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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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查司。
赵书廷吩咐了吏苏先将冷烟安置在另一间狱房里，这行查司里除了赵书廷办公的地方会舒服些，其余的地方，也不大适合她养伤。
连着请了三五位医官，她身上的伤，还是能治的。
刚刚给她上药的时候，赵书廷一直守在狱房外。只是等着医官们回禀他已经都弄好了，赵书廷才转过了身来。
他抬眼来看着还躺在地上的冷烟，虽有一丝不忍，但是事情也已经过去了，疼也已经疼过了。
“你们都先出去吧。”
“是。”
冷烟还没有彻底疼晕过去，刚刚医官们给她上药的时候，她也是一直忍着的，都没叫一声。
赵书廷踩着步子缓缓的走了进来，瞧着冷烟还睁着眼，他才缓缓开口道，
“还能撑着一口气，你也是命大。”
赵书廷就这样站着俯视着地上躺着的她，冷烟却自嘲的笑了笑，但是只要一动，就会稍微牵扯到伤口，会犯疼。
她看清了赵书廷的脸，想着自己已经很久都未见过他了，心觉他还是如往日里一样。
她想起身来朝他行礼，赵书廷只劝着她好好躺着就是。这是在司狱里，现在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冷烟闭眼想了会儿，对他道，
“大人一直在追查我的下落吗？”她还很疑惑这一点，想来自己的事，行查司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赵书廷已经在一旁坐了下来，他只是想来看看她的伤，但听着她这说话的劲头，他又想接着问她的话。
“是。”
“自从你失踪之后，我就一直在到处探查你的下落。”
“所以，你为什么会进了刑部的大牢？”
赵书廷问着了这个他很难以明白的问题，刑部的人若已经知道了她是个细作，她早就死了。
“大人，此事说来话长。”
“要是你现在还有力气跟我回话，那就说，我现在还有空闲。”
赵书廷就坐在一旁，双手抱着，一直冷眼盯着她这副模样。
“好，冷烟告诉大人。”
“当初冷烟并非是失踪，是修王殿下的人先察觉到了我与大人之间的交易急着来灭口，所以冷烟先行一步便逃出了城。”
“后来我本来想去豫州，但是只走到了半路，那儿就传是什么雁奴□□，任何人都过路不得。”
“冷烟凑巧被当做雁奴给抓了，但后来他们也不知道是为何，就将一些人都押送到了长京城内，直接就关进了刑部大牢。”
“前几日受刑之时，他们只问，为何要指使雁奴们叛乱。冷烟毫不知情，也一直没有招。”
“本是想着自己可能就要死了，哪里还能想到大人居然来了。”
冷烟半撑着自己的身子还是坐了起来，跟他讲了这么多话，她已经要大喘气了。
赵书廷一直看着她，什么时候说的是真话，什么时候是假话，他还是能判断的。
“他们把你当作是雁奴给抓了?后来又将你们送至了长京来审？你刚要逃出去，就遇上了雁奴叛乱？”
“你自己不觉得，这有些凑巧吗？”
“大人这意思是？”她一张有些惨白的脸，就这样看着赵书廷。她是刚从那个阎王殿里被抬出来的，但是这司狱里，却也是没怎么好受。
“你不觉得是有人刻意在安排吗？目的就是，不会放你出长京。”
“那若是修王殿下的人，我怎么可能还会活着？”冷烟在这点上也是很有自知之明，要真是修王，她早就被灭口了。
“是啊，若是修王，他怎么可能还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你?”
“所以，背后指使你的人，是还不止修王殿下一个吧？”
赵书廷直接质疑着她，他也疑心这一点。她虽是个女子，但是这么多年一直在长京城内潜伏探查，这回又受了刑，还能活着，可不是一般人。
司狱内的温度更低，这里是更冷。
“大人，冷烟背后的人，确实只有修王殿下一个。”
“不管大人现在相信与否，就算是再对冷烟用刑，冷烟的答案，还是这样。”
她强撑着身子还是坐着，身上还披着赵书廷的外袍。刚刚吏苏只给她拿了几件男人穿的衣服。
“好，这个问题，我暂且不再追究。”
“你的话里到底有几分真，我自会去查个明白的。”
“这几天你就在这里养好伤，进了行查司，现在除了我，其他人也不敢来对你怎么着。”
“你要是有什么事，就叫他们去做吧。”
赵书廷瞅着她的气色是很不好，不想再怎么跟她耗精神，起身就要出去。
“大人？”
冷烟又急着叫住了他，她是还有话。
“大人，冷烟这次，会不会给大人带来什么麻烦？”
“大人的权势，冷烟都知道。只是也不希望因为自己，大人会惹上一些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她压低了声，低头来看着自己身上的这件衣裳，她稍稍的有些动容，眼眶已经有些发红。
刚刚问的话，她是出自真心。她不希望因为自己会再给他带来什么麻烦。
她还等着回答，这份静谧的氛围里，却似还带着几分讽意。
“你想的太多了。我带你回行查司，自然是要审问你。”
“照你的话说，你区区一个犯人，现在落到了我的手里，我想要你死，你也活不过明天。”
“只是你愿意认罪画押，招供出你还未说的事实，我自然会考虑考虑放你一马。”
赵书廷只冷言扔了几句话给她，瞧着她刚刚那副可怜样子，是柔弱的很。赵书廷就是不想惹她哭才说赶紧要出去。
他可没有哄姑娘的本事。
冷烟听着这牢门上锁的声音也再回了神。
见着赵书廷已经收好了钥匙，这里还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又重新回到这没有光亮的黑暗里。
她缓缓的又重新躺了下去，手里还捏着身上披着的这件外袍的一角，她的左眼角有一滴滴的泪滚在了地上。
不是赤热的，却是冰冷的。
——
赵书廷快步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地方，吏苏已经给他倒好了茶。
“大人，茶里加了莲子，清火的。”
赵书廷的心里有些烦，这到底是不是麻烦，一时也说不清。
“大人，刚刚医官回话说，要是真的想让冷烟活下来，这里也不适合她养伤。”
“要是她一直待在这有些潮湿阴暗的地方，就算是用上再好的药，她也撑不了多久。”
“那刑部的大牢，就是个高头汉子进去了，也要脱一层皮的。”
赵书廷才呷了一口这降火的茶，听着吏苏在耳边嘚啵嘚啵的，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大人？那，到底要怎么做？”吏苏接着又请示他。
“你先去给她买几身衣裳吧。”
“啊？”
吏苏听着他想了很久，才又冒出来这么一句。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感觉赵书廷今天晚上总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衣裳？什么衣裳？”赵书廷转头来瞧着他这木讷的反应，他还是掩口笑了一声。
其中缘由，赵书廷也明白。
他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做事，自己也没什么亲人。如今跟自己也是差不多的年纪，却也还未成亲。
有些木讷也正常。
“她是个姑娘，你给她男人穿的衣裳是怎么回事？她穿得了吗？”赵书廷提着几分耐心，跟他解释了点。
“是吏苏没考虑周全，大人恕罪。”
“但是这里也没姑娘家的东西啊。”
“所以才要你去买啊。”赵书廷很快的接住了他的话，他说的是够自然。
“那，那？”跟着赵书廷办了这么多的事，吏苏这下才是犯了难。
见着他还是站着，说话也支支吾吾的，赵书廷又问着他是不是没钱？他可以给啊。
自己也不是个小气的人。
但吏苏犯难的点却也不是在钱上。
“不是，大人，是吏苏不懂姑娘家的东西。”他不知道要买些什么。
他低着头，说着自己都还没成亲，不懂姑娘家。
吏苏此刻的神色可是与往日里那般神气的模样很不同，还稍显得有些委屈。
“哈哈哈。”
赵书廷边喝着茶还边笑，想着这确实是个问题。
“你见过我妹妹，你就照着她买吧，她们俩的身形也差不了太多。”
“你要是实在不行的话，就去我家找我妹妹问问，这姑娘家的东西，该怎么准备。”
“吏苏，你跟了我这么久，也该成亲了。”
“大人，我立刻去办。”
赵书廷这厢才说着吏苏该成亲的事，他竖起了耳朵来又赶紧放下了手里的木盘急急的先跑了出去。
这个话题，他并不想与自家大人深入探讨。
赵书廷自己还留在这里，想着刚刚吏苏那样的反应，心觉也是有趣。都是个快及冠的小公子了，怎么还这么容易脸红。
不过，他没有心里的姑娘那是一身轻啊。再想想自己，如今得罪了自己的心上人，到现在还没有想出个办法来。
该怎么哄好公主，这确实是个大难题。
赵书廷吞了一个茶里泡着的莲子，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降火。
——
如今是在秋月里。
长京城内的枫叶开的很好，整个长京城内就像是披上了一件橙红色的新衣，看着是有些喜庆。
赵书廷追查冷烟说出的其余探子的下落已经有了半个月，看着冷烟的气色是还没什么大的好转，赵书廷已经写信给了空景，他是想将冷烟放在清水观待一阵子。
空景也回了信来，说着若是她安分，自然也可。但如若她想干些什么坏事，小心他动手。
冷烟已经能起身来走几步，赵书廷只让她当作是吏苏的娘子，一起出城去上香的。
他并不想暴露她的身份。
赵书廷派了几个人跟着，又吩咐她只要安顿下来就行了。自己还需要她，他需要她的供词。
但要还她的自由，也还要再等一段时日。
宫内传出了旨意，明帝已经给南和郡主和幽州世子下旨赐了婚。皇帝且言，这近段时日都没什么喜事，如今就想借着这件婚事冲冲喜。
赵书廷这段时日也传信给了公主身边的人，但他得到的回复都是一样的，公主身体不适，都不见。
他只要提一次，公主身边的人就会拒一次。
其他的话也没有，就是不见。
赵书廷也知道这次公主是跟他来认真的，那些戏本子的事，他也知道是公主干的，其实这也帮了他。
他是记在了心里的。
赵书廷这整日里也不回家，要不是受到了明帝的传召，这一天十二个时辰，他都能一直待在行查司内。
他已经很久都没回家去了。
明帝近日心情不大好，说是想去枫麓山狩猎散心，反正这段时间也处理了不少的政事，自己也在宫里待得有些闷了。
这次赶在入冬之前，是今年最后一次狩猎，会请百官都去。
负责陛下守卫的，是禁军和行查司。
赵书廷是一定要去的，他抽调了行查司大半的人力都去了枫麓山，吏苏还留在司内，帮着处理其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