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过醉仙桥
好在临行前盈欢让厨房给楚轩做了一袋子烙饼，楚轩回到驿站，从马车的行李上拿出饼，吃了几口，又准备上路了。
楚轩心情沉重，牵着马，从街市走过，这时候，见前边围了一群人，这群人正强拉硬拽着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
楚轩上前听了听，原来，少年要卖身葬父，甘愿当菜人，来街市自售，可是，来人给的银子少，少年不肯，双方争执不下。
楚轩见那少年面目清秀，只是脸色是青菜色，瘦得可怜，于是上前问：“需要多少钱？”
少年道：“已经讲好了，我身上的肉一斤120文钱，他们却反逛子，一斤肉才给80文钱，这点银子不够安葬我父母的费用，他们出尔反尔，不讲理。”
楚轩听得浑身一颤，从衣袋里拿出一锭银子道：“小公子，拿这银子安葬你的父母吧，不要卖自己了。”
那少年接过银子，跪下给楚轩磕了三个头，转身跑出人群。
楚轩骑马也转身赶路了。
为了走近路，楚轩都是从密林打马穿山而过，恍惚白驹过隙，走得飞快。
傍晚时雾生，夕阳下，青蛙入水，世界静了下来。
楚轩找到一棵大树，想找到一棵树洞暂时歇脚，忽然发现树洞里松鼠也抱着坚果休息，楚轩莞尔一笑，所有喘气的不过是为一口吃的呀。
楚轩坐在山洞里想着心事，从京城到新都1800多公里，照现在的速度，到青城山也需要小半个月，还是太慢，楚轩心里有点焦急。
忽然，远处传来马蹄声，由远而近，十分清晰。
楚轩心想，在这空旷的四野山林，空山不见人，眼前是一片莽莽林海，谁会在就要天黑时还要从大山经过，不会是山匪吧？
楚轩站在山道边，警惕地注视着马驰来的方向，不一会儿，马飞奔到眼前，楚轩仔细望去，马上端坐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菜人少年。
少年下马，跪地就拜道：“我已把父母送走，无牵无挂，愿随恩公浪迹天涯。”
楚轩惊异地问：“你这马？”
“我这马是买的，自然用的是恩公的银子，现在人都吃人，哪有草料喂马，马匹现在便宜的很。”
楚轩道：“我是去青城山的，有要事，路上不能有拖油瓶，你不要脑袋一热，就跟我上路，何况路途遥遥，前路艰险，你还是回去吧。”
“与其回去千刀万剐被人当作菜人宰了吃肉，不如跟着恩公浪迹天涯，恩公不要劝我，我主意已定。”
楚轩看那少年，眼神甘冽清纯，就像“泉源”一样。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道：“翠翘。”
楚轩问：“河南这地界官府为什么不禁止菜人买卖呢？”。翠翘无奈地两手一摊道：“因为饿呀。刚开始，大家还只是分食刚刚死去的人，当死去的人也无法满足时，开始卖儿卖女卖自己，人成了牛羊，可以任意屠杀。
刚闹饥荒那会，大家吃榆树钱，榆树皮。
吃榆树皮之后就该吃更难吃的东西了，比如豆秸呀、玉米秸啊。再之后就要吃棉衣里的棉絮、衣服上的皮革了。
最后，当所有能吃的东西都吃光了，就只能吃观音土了。观音土直接吃很难下咽，有的人家会混入一点淀粉，做成口感稍好的“土馍”。即便“土馍”很难消化，但它能带来饱腹感。对于饥不择食的人来说，只要能填饱肚子，好坏不是最重要的。
观音土少量吃会身体浮肿，多吃就会肚皮肿大如石，最后被活活憋死。
最后，走投无路的人们开始卖儿鬻女，“易子而食”，“菜人”集市就此形成，但是即便是价格上猪狗不如的菜人，也不是谁都能当的。也分等级呢。”
楚轩问：“那到底什么人才有资格成为“菜人”，被摆上货架呢？”
翠翘拧眉道：“一等菜人自然是小孩，肉嫩而易煮，故被称为和骨烂。
二等菜人是年轻的女子，因为皮肉较为细嫩，没有异味，比羊肉还好吃，故被称为不羡羊。
下等菜人是男人，因为皮糙肉厚，异味浓厚，被人们嫌弃煮食浪费火，故被称为老把火。而被吃之人，则统称为两脚羊。”
楚轩心情沉重道：“你的父母是怎么死的？”
“我的父母就是州官，因为反对吃人，被师爷联合衙役活活打死，杀死吃肉了。”
楚轩沉默了好久好久好久。
楚轩问：“如果你跟我走，你吃得了一路奔波的辛苦吗？”
“再苦有被千刀万剐苦吗？有被为了肉质的新鲜，活着被凌迟看着自己身上的肉一片片切下苦吗？我看你身上有一股英雄气，我愿意跟着你吃苦。”
楚轩让翠翘进了树洞，两人在树洞里挨着坐着，第二天早上，楚轩让翠翘吃了袋子里的烙饼，翠翘吃得很慢，像吃到了人间最美的滋味。
楚轩道：“今天要抓紧赶路，争取早点到达。”
早起后，翠翘十分懂事，早早把两匹马喂了青草，两匹马有了力气，一路互相追逐着狂奔。
翠翘对这段路十分熟悉，一路骑着马追着盘山路上飞舞的蝴蝶，天空很蓝，楚轩暂时忘掉了菜人市场给自己带来的心里压抑。
一眨眼，翠翘走失在莽莽林海，楚轩赶紧追了上去。
忽然，翠翘一勒马缰绳，回头对楚轩道：“恩公，前边有两条路，你打算选哪条？”
从“醉仙桥”穿过去，路就很近，不过从醉仙桥过去非常眼晕。
桥身是绳子编织的，桥身下是万丈深渊，一般人都不敢从那里面过去。
楚轩道：“那就从醉仙桥穿过去，赶路要紧。”
楚轩问：“翠翘，你行吗？”
翠翘自信地点点头。
两人很快来到醉仙桥。
这醉仙桥是用绳索穿成的绳桥，桥身的绳索在秋风下晃晃悠悠，别说人走过去，看着都有点吓人。
楚轩对翠翘道：“我探路，先过去。”
翠翘点点头。
楚轩两脚夹了马肚子，用力擂了一下马缰绳，那马仿佛天马一般，仿佛生了两翅，从醉仙桥上飞过去了。
翠翘都看傻了。
他牵着马，小心地在醉仙桥上走着，每走一步，桥身上的绳索都会晃晃悠悠，看着桥身下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翠翘刚走在桥中央时，突然吓得崩溃大哭，人立在桥身上，左摇右摆，马也受了惊，嘶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