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音子母铃（三）
“陆掌门，有何法子？”桓竹月拍开东方染云的手，正色问道。
陆掌门稍作斟酌，才缓缓开口：“东方前辈，这位小弟子所言也并无道理，四境人手众多，若是我们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地将他们斩于剑下，对四境也是一种威慑。”
“这位小弟子既然对九音子母铃有所了解，不如，由她来破幻音，万一成功了也是一件好事。至于入幻之人···老夫可以一试。这般，东方前辈也能安心。”
桓竹月闻言心中一凛。
他居然愿意尝试入幻，若是自己破不了那幻音，他岂不是要就命丧于九音子母铃之下！
她刚刚之所以主动提出入幻音，那是因为东方染云在。
即使后期陆掌门解不开那幻音，东方染云也能抓来那持铃的四境之人破幻。
可陆掌门不同，此地除了她与东方染云，便只有他孤身一人。
倘若自己破不开，东方染云又不愿出手，他便有可能会被困死在其中。
想到着，桓竹月看向陆掌门的眼神不禁夹带上一层敬意。
她面色十分郑重：“陆掌门，我定不辜负您老一番信任，一定会尽快寻找出破解之法。”
陆掌门瞥她一眼，随即冷哼一声，“老夫只不过是觉得东方前辈修为高强，能寻出破解之法，给他一个面子而已，并非是信任你。”
他说着，转身朝着东方染云拱拱手，又道：“东方前辈，此事您费心。”
桓竹月：····
好好好！
这老家伙，打从一开始就没正眼瞧过她，全程东方前辈长，东方前辈短的，真想将东方染云糊他脸上。
亏她刚刚还在为他舍己奉献的行为与精神敬佩起敬，敢情都是些人情世故。
什么可敬，什么佩服，统统撤回！
破不破的那幻音，何时破，全看他的造化，更得看她的心情。
这般想着，再开口时，她语气又回到了淡淡然的状态，“陆掌门，你可有什么心事放不下的？万一我师尊悟性不好，晚辈我啊~~~还能帮你传达一番遗憾。”
陆掌门微扬起下巴，“此事就不必劳烦，老夫决定将黑暗之事告知给岷川各宗门之时，便已交代好身后事。若有不测，冥月宗自会有人接手打点。”
桓竹月闻言，呛他的话语硬生生吞回了腹中。
这糟老头子除了看不起她外，格局上当真算的上是舍身取义。
她话头一转，对东方染云说道：“师尊，麻烦取一下铃铛。”
东方染云取出九音子铃，却只握在自己手中，“本尊来吧。”
桓竹月伸至半空的手一顿，“师尊，你确定？”
东方染云负手而立，闻言微牵嘴角，“嗯，确定。若有个万一，本尊自会同冥月宗解释。”
一旁的陆掌门嘴角抽搐两下，直道：“老夫只是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又不是立刻去死。此刻，你两应该想想如何破幻音，而不是一心想着老夫死后应当如何。”
东方染云闻言行至陆掌门身侧，语气平平：“请告知九音子母铃的使用方法。”
陆掌门在一旁应道：“致幻术的法决：九音震动，荡涤尘秽，凝聚法力，引动天音。破妄显真，荡除邪祟。以吾之灵，万物皆醒。”
“东方前辈，您先凝神静气，将灵力注入至铃铛中，感受铃体上的符文····”
“叮~~~叮铛~~~”
陆掌门话还未说完，一声铃响响彻山林。
那铃音极具穿透力，朝着四面八方荡漾开去。
桓竹月被那铃声震得心神一颤，整个人也随之变得恍恍惚惚，好似灵魂都被震出体外，随着铃音在夜色中飘飘荡荡。
缓了半晌，待恢复正常时，陆掌门已倒在一旁。
她上前查看一番，见其呼吸正常，神色无异样，心中松了口气。
东方染云手握着那枚铃铛望向她，“好似也不是很难。”
桓竹月：···
不是很难？？
陆掌门就只说了法决他就会了？
既如此，刚刚还费那些事，推推拖拖作何？
白白浪费时间。
桓竹月拍拍裙摆上的雪：“师尊，没想到你悟性这般了得。”
东方染云嘴角微扬，“致幻铃音不过是以铃音为引，控人心神而已。唯一复杂与高深之处便在于铃体上的符纹而已，并非是你想的那般复杂。”
桓竹月点点头并随口附和道：“对对对，师尊最是厉害。你先将这陆掌门唤醒，这地上雪凉，他一把年纪，怕是受不得凉。”
东方染云手上灵力稍动，铃铛轻轻晃动一下，一声“叮”响，清脆悠长。
铃音刚落下，地上的陆掌门便蓦地睁开了眼。
整个操作过程，简单得如同打开储物袋一般，完全没有难度。
陆掌门起身拍拍身上的雪，言语兴奋：“东方前辈，老夫果然没有看错，您当真是领悟能力极强，岷川这下当真是有救了。”
东方染云将九音子铃交予陆掌门，“此时时辰尚早，阿月喜欢下雪，本尊带她在四周转转。待明日天亮之时，本尊在去噬魂神窟中与你汇合。”
桓竹月望着二人，眼中满是疑惑。
总觉得哪里奇怪，但又说不上来。
陆掌门已接过铃铛，脸上满是恭敬，“没问题，全听东方前辈安排。老夫这先行回噬魂神窟去，我们明日再会。”
东方染云点点头。
待那陆掌门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东方染云指尖灵力稍动，随即抬袖一挥，雪地之上竟凭空多出一副棋盘，而棋盘之上也已经摆上一副残棋。
随即盘腿落座，“阿月，来陪本尊下一局。”
桓竹月：！！？？
她双眼微眯，打量着眼前的的东方染云，在这乌漆嘛黑冰天雪地的环境下对弈？
是他有病，还是自己疯了！
桓竹月未挪动半步，只问：“师尊，你为何突然想要下棋了？”
东方染云执起一枚白子随意落下，朝她招招手：“阿月，快来。”
桓竹月犹豫良久，还是上前两步盘腿坐下。
她视线停在棋盘的残局上良久，明明是东方染云梦境中的棋局，却是她在一遍又一遍地对弈。
心中不由地好奇，这局棋究竟是何人所布？又想告诉她什么？
桓竹月神情淡漠，眸色寒若冰霜：“你究竟是何人？”
对面的东方染云嘴角微微一扬，声音淡定又从容：“你认为我是谁？我自然是你的师尊，东方染云。阿月，想太多、太忧心都几易掉发。”
与东方染云在一起这么久，他可从未唤过她的名字。
突然冒出这么个亲昵到起鸡皮疙瘩的东方染云，她倒希望是她想多了。
“阿月这名，东方染云唤不出口，他也不会唤。”桓竹月声音中满是防备警惕。
“那又如何？到你落子。”东方染云指间轻敲棋盘，慢悠悠说道。
此时棋盘中上，黑子三三两两溃不成军，全无胜算可能。
桓竹月执起一枚黑子落下，“你是四境之人？”
东方染云落下一子，微笑看着她，“确定要落在此处么？你下在这，右翼余子皆会腹背受敌，枉死一片。”
“倘若这棋局便是如今的岷川，你落下每一子都关乎岷川众生的生与死。你当如何抉择？又当如何破此局？”
桓竹月楞怔在原地，望向他的眼神由最初的警惕，变成困惑，最后变成惶恐。
此棋局他与东方染云对弈多次，更是在魇梦蝶引入梦境那次下完过一整局棋的。
明明就是一局棋啊，怎么会是岷川众生的生与死呢！
而且明明之前，她执的都是白子啊！
桓竹月攥紧住手中的棋子，连带着声音都有些发紧，“所以，你究竟是何人？又想借此棋局隐喻些什么？”
东方染云眸底深沉，却隐隐透出一股真诚，“世间之人皆有因果，你既已是局中之人，救不了所有人，不如救救那些能救之人。”
桓竹月扯出一个惨淡的笑，“能救之人？那你觉得哪些人是能救之人？”
东方染云已一字一句道：“东、方、染、云。”
桓竹月闻言，蓦地抬头怔怔盯住面前东方染云，握拳的手因太过用力，指甲刺进肉中她都感觉不到痛楚。
此人为何要告诉她这些？他究竟是好还是坏？
还有，东方染云修为那般厉害，他都解决不了的事情，她又如何能解决？
而且，她并不想救所有人。
她之所以来噬魂神窟，只不过就是想知道第一次穿越的一些真相罢了，顺带完成一下宗门任务而已。
要想她可是收了掌门一片伏神青芝，他还答应以后给她涨薪，答应给她修别墅，会让她在千机堂中挂职管事的。
掌门给的福利这般好，顺手护住几个宗门弟子，也合乎情理不是。
“东方染云修为那般逆天，他不需要我救。”桓竹月刻意挺直背，唏嘘应道。
“若不需要，我便不会前来寻你，更不会有你。”
东方染云说话时，望向她的眼神炙热无比，好似一团火焰灼烧她一般。
桓竹月将她眼中的情绪看进眼中，脸色瞬时变得极为难看，看向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晦涩难辨。
手中的那枚黑子已被其攥成一抹粉尘，她抬手一扬，将那枚棋子粉尘掷在她脸上，继而质问道：“你是第一此穿越的我？”
“你不是回去了，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你究竟有何目的？想借尸还魂，在与东方染云双宿双飞么？”
“不管你有何目的，那么我告诉你，休想！！”
东方染云身子猛地前倾，蓦地拽住她的手腕：“第一次换系统时，你是不是抽中一枚神品九转如意轮回丹？”
桓竹月嗓门一提，直接吼道：“你个狗东西，竟然阴魂不散跟了我这么久，你给我爬远一些。”
“你冷静一点。”
“都是桓竹月，凭什么要我冷静，你特么怎么不去冷静！！！”
东方染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