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赵书廷和书夏已经快速回长京了。
他也早就给城内的行查司递了消息,让他们派人在城外接应。
这回京的路上还是太平些,越是逼近了长京,他们反倒还不动手了。
赵书廷本想着直接去行查司的,但是应州那边还没有消息递过来,他又实在是累了。
这几日一直在奔波,幸好他没有受什么重伤,要不然也早就死在路上了。
他还是决定,直接就回相府去。
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入夜了。
赶在关门前,还好进城了。
……
行查司几个接应的走在了后面。
赵书廷想起了什么,接着又问,
“对了,那几个被抓的刺客,还没有死吧?”
“回大人,没有。”
“医官一直在看着的,暂时还死不了。”
“那就好。”
他轻轻的点了点头,想着还是先送书夏回府比较好。
“盯紧从应州来的消息,一旦有了,立马通知我。”
“是。”
“你们先回去吧。今夜我就先回府了。”
“是。”
他交代完又上了马,在前面引着路。
后面的马车上,里面安静的很,她都没有探出头来看一看。
赵书廷往那边扫了一眼,又继续往前走。
现在,长京城内,表面看上去还是平静极了。
听着外面马车过的咕噜声,还有马蹄声,递消息的人,又及时的将消息传递去了宫里。
暗夜黑影浮动,是牵动了谁的弦音。
冷烟还在屋里练着琵琶曲,刚刚那人已经来过了。
……
相府的人已经在外候着了。知道公子和姑娘是今夜回府,成七已经在外等了许久。
刚到了正门外,赵书廷下了马,站在马车边,轻声说了句,
“书夏,我们到了。”
他还站在马车边等着,可是里面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心觉有些不对劲,走近了些,掀开了马车上的挂帘,见着她是睡着了。
她的头倚在窗边,这姿势,又没有软床润玉,她还能睡着,果然是很累了。
“公子,怎么了?”
成七见他脸色不大对,又接着问了句。
赵书廷只是让他闭嘴,别说话。
他让成七将马牵走,他骑的那匹马,是崔家养的好马,还有用。
他轻脚上了马车,抱了她出来,又一路将赵书夏抱进了府。
许是她在做梦,似乎是抓到了什么,赵书夏迷迷糊糊的将手牢牢的挂在了赵书廷的脖子上。
她整个人窝在了赵书廷的怀里安睡着。
赵书廷也是感觉到了,抱着的手又用力了些。
“公子,还是我来吧。”
赵书夏的侍女追在他的身后,劝说道她来做就好。
赵书廷只是冷冷的对她说了句,
“你力气小,怎么抱得动她?”
他还刻意压着声,怕吵醒她。
她的院子有些远,赵书廷抱了她一路,把她放在她房间的床榻上后,又跟她的侍女交代了句,
“先让她就这样睡吧,别打扰她。”
“是。”
……
他的手刚刚一直牵着马上的缰绳,又抱了她一路,这会儿手也有些麻。
他松了松自己的手腕,又使劲甩了两下。
舒服多了。
“公子,可饿了?要不要用些点心吃食。”
“嗯。”
赵书廷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是有些饿了。
他也不是金铜金身,也不是神仙,是人。
人,是要休息和吃饭的。
“对了,最近我不在府里,府上没出什么事吧。”
他还记挂着长京和相府的一切动静,多问了几句。
“回公子,并无什么大事,也就是四公子一直被相公禁足在府内,其余的还没什么。”
“行查司的人来过几次,是过来跟相公议事的。”
说起了相公,赵书廷又问道相公是否在府内。
“相公最近几日都留在宫里,说是公务繁忙,一直不得空。”
“行了,我知道了,去准备饭菜吧。”
“是。”
“还有啊,”他还有话,成七又听见了声儿转过了身来。
“去将四公子请过来,说我想跟他一起吃个晚饭。”赵书廷有些话想交代给赵路苔,他还是想告诫告诫他。
但成七却有些犹豫。
“可是,可是,”
“怎么了?”
他有些犯难,四公子是被相公打了一顿,又被禁足的。
连崔姨娘都不能劝相公放了他,他怎么敢去请。
“可是相公说过,要四公子一直禁足的。”
“相公如今不在府内,就是一切都听我的话,还不明白吗?”
他眼神有一丝狠意,像是在司狱审问那些犯人的样子,成七有些害怕。
直直说,立刻按照他的吩咐去办。
“是,成七立刻去请。”
……
四公子赵路苔一直被禁足在自己的院子里,光是从门口就感受到了极大的怨气。
前几天,四公子还在屋里发脾气甩东西呢。
上好的建窑瓷,都被他摔了个一地粉碎。
刚刚说要来请四公子的人,他有些害怕,去厨房跟他们吩咐了要准备些什么后,又直直的等着四君,拉着他一起过去了。
守在四公子院外的,见着是赵书廷身边的人过来了,虽有点犹豫,但是他们说了,是大公子的命令,也只好开了门。
“四公子,大公子说有事要与四公子商量商量,请四公子一起过去用个便饭。”
他们站在了他的屋外,大声朝里面说道。
等了会儿,他们才听见里面传出点动静来。
……
良久,趁着夜色卷来,他神色阴郁的来开了门。
倒是人,已经安静了许多。
他冷声开口问道,是何事。
他出了屋,有些很没精神。
禁足了这几天,他像是成了一个焉掉的茄子一样。
或者是跟霜打了的柿子一般。
“小的不知,请四公子移步大公子的院里去。”
他想了想,在阶上转了转,似乎是还在犹豫。
上次的事儿,赵路苔知道肯定就是赵书廷回来告的密。
上次顷水坊的事儿,他是看见了赵书廷带人来搜查顷水坊。
那阵势,他身上还带着血,像是刚刚从地狱阎罗殿里回来的一样。
他是有些后怕,那天回来的时候他的腿还是软的。
但是,现在更多的是生气,要不是他告密,他现在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想了一转,还是去吧。算是兴师问罪也好。
这大半个月过去了,也终于是有个机会出了这院子了。
“行,给本公子带路。”
“是。”
“公子请。”
他虽然样子现在看着邋遢了些,还是站直了身,抬头直直的往前走。
……
赵书廷正在吃菜,厨房只是做了几个小菜而已,还有壶青梅酒。
他边吃边等着人来,夹东西的手,都显露着一番疲态。
旁边还有个温酒的侍从,天色晚了,也起了冷风,喝冷的对肠胃不大好。
他刚喝了一小盏,就听见屋外传来的声音,是成七。
“四公子请。”
已经是到了门口,赵书廷也刚好抬眼看了。
四公子赵路苔,刚刚还是副很拽的样子,直走进了赵书廷这院子,这气势就不自觉的收敛了许多。
又到了门口,他抬头睁眼看见赵书廷这副严肃正经的样子,还是惧怕几分。
他还没先叫他一声大哥,只是揣着手,头又低了许多,也不抬脚进来,就站在那儿。
“公子,四公子到了。”
“你们都先下去吧。”
“是。”
他也没叫他,只是喊了其他人先下去,成七和四君揖手听了他的吩咐就下去了,走的时候,成七朝里面的那个温酒的侍从挥了挥手,示意他也下去。
等着人都下去了,赵书廷拿起了酒杯又喝了半杯,又慢悠悠的说道,
“怎么?还要我请你坐下吗?”
他闭眼闻了闻这青梅酒的香味,脸色不是很好看。
赵路苔犹豫着,他有些害怕,他才被相公打骂了一顿,他现在也不明白赵书廷这样做是想干什么。
难道是要下毒替赵家清理门户?
不对啊,他也没干什么,就是出去宿花寻柳和寻欢作乐罢了。
也不至于要清理门户了吧?
可是,他这副样子,看着却是要杀人啊。
房间里安静极了,那点青梅酒的酒香,也慢慢朝四公子这边袭来。
他不敢不听他的话,在外面喝酒吃饭的闲工夫里,他也是听过他大哥这个行查司指挥的手段。
是吓人万分。
他可是家里的金尊玉佛,连相公都是一向惯着他的。
全家里,没人敢轻易惹他,崔姨娘也惧怕他。
赵书廷只说了刚刚那一句,四公子也抬脚走了进来。
就坐了他的对面。
他先往桌上看了看,都是几个简单的下酒菜。
“这么害怕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赵书廷往他的脸上瞧了一眼,不论是眼神,还是神态,他都是戴着个惊恐害怕的面具。
赵书廷看穿了他,四公子也想就乘势直问了。
“你叫我出来干嘛啊?爹还罚我禁足呢。”
他假装话里是在怪着赵书廷,可是这样的神情和动作,都只是在掩饰他心里的慌张而已。
赵书廷只是扯着笑,是笑他有些傻。
“我只是有些话想跟你说而已,不用紧张,我不会打你,因为我现在也没那个精神。”
他脸上除了严肃的神态,还藏着几分疲倦。
“我今天晚上才回京,是还惦记着你的事儿。要不然,我也不会让你踏进我这院子。”
“谁稀罕。”他听完赵书廷的话,是还带着几分不耐烦,又低声嘟囔了一句。
赵书廷耳力还挺好,是听见了他在说些什么。
“我今天是敲打你这一回,要是你今后再犯,就算是被哪个有心的利用了,不小心进了刑部大牢或者是司狱,我也不会来救你的。”
赵书廷见他这副样子,他是真的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他又跟他放了狠话,四公子闭紧了他的嘴,又咬着牙,不敢多说话。
“以往你眠花宿柳,我什么时候管过?我都懒得多问一句。”平日里,赵书廷那么忙,哪里有心情多搭理他。
“可是上次,我不仅是追查逃犯才到的顷水坊,还更是追查敌国细作。”
“就算你如今不是在朝为官,应该也听说了朝堂上的几件大事。”
“元王谋反,派遣刺客来刺杀我,若是因为你,不小心被我们赵家的哪个仇敌拿来当作棋子利用了,不单是你,连我们整个赵家都会遭殃。”
赵书廷刻意说的很是严重,话加重了些,四公子是有些发抖,他只是一心玩乐,哪里有想这么多。
“就是因为这个,我才跟爹说让他敲打你一番,今日受了这番皮肉之苦,也好过让整个赵家为你陪葬。”
赵书廷说完后狠狠的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这一声响,更是吓着了他。
他猛的身子一抖,后退了半步。
本是清甜的酒香,现在也多了几分危险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