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娃的第二天
看着一向淡定沉稳的崔恒破功的模样,姜蓉掩袖轻笑,这时的他,才更像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
等几人再安顿好,已是掌灯时分。
常乐得知夫人有孕的消息,忙上前朝崔恒祝贺,崔恒被他这捧哏的模样逗得眉开眼笑,扬手道了句:“都有赏。”
等人都退下,姜蓉嗔道:“你呀你,还未满三月,莫要这样张扬。”
“好,都听夫人的。咱们小声些,别吓着孩儿。”崔恒后知后觉,忙收敛喜意站到姜蓉身侧。
姜蓉低头理了理衣袖,无奈浅笑:“你这样溺爱于他,对他没有好处。”
“这怎能是溺爱,你我只是寻常父母心罢了。”
“更何况,我们的孩儿,我不相信他会长得多歪。”
崔恒这沦陷的模样,让姜蓉刚刚升起的慈母心肠顿时被压制了下来。
若是两人都这样,那孩子真的要被养坏了。
她转念一想,也罢,反正现在还没出来,等生出来再好好教。
他现在才得了消息,想来正是兴奋的时候,姜蓉也懒得打击他这份初为人父的激动。
接下来几天,崔恒就扮做普通商人模样,在这城中四处游走,翠竹和小兰也回到了姜蓉身边。
除了某日崔恒回得格外晚以外,其余时间,只要得闲崔恒都会陪着姜蓉一块看书。
直到这日,城门开始戒严,城内守将四处勘查,像在搜寻什么,崔恒才带着他的告身和官印去了县衙。
上一任知县接到调令后头也不回地跑了,留下个县尉当家。县尉等了又等,终于才将这新任的知县等到。
给知县居住的宅子挨着衙门,是后衙后面一个两进的破烂小院子。
崔恒上任后没着急让姜蓉搬家,他先找了些人将院子修整翻新,再将里里外外的家具都换了遍,这才着手侨居的事宜。
县尉看着这位新来的知县不提办事,一上任就花重金大刀霍斧地修整后院,心中暗自评价:“派头挺足,过得这样讲究,看来也是位爱享乐的爷。”
不过,他看了眼公账,这位大人花的是他自己的钱,他也就不说什么了。
等房间通风数日,新买的床单被褥晒洗一番后,崔恒这才跑到客栈去接夫人。
姜蓉这几日可着实不好过,她以前觉得下厨是种乐趣,现在则是闻见油烟味就想吐。
这孩子,在路上还乖巧,怎么安顿下来就这样闹人。
庆州的饭食多是面食,到了这里,吃不到以前熟悉的食物,菜色又多是荤腥,她到后面只要远远闻见那股油腻的味道,便控制不住心中的吐意。
家中的一些管事和厨子都还在路上,姜蓉此时万分后悔为何没有带着厨娘一起走。
没几日,姜蓉吃得少吐得多,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憔悴了起来。
看她这样虚弱,崔恒急得额头长了火疖,也愁得跟着她吐了起来。姜蓉看他这样,心中的郁气顿时也散了三分,好歹也算个有良心的。
与此同时,崔恒四处命人打听治妇人孕吐的偏方。
到后面,还是一个南方来的游商,见她吐得实在严重,便拿出了自家夫人做的咸泡菜送她。
这泡菜一入口,酸甜咸辣,四味俱全,瞬间让姜蓉口齿生津,有了食欲。就着这小罐泡菜,她连喝了几碗白粥,吃了回饱饭。
崔恒来接她去府里这日,她人已清瘦三分,面色更是苍白。
上峰迁居,庆州府内大小官僚衙吏也纷纷送上投名状,恭贺大人乔迁之喜。
等看到崔大人从马车中扶着一位身穿丁香织锦印金长裙的佳人走下来时,县尉才明白,原来之前那样大张旗鼓的动作竟然是为了博美人欢心。
这位美人容貌艳丽,楚腰袅袅,只是走路脚下飘浮,脸色略显苍白。端的是一幅弱柳扶风,身娇体软的楚楚可怜姿态。
这样的姿色,也难怪能让这位汴京来的大人这样悉心呵护,只是不知这是崔大人从何寻来的尤物?
在场众人心中各有所想,竟没一人认为这是崔恒的夫人。
姜蓉走到门前,这才发现崔恒的同僚们在一旁等候,她朝众人颔首示意,笑着劝慰崔恒:“夫君,你先忙你的,家中有翠竹她们照料就好。”
崔恒有些担忧地望了她一眼,转身朝众人沉声介绍:“这是内子姜氏。”
“去吧。”姜蓉微微一笑。
众人方如梦初醒,连声恭贺起来。
“原来是崔夫人,失敬失敬。”
“内子初来乍到水土不服,请恕府上招待不周,只能在春山居略备薄酒,聊表心意。”
这厢,姜蓉吩咐丫鬟仆妇将带来的器具物件在房中摆好。
另一边,崔恒携着几位同僚并下属,一同前往庆州城最大的酒楼。
崔恒似乎是要将纨绔衙内形象演到底,这次的宴请,极尽奢华,又请了许多歌伎倡伶陪酒助兴,排场很是阔绰。
不消散宴,崔恒挥金如土的豪迈名声便已传出。
酒桌上,丝竹悠悠,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气氛热闹非常。
有人壮着胆子开口问崔恒,他怎么会被分到这里来?要知道,他们庆州可不算个好地方。
崔恒掩面叹道:“唉,莫要再提,怪我年轻气盛,做事不考虑后果,这才遭此横祸。”
众人哈哈大笑,举起手中的酒杯敬他一杯。
酒足饭饱之后,有人搂着陪酒的乐妓就要去潇洒一番。
他们见崔恒孤身独坐,不禁出言调侃:“莫非崔大人惧内不成?连歌伎的小手都不敢摸。啊?哈哈。”
“崔大人是汴京来的,想来是看不上这样的货色。”
“我家中有一美姬,虽不及崔夫人美貌,但胜在场倡伶多矣,不若送给崔大人解解闷,如何?”
崔恒此时已是醉眼惺忪,他睁着朦胧的双眼,醺然拱手:“多谢各位好意,只是崔某心有余而力不足。”
说罢,他想要站起身来,两只脚却缠在一块,险些将自己绊倒。常临在一边看得胆战心惊,伸手欲扶,却被崔恒慢吞吞喝止。
崔恒抓住旁边的案沿,方借力安稳坐下。
那几人看了一眼崔恒,这才笑嘻嘻离去。
几位下属见大人们各自散去,东道主亦喝得醉醺醺的,于是纷纷起身告别。
崔恒左手支颐,右手胡乱挥舞,语调含糊地示意他们先走,自己还需醒会酒。
等人群散尽,崔恒这才睁开眼睛。一双乌黑狭长的丹凤眼,分明是神色清明,只眼角眉梢微微发红,更为他平添几分媚意。
别人是否是这样认为,姜蓉不知,但这是她现下的真实感受。
崔恒平日里总装成一朵高岭之花,现在这酩酊大醉的娇俏模样,却仿若玉山倾颓,神堕泥潭,让姜蓉心中隐隐生出怪异的兴奋之感。
她轻轻拍了拍他泛红的俊脸,小声道:“还算知趣,知道洗完澡再进来。”
“嗯?”崔恒微微睁眼。
“没有同你说话,好好休息吧。”
今日乔迁,姜蓉很是劳累,本来怀孕后吃的就少,今儿一忙,身体就愈发疲惫。现在她感觉浑身都酸软无力,只想快些躺着。
“夫人。”睡着的崔恒突然睁眼,起身耍横似的死死抱住姜蓉,不停往她身上蹭。
“哎哎,你这是做什么?”姜蓉被他吓得一咯噔,忙出声制止。
崔恒骤然被甩开,不满地低声呢喃。
那语调丝丝绕绕,彷如春日里新生的藤蔓遇见心喜的枝干,跃跃欲试地张开那满是勾爪的触角,试图要将树干紧紧缠绕。
意识到崔恒的变化,姜蓉被震惊得汗毛直立。
“夫人~”他现下好似一只摇尾乞怜的大狼狗,睁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姜蓉。
“干,干嘛?”姜蓉眼神闪烁,有些不想直视他的眼睛。
崔恒搭着她的肩,突然欺身靠近,吓得她退到靠着床架,瞪大一双美目,看着崔恒发疯。
这人是怎么了,以前喝酒从不这样,这是受了什么刺激,回家才发泄出来?
崔恒沉默不语,一只大掌放在她的腰间,不停地摩挲,姜蓉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撩拨得浑身无力。
就在她受不住崔恒这软刀磨肉的动作准备扯开他时,他手上的小动作却倏地停止,转而贴向姜蓉。
眼见着崔恒那张俊脸离她越来越近,姜蓉不由自主地打量起他的脸来。
别说姜蓉白,崔恒不但更白,他还晒不黑。
看着他睫毛浓密,凤眼微挑,一张白玉似的脸上毫无瑕疵,惹得姜蓉几乎要心生妒忌。
他这双狭长明亮的大眼睛,她只在他和大姑姐脸上看见,其他兄弟姐妹都没有,想来是他母亲那边传来的。
崔恒越靠越近,姜蓉的目光不禁落到他那高挺笔直的鼻梁之上。
思及不眠山那晚心中所想,姜蓉不由轻笑出声。
这男人才像个尤物,虽然他平日里总是绷着一张脸,紧抿着唇,作出一副只可远观的清冷模样,但这种美而不自知的松弛疏离之感的确让她有些许着迷。
尤其是那隐忍克制的清隽神情,最让她内心荡漾。
她的手没忍住轻抚向他的眉眼,崔恒被迫闭上双眼,睫毛轻颤,任由姜蓉动作。
待她的指尖从他的鼻梁滑至他嘴唇时,他蓦然睁眼抓住她的手腕,低头将两人鼻尖相撞。
两人气息交织,四目相对,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各自的耳边。
“夫人。”他平日里陈腔滥调的称呼,此时却让姜蓉听出一丝暧昧的勾引。
看崔恒越贴越近,姜蓉呼吸一窒,一颗心突然紧张得如小鹿乱撞。
她犹疑几息,刚闭上眼,就见这人突然狠狠抱住她,在她颈间深吸一口气后,搂着她就要翻身倒去。
姜蓉看着那躺下去就不省人事的男人,心下愤愤,这都是什么人啊?
她翻了个身,紧紧捂好自己的被子。
这屋内并无地龙,只有一个土炕,姜蓉有些睡不惯,只能在床上多放几个汤婆子暖脚。
被窝里凉飕飕的,半晌也没热气,姜蓉心中暗自忖度,明儿得多备几个暖炉来,要不然这冬天可怎么熬下去?
就在她辗转反侧之际,一只手越过边界,伸进她的被窝,将她牢牢揽在怀中。
温热的大掌贴在她微凉的腹部,姜蓉身上的寒意逐渐得到缓解。得了好处,姜蓉也就大度不与醉鬼计较。
身后那人见她不反抗,动作越发放肆,没一会就整个人滚进了她被窝里,两人共盖一床棉被。
感受到崔恒身上传来的绵绵不绝的热意,姜蓉也不扭捏,整个人都朝他身上贴近。
等身边的人睡着,耳畔只余微弱的呼吸声时。崔恒这才睁眼,他闷声轻笑,将自己的被子小心叠盖在两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