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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不知名的实验事故发生,没有人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但是不久,地球上空的臭氧层消失大半。

氧气,水汽,热气,所有人类赖以生存的东西都在急剧缩减。海底可燃冰爆发,海啸、地震接二连三,大陆板块激烈震荡。地球像一个受到挤压的生蛋黄。

自然体系崩坏,基因变异,辐射横行,人类濒临灭绝之际,科学家提议圈地建造基地。消息一出,其他大陆的幸存者纷纷效仿。在无线通讯彻底切断前,有消息称,另有两个基地也将建成。

“致敬生命”——审判庭发行的身份证上,这四个字和每个人的名字等大字号。只要有光的地方,它们就会和基地每个人的名字一起闪闪发光。

但审判庭的光永远照不亮“黑户”区。

没有人能拒绝一枚金属的诱惑。

对于无钱无权还想活下去的人来说,身份证是他们最后的退路。

江酒背靠墙和柜子的三角区,坐在椅子上,合眼小憩,思维却异常活跃。

她睡不着。

只要闭上眼睛,三块金属板就浮现出来。等换到钱买营养液,她至少可以一天一瓶。

一夜寂静。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外面传来轻微、有节奏的声响,时近时远。

江酒一下子清醒了。

她怎么睡得这么沉!

蹑手蹑脚去检查柜子的锁,没有撬动的痕迹,再把三块铁板钉成的凳子放到角落里。收拾妥当,她轻轻走到门口。

门是由一种聚合物编织而成,软软的,除了大,一无是处。阳光熹微,光漏进来。

耳朵贴在门上,门外的声响越发清晰,交错响起。

是材质紧密的东西压在地上的声音。

她喉咙发紧。

如果是鞋底摩擦的声音,说明来人很有手段,能穿上这种特殊材质的鞋子。如果是个物件,拖着这东西招摇过市的人也不简单。

谁来了?找谁?

声音渐渐近了。

江酒恨不得挖坑把三个身份证埋地里,但这是二楼。

那人已到门前。

隔着门,连受力摩擦的节点,她都能判断出来。

“有人吗?”声音透进门里,中气十足。

是个能吃饱、鞋子有底的人!

一瞬间,血液似乎都在颤抖,心脏也跳得生疼。她把嘴唇贴在门上,轻轻说:“有。”

因为常年喝营养液,还吃不饱,更见不到半点能咀嚼的食物,她说话虚得很。

“你好。”门外的人很有礼貌,“根据审判庭最新决议,W区所有人都可以享有暂时的补贴。如果愿意捐赠卵子或精子,你可以获得营养液作为报酬。每人每个月限定一次,地点是资源利用站。”

审判庭?捐精捐卵?

江酒没想到只是一则消息通知,很快,她意识到她没有权利拒绝。就像没有人会想反抗抢劫的佣兵,沉默和服从已经成为“黑户”区的生存准则。

只听门外的人继续说:“如果不愿意,你可以选择拒绝。”

有一瞬间,江酒觉得自己穿越了。她回到那个战火纷飞但人类仍有未来的地方,而这个末世时代就是几个小时的梦。

但手里的门是冰凉的。

一片寂静后,门外第三次传来声音:“从明天开始,W区东侧资源利用站开放,如果有能力和意愿,你可以去参加回收工作,这是一项有报酬的劳动。”

资源利用站?回收工作?

江酒迷糊了。

二十几年原主吃的用的,哪样不是资源回收再利用品,还能有回收利用的空间?

没等她说话,门外响起鞋子摩擦地面的声音。

同样的话在门口不远处响起。

——这人在挨家挨户通知。

听酒吧里的人说过,实验爆发后没多久,无线通讯就断了。没想到,这个时代传递消息要靠人力。

很快,同样的脚步声响起,很轻,很远。这一次,那位传话人真的走了。

江酒打开门,从一点门缝里看见黑色背影消失在楼梯口。也有一户“鸽子笼”打开门,弹出一个毛茸茸的黄脑勺。

是隔壁那户人家。

她又把门合上。

天灰蒙蒙亮,家里用不起水,就着一点光,她拿干巴巴的布抹了把脸。毛糙的料子刮在脸上,生疼生疼的。

她丢下洗脸布,打开柜子,喝一口营养液,再检查一番,出门。一定要找到换钱的门路!

因为是二楼,踩着随时可能坍塌的台阶走了一小会儿,一楼就到了。

眼前,一片灰暗。

灰色的楼栋四面环合,数十层延伸到灰色的天空。楼顶略微向内倾斜,夹出一块小小的豆腐块天空。墙体老旧,爬满蜘蛛网。一个窗口即一户人家,数不清的人家挤在一起。

地上有几张碎纸,她拾起几片,是“公”、“羽”和一些残破的部首偏旁,完全读不出原来的意思。

其他出口陆陆续续走出几个人,灰白脸,骨瘦嶙峋,唯有衣服看起来很特别。越来越多的人走出来,大家往同一个方向汇集。

离开这片“鸽子笼”的大门只有一个。

人聚拢起来,薄底的鞋子擦在地上,声音嘈杂交错。她混在里面,拥挤又压抑。

两个穿黑色制服的男人站在大门两边,踱步张望。他们衣袖凸起,应该是藏着东西。看背影,都像是传话的人。

门正对一辆破旧卡车,跨过门框,人们陆陆续续走上露天的车厢。车头顶部有一捆很粗的线,挂着滚轴连在一片线网的边缘。

线网很高,缠在塔尖上,蔓延到很广的地方。一眼望去,像一张扎了钉子的渔网。再往上,是灰色的保护罩。遮住光的云像油滴,泛着黄光。

一个,两个,三个……走在前面的人,大部分有黄色身份证,少数几个佩戴的是蓝色,只有她一个人是个黑户。

她隐约觉得不对劲,但人已经走到门外,大部队推搡着,她不得不继续往前。

车轮大,车厢高,车板却小巧,放在地上形成一个陡坡。她看一眼,心说,真高啊这车。然后和同行的人一样,一脚踩在一块凸起处。旁边几个脚一蹬就上去了,又一拨人上去了,她还僵在原地。

她用不上力。

前后都是人,她夹在中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就这点犹豫的功夫,人群骚动起来,好几双视线都汇聚在她身上。

“女人……”

“怎么敢的……”

“怎么黑户也来了……”

前进的步伐停下来,细细碎碎、不怀好意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隐约还有笑声。

江酒这才注意到,目光所及之处,只有她一个女人。她身材干瘪,一头短发,混在一帮同样很瘦的人里面,乍看真不容易被发现。

“怎么回事!”一道中气十足的喝声从人群外泼进来。

是那个传话人的声音!

她心里稍稍安定,攀在门板上的手脚放下来。

周围的声音消失了,聚集在她身上的视线越来越多。

“守卫者,这女人是黑户!”

原来是守卫者,她在心里默默叹一句,转去看说这话的人。

人群边上,佩戴黄色身份证的尖脸男人正凶狠地瞪着她,脸上有一道歪斜可怖的伤疤,从眼睑下至耳后根。看模样,是个本事不小的佣兵。

话刚说完,附近一圈人都往后退了几步,他也跟着退后。

江酒站在包围圈里。

人群让出一条小路,守卫者一前一后挤进来。两人都身材高大,模样年轻,也正看着她。

听去酒吧喝酒的人说,“黑户”区什么人都会有,就是没有守卫者。守卫者都在L区,偶尔来W区的,都是犯错被罚过来的。

那个被劣质酒精薰得满脸通红的红发男人边喝边说,说着说着,眼泪顺着皱纹掉下来。他抹把脸,脸上多了个色块,连续骂了好几句脏话。周围的人哈哈笑起来。

江酒听不懂那些脏话,但在其他人的笑谈里,渐渐明白他的意思。

审判庭的光永远照不到“黑户”区,审判庭最得力的爪牙也绝不屑踏进这里一步。

所以,长这么大,她还没见过守卫者。

现在,她分不清到底谁才是挨家挨户传话的人。

“你是来领取福利的?”皮肤偏白的守卫者问。

音色很熟悉,刚刚大喝一声的也是他。

人群爆发出稀稀落落的嗤笑声。

她抬头看眼前这位传话的人,摇头否认,“我是来参加资源回收再利用劳动的。”扫一眼左手肘的身份证,红色,上面嵌有两个字,「昭洱」。

原来他叫昭洱。她默默记在心里。

昭洱和另一位守护者对视一眼,满脸疑惑。

“资源回收再利用劳动?”那位小麦色的守护者又念了一遍这个有些熟悉但很陌生的词,反应过来,“是资源利用站,你是来从事回收工作的?”

「白茯」,嵌在他红色身份证上的名字。

江酒对上白茯狭长的眼睛,又垂下脸。很快,红色身份证转到她看不见的地方去了。

周围霎时安静了。

“白哥……”昭洱想跟白哥商量让这女孩儿等下一班车,却见白哥一手抓住女孩儿的肩膀,拎拽着往人群外走。

女孩儿不出声,低头盯着肩膀上的手,皱紧的眉头让她看上去有点人的生气。

白哥比他高半头,比女孩儿高一头半,步子跨的大,走得快,等他反应过来追上去时,女孩儿已经被白哥甩到人群外,扔在地上。

江酒踉跄着,被甩出去,一屁股坐在地上,尾椎骨痛麻了。

手指勾进袖口心磨出的口子,她有些心疼。衣服磨坏了,得花钱买针线缝补。幸好只是一个口子,干活注意点不扯大,还能撑一段时间。

掸掸手掌上的灰尘,她检查了下,只有一块地方磨掉层皮。

“看什么看!上车!”白茯高声喝道。

一群看热闹的人呼啦啦涌上车,车厢底板被踩得哐当响。车上人挤人,响亮的哐当声逐渐密集起来,轰隆隆。

他两步跨过去,拾起地上的车板,甩上去,又是一声爆响,骚动彻底安静下来。

一双双眼睛默默地看着下面。

但凡有点眼见的都能看出来,这位有话语权的守卫者脾气很不好。

江酒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准备走。她是黑户,又是女人,不在审判庭的这项决议里。

审判庭的光照不进“黑户”区,原来是这个意思。

“白哥,没有说女性不允许参加。”昭洱终于理顺舌头,硬声提醒。

给车板上了锁,白茯折回来,冷脸对他说:“今天资源利用站是中介商轮值,来的是汤翁大人。”

话一出,江酒又不想走了。

中介商是人类基地不可缺少的一类人,他们能精准估量商品价值,倒买倒卖,追求利益最大化,因此,他们无所畏惧,什么都敢买,什么都敢卖。比如,身份证。

但这些人从不进“黑户”区,至少她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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