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陆力革的母亲李晓清上了门。
对于这个自称陆力革母亲的人，苏瑜以为对方是骗子，没想到陆力革的电话在这时候打了进来。
听见陆力革的声音，苏瑜有很多话想说，但光是在电话里说怎么够？
陆力革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我晚上再回来，等我回去再跟你说，站在门外的确实是我母亲。”
有他这句话就够了。
苏瑜心上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苏瑜将李晓清请进来坐，还好昨天才将打扫过房间。
李晓清的眉眼和陆力革有几分相似，气质却和陆力革大相径庭。
看着李晓清那张微笑的脸，苏瑜想起小时候见到过的领导。
基于从小“耳濡目染”的缘故，苏瑜猜测陆力革的母亲也许是某个部门的领导。
苏瑜为李晓清泡了杯茶，李晓清环顾四周，视线最后落在苏瑜身上。
李晓清笑了下说：“这段日子麻烦你照顾我们家力革了。”
“不麻烦。”苏瑜说：“我们快结婚了，互相照顾是应该的。”
有那么一瞬间，房间里凝固了一会儿。
“哈，这样吗？这很好。”
李晓清低头抚了抚耳朵边的头发。
苏瑜有点惊讶，陆力革难道没告诉他母亲，自己即将和他结婚的事情吗？
“什么时候定下的？证领了吗？”
李晓清继续笑着说。
苏瑜说：“还没，打算下个月办完婚礼后再去。”
“婚礼？下个月什么时候？”
“下个月十七。”
李晓清说：“下个月十七？太仓促了。”
苏瑜摇头说：“不算仓促，已经计划半年了。”
“苏小姐……”李晓清打断她，说：“我想你应该可以理解我的处境。你和他相处了三年，可我和他却是实实在在地分离了三年。这三年对我来说太漫长了。不过，苏小姐你千万别误会，我没有阻挠你们结婚的意思，我只是想说，儿子结婚这么重要的大事，作为一个母亲不能不参与。”
苏瑜点头说：“我明白的。”
李晓清略带歉意说：“苏小姐能理解就好。既然这样，不如先将婚期推迟吧，现在家里太多事了，婚礼这事得先缓一缓。”
苏瑜却说：“伯母，婚礼推迟的事我做不了主，您得跟我爸妈去说。”
李晓清愣了下，交叠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头敲了两下，很快，她低头笑了起来，随即又抬起头来说：“苏小姐你说得对，刚才的事是我不周到，你千万别放在心上，你们两个结婚确实是件大事，双方父母是应该见个面。”
……
送走李晓清后，苏瑜一直在等陆力革回家。
直到深夜十点，苏瑜终于听见了门口传来响动，苏瑜立即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习惯性地贴了过去，陆力革恢复记忆又有什么关系？难道还能变了一个人不成。
但是，陆力革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恰巧阻止了她的靠近。
他问：“怎么不开灯？”
苏瑜察觉不出异样说：“我一直在等你。你不回来我没心思开灯。”
“下次不要这样了。”陆力革放下她的手，转身将客厅的门打开。
灯光有些刺眼，苏瑜看见了陆力革身上的西装。
“你怎么穿着这件衣服？”苏瑜摸着西装领子问，这么好的料子，价格应该不菲。
陆力革将西装脱下，说：“这是我以前的衣服。从家里拿的。”
家里拿的？
苏瑜想起了今天发生的事情。
“你妈妈今天来过。”苏瑜是笑着说的，平心而论，陆力革恢复记忆找到家人确实是件好事，就算婚期会因此推迟也没事。
陆力革松开她的手，说：“她跟你说了什么吗？”
“没说什么，就是过来见见我，对了，你母亲说过几天要约我爸妈见个面。”
“是应该见个面。”陆力革点点头，垂头盯着地上思考了会儿，说：“你先休息吧，我想去洗个澡。”
苏瑜道：“好啊，你去吧。”
陆力革进了浴室，苏瑜没去休息，拎起陆力革刚刚脱下的西装，顺手掏了掏衣服口袋，摸出一个手机，看到手机，苏瑜脑中灵光一闪，差点给忘了，她还没删掉那段监控视频。
但是，苏瑜触摸了下屏幕，屏幕没有反应，摸向开机键，持续按了一会儿依旧没反应。
也许手机坏了。
苏瑜心想，如果手机坏了，那就能解释从昨天到今天陆力革为什么不给她打电话了。
趁陆力革还在洗澡，苏瑜去厨房煮了一碗泡面，再煎了一个表皮微焦的荷包蛋覆盖在上面，她把面端出来的时候，陆力革恰好洗好澡，从浴室里走出来。
“你怎么穿得这么少？”
苏瑜抬起头，却看见陆力革只穿了一条裤子，上半身光着。
他还洗了头，头发大概只用毛巾擦过，湿漉漉的。
苏瑜去浴室柜子里拿了一个吹风机，很自然地要陆力革站那儿别动，说：“我给你吹头发，这么冷的天，头发没吹干要感冒的。对了，你看天气了吗？过几天又要降温了，唉，要不是换不了工作，我早就想换地方住了，这个地方冬冷夏热，一点都不好。”
“不用了。”陆力革忽然出声说。
苏瑜问：“不用什么？”
陆力革将挂在手臂上的上衣穿好，说：“头发不用吹了。我的头发短，很快就干了。”
“哦，也对。”
苏瑜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因为她的头发长，所以洗完澡的第一件事便是赶紧吹头发，和陆力革在一起后，因为他的生活自理能力几乎为零，所以陆力革的很多习惯都是跟着苏瑜学的。
“那你要吃面吗？我刚刚才煮好的，还很热乎。”
苏瑜指了指桌上热气腾腾的泡面说。
“面？”陆力革皱了皱眉，瞥了眼桌上的面，说：“我没有吃宵夜的习惯。”
“啊？”
苏瑜愣了愣，“可是我们以前经常吃……而且这是你爱吃的……”
苏瑜吞吞吐吐，竟然有些结巴。
陆力革沉默了会儿，说：“那你放着吧，我等会儿在吃。”
但是，陆力革侧身从桌上走过，视线不曾落在那碗面上。
苏瑜追问：“你还要做什么吗？”
陆力革停下脚步，转头面向书房的方向，看了一会儿才说：“忘记跟你说了，我要辞掉我原先那份工作。”
苏瑜问：“为什么？”
陆力革背对着她道：“改天再跟你仔细说吧。我先去书房了，有什么事你再叫我。”
陆力革进了书房，苏瑜转身看着桌上的面，心里隐约有些不安。
陆力革去书房收拾行李，然而挑拣了半天却发现没有一件东西可以带走。
过去三年的工作和现在自己需要的毫不沾边，书架上的书就更别提了，都是他不爱看的书，过去三年的记忆虽然还在他的脑子里，可是闭上眼睛细细回忆起来，却发现记忆里的自己如此陌生，陌生到仿佛在看另一个人的人生，对于别人的人生，他从来都是冷眼旁观，就像做了一场稀奇古怪的梦，梦醒来后也许会怅惘，但却绝不会当真。
不过，窗户灌进来的刺骨冷风却提醒他，他确实做了一场梦，可同时，这个梦也是真的。
那不是别人的人生，而是他自己的。
就算他恢复了记忆也无法摆脱。
一个成年人，总要为过去做错的事承担责任。
苏瑜躺在床上侧身听着门口的动静，直到感觉到床的另外一侧凹陷下去她才放下了心，等到陆力革彻底躺了下来，苏瑜翻身搂着陆力革，说：“为什么我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你都不接？”
陆力革身体一僵，但他借着调整睡姿避开了她的搂抱，说：“手机摔坏了。”
“难怪。”苏瑜裹紧被子，没发现陆力革的异常，说：“那你快告诉我，你的记忆怎么恢复的？你原来的名字叫什么，你的爸爸妈妈呢？你原先的家在哪里……啊，我有好多问题啊，刚才要不是我看你精神不太好，我早就问你了。”
陆力革爬了起来，靠在床头，说：“你别急，我慢慢跟你说。”
“我还是叫陆力革，偶然想起来的，也许因为忽然见到了当初和我相撞的司机，大脑受到了刺激才会让我想起来。”
“所以你因为这件事才没去出差？”
“嗯，我把他送去公安局，借警察的手机联系到了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和妹妹都在国外，忘记跟你说了，我们家很早就移民了，三年前那场车祸发生的时候我才回到国内不久。我母亲为了找我，一年前回了国，我的妹妹还在国外，这几天我都在我母亲那里。”
“过几天，我打算搬过去。”
苏瑜愣道：“搬过去？我们一起吗？”
“嗯。”陆力革重新躺了下来，说：“我去书房捡了几本书，这几天再收拾一下就可以搬了。”
“可是……”苏瑜不太想搬，这套房子她才住进去没有多久。
陆力革忽然翻身面对着她，对着她放在被子上的手看了一会儿，然后握了上去，说：“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有些突然，但是没关系，慢慢适应就好了。”
苏瑜以为陆力革在安慰自己，想了想，说：“我可以理解的。你想搬就搬吧。”沉默了一会儿，苏瑜接着说：“这周末我爸妈会过来，你妈妈邀请的。”
苏瑜才把陆力革恢复记忆的事情告诉爸妈，他们便着急着要请假过来一趟。
可是李晓清说父母双方第一次见面需要正式一些，苏瑜的父母这才没有请假。
“嗯，挺好的。”陆力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