答应，那站在巷子口的人就急不可耐地小跑进来，一边跑，嘴里还一边数落，“都让你等等我了，怎么就这么不听呢。”
温时朵从地上站起，不动声色地将木条放入口袋，直接越过栗知朝外走：“我可没答应。”
“喂！咱俩不是说好的组队吗！你又反悔了！”栗知忿忿，但又立刻自我调节，满眼好奇地望着温时朵，“不过，你今天有什么计划？”
“没有。”温时朵老实回答，过了一秒，又道，“想先去昨晚的火灾现场看看。”
“火灾？”栗知一愣：“昨晚上着火了吗？”
温时朵侧眸：“昨晚的动静你没听见？”
栗知疑惑：“昨晚有动静？”
温时朵转眼看她，见栗知不是在装傻，眉头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
难怪今天早上没人提及昨晚的事，她还以为是他们不想节外生枝，如今看来，其实不然。
温时朵思考半秒，“那我和店长吵架的动静呢？”
“你和店长吵架？”栗知眼睛一睁，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随即恍然，“难怪一早你就没给他好脸色，我还以为你来大姨妈了。”
“……”
温时朵觉得自己就多余问她。
两人又走了几步，温时朵突然开口，“你是不是没洗澡？”
栗知满眼：“？”
这女人的话题转得也太快了。
温时朵摸了摸鼻子，表情隐晦，“有点臭。”
“放屁！本小姐每天都洗得香香的！是昨天村长给我涂的药啦！”说着，她把受伤的手举到温时朵的面前，一脸愤愤，“不信你闻，是它的味道，又怪又臭。”
伴随着栗知的动作，一股腥臭带着古怪香气的味道扑鼻而来，气味怪且臭，又带着一种微妙的熟悉感。
昨天严老在给栗知上药的时候还特地将她支走，那时被严老屋里浓烈的香薰味所掩盖，她没有在意，今天闻到，才感到古怪，“那昨天他给你上药的时候，你有看到……”
“你听说了吗，赵三汉夫妻俩都死了。”
正当温时朵准备询问栗知关于药的事，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打断了她的问话。
只见，在她不远处的石凳上，坐着两个三四十岁的女人，一个长发，一个短发。
“我不止听说，昨晚上二妞那慎人的惨叫我还听见了，吓得我都不敢睡，后来看到他家起了火光，我才敢抱着我家老陈勉强睡下。”
“哎，虽然我没听到，但一早听我老汉说的时候也惊得够呛。”短发女人的语气微顿了一下，“啧，每次严老都要把这种事弄成火灾事故，但谁不晓得是「Ta」干的啊。”
“这也是没办法，谁让他家倒霉遇到这档子事，可就算第一时间把英树烧了，也没躲过「Ta」。”
两个女人的对话令温时朵一震，她如何也想不到，昨夜的火灾竟是赵三汉家，而且夫妻俩不仅死了，连英树都烧了。但比这三个消息更让她感到震撼的是，昨晚的火灾是由严老操控，而且还不是第一次。
难怪昨夜店长对火灾的事无动于衷，可她们口中的「他」又是谁？似乎是因为栗知的擅自行动，才引来「他」的出手。
“太可怜了，就这严老还保她们呢。”
“男人呀就算七老八十了，也喜欢漂亮姑娘，但长得漂亮又怎么样，一来就搞得村子里乌烟瘴气的，真晦气。”
“那可不，田庆生那兄弟俩也是被她们害的吧。”
“是的呀，而且就算最后真要留下来，谁家男人敢要这俩灾星。”
“就是，我反正不敢要她的……”
眼见两个妇人的话题越扯越远，温时朵终于忍不住了，“想问一下，你们口中的那个「他」指的是？”
“装什么傻呢，不就是……”被打断话题的长发妇人满脸不爽，正准备发作，在看到身后的温时朵与栗知顿时一惊，吓得从石凳上直接跳了起来，“啊——灾星！”
栗知大怒：“你说谁灾星！”
温时朵却不在乎，看着长发妇人再次问道：“你们说的「他」是谁！”
长发妇人脸色一白：“没……没有，你听错了。”
短发妇人反应过来，一下从石凳上站起，抓过长发妇人的胳膊直接离开，“快走快走，别跟她们废话，小心落得跟赵三汉家一样的下场。”
栗知顿时不能忍了，“你们全村都姓赖的吗！不就摘了一颗果子吗，怎么人死了也算到我们头上？还灾星，还谁敢要我们，说的好像我们想留下来似的……”
栗知正骂的上头，却见温时朵径直离开，“哎，温时朵你去哪？”
温时朵头也不回，“去赵三汉家。”
栗知追赶的身形微顿，“去干嘛，没听人家说我们是灾星吗？你还上赶着去那种晦气地方。”
温时朵无语。
有的时候，她真的很想撬开栗知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眼见温时朵越走越远，栗知也赶忙追上，“哎，温时朵，你等等我嘛！我开玩笑呢，我们是队友诶，我怎么会让你一个人行动，等等我嘛……”
渐行渐远的两人都没发现，在她们的身后，有一双眼睛一直在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她们。
*
再次来到这偏僻的庭院，进入眼帘的是一片火灾后的狼藉。
在石墙包围的院墙内，原本充满生机的大院也被大火彻底摧毁，郁郁葱葱的地面只剩下大片的焦土。那栋昨天还完好的房屋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犹如废墟上的残垣断壁，一片破碎的景象。
“他家怎么成这样了？”栗知看着眼前这破败的景象，不禁咋舌。
温时朵没有说话，黑褐色的眼眸又沉又冷。
她抬脚进入，才刚踏过院门，目光就直直地朝向草莓树的方向。
却见，院子里那本该矗立着草莓树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只有地上那层厚厚凸起的泥堆，显示出草莓树曾经存在的痕迹。
栗知在旁边“啧”了一声，“树真的没啦。”
温时朵目光敛起，转向另一边那栋被烧得漆黑的房子，不过两秒，便径直朝着房子走去，一旁的栗知紧随其后。
刚踏入屋子，两人就闻到一股明显的烟熏味，那被大火烧过的屋子里四处落满灰尘，每走一步，脚下就会带起细碎的尘埃，裹挟着空气中的烟熏味侵入两人的鼻内。
客厅里很乱，哪怕是经历过一场大火，已经看不出客厅的原貌，依然可以从地上东倒西歪的家具里看出，这个客厅曾经经历过一场无差别的毁坏。
墙上一片凌乱，在被烧毁的木质相框旁，是一道又一道细长且深刻的划痕，每一条抓痕上都带着一丝淡淡的血迹，哪怕遭受过大火的灼烧，依然无法掩饰，那锐利的线条，似在向世人诉说着火灾前的可怖。
栗知伸手摸了摸墙上的划痕，一脸困惑，“这是什么？”
温时朵也跟着走到墙边，轻抚了抚，似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拿出刚才藏起的木条，与墙上的划痕一比。
与她猜测一致，是完全相同的宽度与痕迹。
温时朵眸色一深，将木条重新握在手里，凝神注视着墙上带血的划痕，若有所思。在转头看向另外的三堵墙，看到上面也布满相同带血的划痕后，眼底浮起一抹不解。
一旁的栗知却沉不住气，一把抓起温时朵抓着木条的手，微微一使劲，就令她吃痛的张开掌心，“这是什么？”
她没有抢夺，只是一脸的不高兴。
温时朵撇开脸，“木条。”
“我知道是木条，我是问你这哪来的？还有这上面的划痕是什么，为什么会和墙上的那些一样？”一向迟钝的栗知突然就变得敏锐起来。
温时朵侧眸回望，正思考间，就听栗知的声音忽然一提，“温时朵，我们是队友！你不能什么都不告诉我！你这样让我很不高兴！”
温时朵眉头一皱，温冷的眸子里泛起一抹涟漪，她想开口反驳，但最后吐出的却是“猫爪”二字。
栗知一呆：“什么？”
温时朵轻闭了闭眼，似在懊恼，但还是解释道：“这些是猫的爪痕。”
“虽然有点像，但你怎么知道是……”栗知满眼疑惑，随即眼睛一亮，“你也看到那只白猫了？”
温时朵轻点了点脑袋，但在栗知惊讶的目光下，又迟疑了摇了摇头。
栗知顿时迷糊了，“你到底看没看到？”
温时朵轻抿了抿嘴角，“不太确定，我还需要再确认一下。”
栗知凝眉，“怎么确认？”
温时朵默默收回手，眼里闪过一抹精光，“问一个人。”
“谁？”
温时朵将木条收入口袋，唇角一勾：“旅店店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