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回
昨夜的天雷和疾雨已经直接将几处木屋给直接弄塌了。
极端天气,本是寻常事,但是雨过又天晴,那一屋子的尸体和在泥巴路上渗出的鲜血,已经吓破了行路人的胆子,早早的就报了官。
得了报令,司判府的周司判已经带人出了城去,那早起奔袭出城的一队马蹄声,惊醒了长京城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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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书廷昨夜就歇在了相府,昨夜本打算直接回行查司的,但是底下的人没有来报,他也就偷了个懒吧。
“公子,相公一早就出了府去了宫里,还问公子这几天是否要常回来?”
赵书廷已经起了来,正在穿衣裳,成七端了热水来,正等着他的吩咐。
“我也不知道,但应该不大会回来。”
“行查司的人来相府了吗?”
“回公子,并没有。”
一夜,起来竟然还无事,他有些生疑。
“行了,备好早饭,用完我要去行查司。”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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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吩咐,成七又退了出去,赵书廷在行查司待的时间越久,他留在相府的时日也就越少,但相公还是记得他爱吃什么的。
成七也都记得的。
但是,赵书廷不爱吃桃酥条,觉得有些腻口,他对桃花过敏,也是碰不得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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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醒来后,修王已经不在了。
她躺在自己殿里的床榻上,身上还盖着大概是修王殿下的银白色狐毛外袍,她还记得昨天修王殿下来她殿里的时候,是带着这件外袍的。
“沈月?”
公主赶紧先醒了醒自己的脑袋,要恢复清醒,昨夜的雷雨那样大,她害怕的紧,还好有修王在。
公主是又叫了好几声,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听见了殿门被推开的声音。
“公主,你醒了?”
沈月招呼了底下的人端水上来,昨夜修王殿下是半夜离开的,或许那时候公主已经睡的安稳了。
“修王殿下,这是他的外袍吧?”
公主拿开了那件外袍,是还不大确定。
“是,这外袍是修王殿下的。”
“他昨夜什么时候走的?”
“大概是一更天时刻。”
公主听后失了声,她有些惊愕,他不会一直都陪着她的吧,半夜又才走,这怎么睡得好。
“把它收拾了,洗干净了再给修王殿下送回去。”
“是。”
公主的衣裙还是昨天的,想了想,他不会真的坐在这儿陪了她大半夜吧。
即是如此,公主的心里也明白了些。
“对了,沈月,过来。”
公主坐在床榻上,招呼了沈月往前再靠些,她有话问。
“昨夜那雷声如此之大,所以?”
公主抓着沈月的胳膊,压声又问着,
“所以,西苑,塌了。”
塌了?果然还是塌了,公主算着的还是准。
“按照公主的吩咐,我们已经将六皇子换到离含元殿不远的泽华殿,昨晚一夜我们都细心照顾着的,公主请放心。”
“西苑那边,我第一次去看他的时候,就发觉有问题,这还好将他给挪了出来,如今也算是有个正当理由,也不必再去求父皇的恩典了。”
“可是,六皇子的事儿,迟早陛下会知道的,说不得,皇后娘娘也要来过问了。”
“母后心慈,不会看着六皇子弃命难保的。更何况,若是真不喜欢他的话,当初就应该将他也丢进冷庭里,为什么还要派人去西苑照顾他?”
“还有,父皇至今也还没有给我一个交代,难道幽州世子和南和郡主他们迫害本公主的事儿就这么一笔勾销了?”
“我之前说过,他再怎么受冷落,但到底也是皇子,也由不得他们欺侮。”
“是。”
“近日他的情况可好些了?”
“钟医官照顾的很好,六皇子已经能坐起来了,用饭也比往日里多了些。”大抵是精气神恢复了些,食欲也好了不少。
“行,封些银两,赏给钟医官,谢过他医术高明,细心照顾了。”
“是。”
洗了脸,漱口穿衣过后,公主正打算去瞧瞧六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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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木屋。
周司判已经带人查封了这个地区,这是城外东郊,是长京与其他州郡会路的重要交通点,这里排了一列尸体,很容易招眼啊。
“这血迹,已经被昨夜的雨水冲走了许多,已经不甚明显了。”
刚下了雨,这路上,很是泥泞。
周司判的靴子上已经沾染上了不少的泥土。
“周大人,还是先将这些尸体抬回去吧,我们刚刚查过了其他地方,也没什么特别的。”
说话的是周司判的下属孙梵,副司使。
“这些人,到底是何来路?
“这里来人混杂,一时间难以排查清楚,还是要先查清这些尸体的身份,再告诉巡军人,请他们协助盘查的好。”
孙梵给他出了主意,还是先这样办为好。
周司判一时间还在思虑,这样多的尸体,有十几具啊,算是大案了。
“大人,要是不及时将这里清查干净的话,这么来往过路的人又很多,要是走漏了消息,传了不少的谣言,加重了影响可不好。”
“更紧要的是,万一有人是故作此局,引诱陷阱,那我们可就失算了。”
孙梵正故作慌张的提醒着周司判,他抬眼往四处看了看,人多眼杂的,估计这消息已经走了出去。
“行吧,先收拾了这里,将尸体都抬回城内。”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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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皇子已经醒了,他昨夜其实也没有睡好,那么大的雷声,他也有些害怕。
他就躺在那儿,看着头顶上的屋梁,这眼前的一切对他来说,还很是陌生。
可是屋内,不变的还是那股药香味道,连同他的衣衫被褥上,都惹上了那一层苦涩的药味。
他慢慢的从被子里伸出了手,想掐掐自己,证明一下现在眼前之景是否是真实的。
他已经好了很多,不再像之前那样有些混沌,身体也渐渐有了气力。
“把这些药放在这儿。”
“再加点水,这药炉子别熬干了。”
殿门只关了半扇,六皇子坐了起来还能听见外面这些小宫女们的谈话。
她们还在忙碌。
一个脚步声慢慢的走了进来,似乎还端着一碗药,满身的药香味。
“不知道六皇子醒了没有?”这是六皇子身边的贴身宫女,就是之前去给公主报信的秋月,刚进来的时候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他也听见了声儿,但这不是西苑,他有些戒备心,不敢随意动,只是坐在床榻上等着,眼睛一直盯着殿门口。
他的眼神里,有些期待,但更多的是害怕。
他的手还抓着被褥,往自己身边扯了扯。
“殿下醒了?”
秋月直接就走了过来,放下了药碗,又转了身来往六皇子殿下的脸上多看了看,是气色还好,她眼神很是温柔,又放心。
“秋月?这是哪儿?这是哪儿?”
他很是惊慌,一下就抓着了秋月的胳膊,是拽的她有些发疼了。
“看来殿下真是恢复的不错,这都有气力抓人了。”
秋月及时的撒开了他的手,只说让他安心就好。
“此处是泽华殿,不是西苑。”
“泽华殿?”六皇子殿下又重复了一句,他睁眼来四处又看了看,还是觉得十分陌生。
“我们为什么不在西苑?”
殿下很疑惑,他就是个十二岁的孩子,满心满眼,全是防备。
“是公主的意思,公主说西苑位置太偏,不利于殿下养伤,就将殿下给挪出来了。”
“还好公主殿下算的准,昨夜雷雨,西苑失修,已经塌了。”
“塌了?”
六皇子殿下有些吃惊,他在西苑那儿住了得有七年了,他已经习惯了。
他已经将那儿当作了是他这辈子都会一直待下去的住所了,可是,这雷,还是劈灭了他心里存着的那一丝幻想。
“是公主姐姐将我带出来的?”
六皇子还将信未信的多问了她一句,上一次,那也是三公主。
“是啊,一直都是公主救的殿下,这泽华殿里的东西,也都是公主叫人置办的。”
“这被褥,都是跟西苑里的是一模一样的,公主就是担心殿下会不大习惯。”
秋月说的很仔细,她的眼里一下就有热泪打转了,除了云妃娘娘,如今对六皇子殿下最好的怕就是三公主了。
她是铭记在心的,当初也是担心过,三公主会不会不管他,但是,公主做的,却是比她预想的还要好。
“殿下再躺会儿吧,先把药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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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见公主殿下。”
公主已经到了泽华殿内,外面的人这一声问安,倒是吸引了殿内六皇子和秋月的注意。
“是公主来了,殿下,要不要?”
秋月又看向了他,是在想要不要自己也出去迎接公主,但是他这身子,衣裳都只穿了一件,怎么去见她。
秋月端着药碗,还在等着六皇子殿下的吩咐,但是他自己也是晕的很,不知道该怎么办。
还在想着,公主带着人已经进了殿来。
“听说六皇子殿下已经醒了?”
还没见着公主的具体身影,六皇子殿下已经听见了她说的话,这甜美的声音,是他幼时听过的那女声无疑。
“三姐姐?”
他晃神般的先叫了她一句,又急着下床来要给她行礼问好,他是刚好,还站不大稳,公主急急的走了来,扶着他,说着不必。
“六皇子殿下无需与姐姐客气,姐姐不在意这些。”
公主扶起他,让他坐回到了床榻之上,他脸色还是好,但是也不是很好,还是有几分病态。
“还没喝药?”
公主也闻到了那药香味,又看了看秋月手上那碗药,转过了脸来又看了看六皇子。
他也转过了眼神来看着她,是觉得她如今少女般的貌美容颜之上,是还藏着了那几分旧时的故人影子。
是幼时的可爱,也是曾经微笑时的善良。
“三姐姐?”
“是我啊,不记得了?”
公主从秋月手里接过了那药碗,自己要亲自喂他,但是,六皇子往后退了一下,盯着那药碗,是还起着疑心。
“是怕苦吗?姐姐给你带了蜜糖,不会太苦的。”
沈月手里带的东西,就是蜜糖。
沈月将油纸打开了来,示意给六皇子看。
公主眼里是多了几分宠溺,这是她的弟弟,本来之前有修王和元王在,她才是那个最小的,但是现在有六皇子,她也不再是那个最小的孩子了。
“先把药喝了,姐姐等会带你出去逛逛?好吗?”
六皇子没有说话,紧紧的盯着那药碗又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伸手接了过来,自己喝了去。
“乖,姐姐给你吃糖。”
沈月挨近了些,将蜜糖包往公主身边递了递,公主捡了一小块来,示意他可以吃糖。
“你们先下去吧,我跟六皇子说说话。”
“是。”
“沈月你也先下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