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就在文芳准备出院那一天，邱中冠来了。中冠和文芳四目相对，既没有最后那一晚老朋友似的简单轻松，也没有偷偷摸摸见面时的激情满怀。平淡中，透着一丝羞怯，具体为了什么而害羞，他们也说不上来。
中冠坐在床边，微微低着头，也不看文芳，但是文芳盯着他看。
“生病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还是伏刚给我电话，我才知道的。”中冠埋怨道。文芳没说话，只是微笑着。
“严重不严重？”中冠抬起头来，看着文芳。
“不严重，下午就可以出院了。”文芳答道。
“你就一个人来住院，没有人照顾？”
“欧阳丹一直照顾我。”
“哦，那挺好。”
欧阳丹办好出院手续，走进病房，正看到中冠对着文芳讲话。她想退出去，可是来不及了。
“丹，手续都办好了？”文芳问道。
“对。”欧阳丹走到床边来，看了一眼邱中冠，中冠穿着蓝色竖条格子衬衫和西装裤，一惯的干净利落，可是他的脸上，再没有曾经的幸福的笑，他看起来很孤独，很落寞。
中冠尴尬地站起身来，说道：“那么我先走了，有空我再联系你。”文芳点点头，欧阳丹让到一边。中冠没跟欧阳丹打招呼，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可是才过几分钟，欧阳丹就收到了邱中冠的短信，约她见面。
“你说我去不去？”欧阳丹问文芳。
“去吧，去把该说的说明。他还是伏刚的朋友。今后有的是见面的机会，老是这样尴尬着不好。”武文芳劝道。
中冠约欧阳约在一间小咖啡厅见面。中午时分，咖啡厅里面没什么人，灯光也不大明亮，室外虽然是阴天，但是猛地一进入咖啡厅，有点当头一黑的感觉。欧阳丹站着定了定神，揉了揉眼睛，才看见在一个角落里朝她挥手的中冠。欧阳丹微笑着走过去，中冠已经点好了两杯咖啡。欧阳丹穿着灰蓝色的棉质长裙，外面搭一件牛仔小外套。在医院的时候，中冠没有看她，这时候看着了，他觉得她瘦了些，其他的没什么变化。
“谢谢你过来。”中冠拿小勺划着咖啡，说道。
“不要这么客气。我本来早就想约你出来聊聊的，就怕你不愿意，而且时间也总是不对。”欧阳丹微笑道。
“你最近好吗？”中冠问道。
“很好的，你呢？”
“我……也很好。我长胖了。”中冠笑道。
“我看得出来，胖点挺好的。”
“你跟伏刚，准备结婚了吗？”中冠问道。
“对，我们准备结婚了。中冠，对不起，请你原谅。”欧阳丹看着中冠，真诚地说道。
“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我又不恨你。”中冠笑道，可是欧阳丹看见他的笑容里有很大的不自然。
“你是伏刚的好朋友，铁哥们。我希望你们将来还是。”
“我们一直都是。”
“那我就放心了。”
“我也要请你原谅。”
“不用，我也不恨你。”欧阳丹笑起来，中冠也跟着笑。
“丫丫好吗？我有时候挺想她的。”欧阳丹问道。
“小丫头又长高了，我改天带她去你们家玩，你看见就知道了。”说起女儿，中冠开始眉飞色舞，还是欧阳丹心里的那个样子。
欧阳丹和邱中冠都找不到什么话说，各人拿着小勺一圈圈的搅着面前的咖啡。
“最近翻译进行得怎么样？”邱中冠问。
“挺顺利的，最近有个大活。这几天因为陪文芳，耽搁了一些，明天要开始加班了。”
“要是需要什么帮助的，比如说上图书馆查资料，或者你要看什么书的，可以找我。”
“谢谢你，我的确有好些问题，等我列出清单来，再来请教你。”欧阳丹笑道。
“我……”中冠清了清喉咙：“其实能够见到你，跟你这样坦诚的聊天，我感觉很好，真的。我……我跟伏刚，我们很好。我父母也很好。你爸妈好吗？”
“他们很好的。谢谢你。”欧阳丹微笑道：“中冠，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说一说，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你说，你尽管说。”中冠急切地看着欧阳丹。
“你跟文芳，你们……你到底是怎样想的？”
中冠叹了口气，沉默了半响，才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真的，关于我跟文芳，我一直都没有弄清楚，我们这算是什么。反正我跟她也不怎么联系了，所以时间一久，我都不太愿意也不大想得起来了。”
“可是，我知道文芳还是很在意你的。我们最近聊了很多。她知道你不爱她，她也知道你刻意的回避她，所以她也决定不去打搅你。你说的对，时间一久，什么事情都能够解决，不过是一些事情清楚地了结，而另一些事情模糊地沉淀。哎……我也不清楚我到底在说什么，反正……”欧阳丹拿纸巾擦着手心，其实她的手心里什么也没有。中冠看见她这样局促，为了他和武文芳，他感动的同时又失望，他本来以为这一场谈话只关乎他跟欧阳丹，单纯的他们两个人的。而且欧阳丹说的那样坦然，竟然没有一点吃醋的样子，他多少有点不甘心。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中冠微微皱了皱眉，打断了欧阳丹。
“你不知道。”欧阳丹看着他，很认真地道：“首先文芳不是个坏女人，她很善良，只不过是从一开始没遇到对的人，才有偶尔走错的时候。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呢，也是我很在乎的人，我希望你们两个都幸福。我也知道，你们离了谁都能够活，并且也能活的很好。但是，我想，要是我在乎的两个人能够走到一起，那么你们当中的每一个都会离我很近，让我感觉就在身边。假如你找了别的女人，也许我们之间只会越来越疏远，越来越陌生。我就是有这么点私心……”
邱中冠吃惊地看着欧阳丹，他绝没想过欧阳丹会这样替他和武文芳着想，他也从未想过欧阳丹是不是在乎他这个问题。但是他感动了，好像欧阳丹是他早年间走散的亲人，突然间重逢的那种感觉。
“那么，你要我怎么样呢？”中冠问道。
“不是，不是。”欧阳丹连连摆手：“我不是要你怎么样，我不是把我的想法强加于你，我只是向你陈述我的想法，我的感受。你不要有压力，你如果对文芳没有感觉，我当然也不赞成你勉为其难的接受她，毕竟人生这么长，这会伤害你也会伤害她，没有感情而勉强凑在一起的夫妻，我知道有好多并不幸福……”
“承认关心我就这么难吗？”中冠笑道：“何必要找这么多借口呢，你就说你关心我，我真的很感动。你什么时候说话这样偏离主题？”
欧阳丹脸红了。她低头啜了一口咖啡，双手握着咖啡杯子，不说话。
“我对文芳，也不是没有感情。她人也确实不错，但是我想我还需要时间，我……我感觉你跟伏刚真的很像呢，他也老是劝我跟文芳好。”中冠笑着说道。他提起伏刚的名字时，很是坦然轻松，这一点出乎他的意料，也出乎欧阳丹意料。
“文芳曾经想过自杀。”欧阳丹突然说道：“假如她真的走到那一步，我想我这辈子都不能原谅我自己。所以，我希望我身边所有的人，都过得幸福，都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至少的，都要活着，还有什么比生命更珍贵的呢？”
中冠太意外了，他想不到看似刚强的武文芳，竟然有寻短见的念头。他想他太不了解女人，太不了解武文芳了。
邱中冠开车送欧阳丹去医院。到医院大门口，邱中冠说他就不进去了，让欧阳丹在医院门口下车。伏刚等在医院的玻璃门边，欧阳丹一路小跑过去，双手攀着伏刚的脖子，伏刚把她举起来又放下。两人朝中冠的方向望了望，挥了挥手，然后相拥着进门去，他们的身影慢慢变小，最后消失在医院玻璃大门的后面，连个模糊的影子也看不见。中冠手握着方向盘，眯着眼睛，伸长脖子往前看天。空中灰色的云逐渐散开，露出几块蓝天来，阳光从蓝色的地方照出来，光束投射在前方的高楼上，大地越来越明亮了，亮得有点晃眼。中冠恍惚觉得进入了全新的季节。他想了想，拿起手机给武文芳发了个信息：“我把欧阳送回来了。你要好好的，等过几天，我来看你。”? 中冠放好手机，驾着车，消失在密集的车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