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翌日一早,何玉漱跟萧惜惜梳洗完毕,便驾车去往鼓楼巷的仁和堂医馆。
程淮上次离开时,曾说过如果要找他,就去鼓楼巷的仁和堂医馆。
程淮虽一心为慕容烨治病,却医者仁心,对来到他医馆的普通百姓,也一视同仁。
每天清早,若慕容烨那里没有大碍,他都会在医馆坐诊一个时辰。
见何玉漱跟萧惜惜突然来访,程淮很高兴,让她们到内堂等候,他接诊完病人,才来与她们相见。
没等何玉漱跟萧惜惜说话,程淮先说道:“师兄在天之灵保佑,竟让我终于找到了相见红的解毒之法。”
相见红就是慕容烨和萧敏所中之毒。程淮拿到何谓留下的医书后,连续数日不眠不休,终于研习出了解毒之法。
“这么说,叶公子的伤,已经治好了?”萧惜惜兴奋地问。
“那倒没有那么快,”程淮的语气明显比以前轻松许多,“只是这两日我给他用药之后,伤口已经止血,若要完全愈合,还需假以时日。”
何玉漱跟萧惜惜听了,脸上都绽开笑容。萧惜惜真想马上飞到慕容烨身边,跟他分享自己的喜悦。
何玉漱道:“师叔,如今还有一个人,也中了相见红的毒,需要师叔救治。”
“哦,是谁?”程淮问。
何玉漱把程淮当成娘家人,也就不再隐瞒她跟萧放的关系,便把与萧放一起进宫,发现皇后萧敏中毒的事,一五一十地跟程淮说了。
她说完后,程淮陷入沉思。
当年慕容烨中毒的经过,程淮是知道的,也知道下毒之人是当今的皇帝,当年的四皇子慕容衍。
相见红这种毒药,无色无味,世所罕见。皇后中毒,最有可能的下毒者,仍然是慕容衍。
事关重大,程淮不敢擅自做主。
“我一介草民,不是说进宫给皇后娘娘治病,就能进宫的,你们回去先秉明靖国公,看看如何安排才好。”
何玉漱连连点头:“那是自然,既然师叔有了解毒之法,自然要让萧家安排师叔进宫。”
得了好消息之后,何玉漱便领着女儿告辞。
萧惜惜惦记着慕容烨,可今日跟娘亲一起出门,她不能跟娘亲分开,独自去看慕容烨。
她跑到街上,买了两串糖葫芦,用油纸包了,交管程淮,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务必在去给慕容烨看病时,交给慕容烨。
何玉漱和程淮都觉得她是小孩儿心性,忍俊不禁。
何玉漱带着萧惜惜走后,程淮马上收拾药箱,也出门上了马车。
他的马车刚一起步,只见一直在仁和堂医馆对面徘徊的两个青衣男子,悄悄跟了上去。
青衣男子暗中跟着程淮的马车,穿街过巷,从城南走到城西。
马车在一家羊肉馆子前停下了,一个身穿绸衣财主模样的人从车上下来,进了馆子。
盯梢的两个青衣男子大惊失色,匆忙赶到跟前,马车里空空如也,连个人影都没有。
两人冲进馆子,刚进来那绸衣财主正跟几个人寒暄,此人明显是来赴宴的。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这两个盯梢的人,已被程淮甩了。
两人懊恼至极,却也毫无办法,只得垂头丧气地回去给主子复命。
程淮甩掉盯梢的尾巴后,来到慕容烨位于城西的宅院。
他先检查了一下慕容烨的伤口,见伤口止血后,已经有结痂的迹象。
慕容烨经过几年的病痛折磨,本已抱了必死之心。没想到突然出现转机。他喜怒不形于色,外表看上去只是平平淡淡的,可内心却是波澜起伏。
大业将成,上天又给他一次重生的机会,此生他还可以与萧惜惜长相厮守。想到这些,他由衷地高兴。
程淮给他用完药之后,便将萧敏中毒的事向他秉明了。
慕容烨召来章修和几个谋士一起商议。
熙元帝慕容衍生性多疑,如今萧放手握兵权,他必定寝食难安,想要除之而后快。
所以,他先把毒手伸向了萧敏。
“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章修说,“我们此番举事,倒是正缺一个宫城里的内应。”
慕容烨点头,章修的想法跟他一样。
从得知萧放是萧惜惜的生父之后,他就已经决定要将萧放拉拢到自己的阵营里了。只是碍于萧放与慕容衍的姻亲关系,迟迟没有出手。
既然慕容衍对萧家动手,萧放已别无退路。慕容烨心中有了计议。
午间,何玉漱差宋嬷嬷回靖国公府,给萧放传话,就说皇后娘娘的病有救了,只是需要他安排程淮进宫诊治。
事关重大,何玉漱交待宋嬷嬷,一定要亲口告诉国公爷。
萧放这一日颇为繁忙,熙元帝一连颁了十几个军务上的旨意,事事要萧放亲力亲为,萧放被困在衙门脱不开身。
宋嬷嬷在府里等了一日,有萧放身边的小厮传话回来,说国公爷忙于公务,今日就在衙门歇了,不回府了。
宋嬷嬷没办法,只得先回小院给何玉漱复命。
何玉漱想,萧敏的伤势不急在一时,于是没有多在意,只吩咐宋嬷嬷明日再去靖国公府送信。
主仆几人早早歇下了。
夜里,天色阴沉,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一场秋雨一场凉。睡在外间的李婶被冻醒了,她起身去关窗。
就在她推上窗户的那一刻,突然一只手伸进来,冰凉枯瘦,正卡住她的喉咙。
李婶刚要喊出来的声音,被憋进喉咙。她两手死死握住那只卡住她的手。仗着她力气大,又是攸关性命的关头,那人的手竟被她生生掰开。
与此同时,李婶看见院里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几个黑衣人,那几人突破窗户和屋门,冲进屋里。
“娘子!姑娘!有歹人!”李婶尖声大喊。
屋里的人都被惊醒,乱作一团。
住在外面的车夫轮着鞭子跑出来,被一个黑衣人一刀捅进肚子,倒在地上。
“萧惜惜。”一个嘶哑的声音说。冰冷的雨夜,他的声音冷得渗入骨髓。
四五个黑衣人闯进内室。为首的人嘶哑着声音,低声道:“带走萧惜惜,其他人杀了。”
李婶跟宋嬷嬷被打倒在地,何玉漱抱着萧惜惜缩在床角,吓得抖做一团。
为首那人向床边逼来,他的手下举刀向李婶和宋嬷嬷刺去。
就在这一刹那,窗外突然射进来两柄飞刀,破风声起,两个黑衣人应声倒下。
其余的人齐齐向外冲去,雨夜中闪动刀光剑影,传来兵器碰撞的声音,血肉被割裂的声音,应声倒下的声音。
屋里的四个女人抱做一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敢乱动。
片刻之后,打斗停止了,有人低声说着话,似乎在商量什么。然后,战败的那一方,尸体被拖出去。
良久,雨停了,外面渐渐安静下来。
门外有个人说:“萧姑娘,何夫人,歹人已被击毙,现在已经安全了。我先回去向我家主公复命。”
何玉漱惊魂未定,哆哆嗦嗦地答了一句:“多谢壮士。”
外面彻底安静了,东方已泛出鱼肚白。
李婶儿壮着胆子起身,到门口看了看,回头说:“娘子,外面什么都没有了。”
何玉漱长松一口气,出门察看。地面只有雨后的泥泞,看不出血迹,花草树木却遭了殃,一片狼藉。
萧惜惜跟在她娘身后,扯着她娘的袖子,一步也不敢离开。
何玉漱虽然自己心里也后怕,却还要安抚女儿,不停跟她说:“没事了,没事了。”
“娘,昨天夜里那些坏人,是来抓我的,他们为什么要抓我?”萧惜惜瘪着嘴,使劲儿忍着不哭出来。
何玉漱也不知道。只不过现在回想起来,昨天夜里说要抓走惜惜的那个人,说话的声音非常奇怪,不像是正常人。
“惜惜!”门外有人大声喊。随着声音,萧放推门而入。
“爹爹!”惜惜哭出来。
何玉漱的委屈也一并爆发了,哭着埋怨道:“你…你怎么才来!”
萧放一手搂着萧惜惜,一手搂着何玉漱,安慰了好一阵儿,两人才不哭了。
何玉漱把昨晚记得的经过,详细跟萧放说了一遍。
“不知道想抓惜惜的是什么人,救我们的,又是什么人。”何玉漱迷惑不解。
“娘,昨天夜里救我们的,是叶公子家里的人。”萧惜惜说。
“你怎么知道?”何玉漱和萧放同时问。
“在门外说话的那个人,我见过。”
昨天夜里在门外说话的人,就是上次跟沉羽一起,接萧惜惜去见慕容烨的汉子。
萧惜惜听见他的声音,就知道了。
萧惜惜这么一说,何玉漱也想起来这个人。山匪劫持她和李婶儿的那一晚,营救她们的人里,就有这个汉子。
萧放陷入沉思。
昨晚他在衙门忙到后半夜,刚和衣而卧,想休息一会儿,就见他贴身的侍卫飞跑进来,手里拎着一个血淋淋的布包。
“爷,有人送来这个东西!”
萧放是久经沙场的人,一眼看到那个布包的形状,就看出来那是一颗人头。
好端端的在衙门里,竟然收到这么个东西,萧放吓得不轻。
打开布包,拨开头发,他仔细辨认了一下,这人竟是熙元帝身边的一个大太监。
“爷,还送来一张字条。”侍卫双手呈上。
萧放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四个字:“惜惜有难!”
萧放惊出一身冷汗,顾不得多想,冲出衙门,快马加鞭赶赴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