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吴小薇到的时候，她的母亲还在絮絮叨叨哭诉，她的胖姨妈一边安抚一边附和。修梵站在厨房的窗前，脑子里不停的浮现修旭阳瘦长的脸，忽然间觉得一切都没有意思，觉得男人都不可信任。
吴小薇穿着银行的制服，白色的衬衫，黑色的西装裤，小跟尖头黑皮鞋。浅黄色的头发绾成一朵，用一个网状的发套扎着，戴黑框眼镜，两颊微宽，皮肤苍白。
“妈，大姨，你们在闹什么？！”吴小薇伸手去拉她的母亲和大姨，脸涨得通红。
听见声音，唐岚和肖丽艳从卧室抢步出来，肖丽艳站在餐桌旁，一手扶着餐桌，身子微微抖动，唐岚站在肖丽艳身边，冷笑着看客厅里的闹剧。修梵站在沙发旁边，静静的，不说话，脸上也没有表情。
“对不起，他们胡闹了。”吴小薇不知道该对谁说对不起，眼睛看着地下，声音软得没有支撑。
“小薇，你坐下，我们一起等修旭阳回来，非给个说法不行！”胖女人稳坐不动。
“大姨，你闹够了没有？都闹够了没有？”吴小薇压着声音。
“孩子，你怀着孕呢，就这样算了？”
“我就问你们，走还是不走？”
“姐姐，我们既然来了，肯定要等姓修的给个说法，不然白来了。”纹身男说道。
“你们要什么说法？要什么说法？”吴小薇气的双肩发抖。
“姐姐，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是吧？行，我从这楼下跳下去，你们给我收尸，就是为我好了。”吴小薇说着就往阳台上冲。唐岚和修梵慌忙跑到电视机面前，两个男子把吴小薇紧紧抱住。
“有事好好说，别冲动。”唐岚劝道。
“妈，咱们有什么资格冲到人家家里？我说了，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不要你们管我。”从始至终，吴小薇不敢看一眼肖丽艳。她心虚，她羞愧，她害怕。她早就偷偷见过肖丽艳，不知道为什么，肖丽艳只消一个眼神，吴小薇就感觉胸口有团火在燃烧。
“那你怎么办？”小薇妈又开始哭起来。
“先回家。”吴小薇大吼一声，挣脱两个男子的手，往门口走去，又回头看一眼肖丽艳，一点头，细声道：“对不起。”
其余四人跟在小薇身后，出门去。
随着关门声响，肖丽艳颓然坐到椅子上，双手横放在餐桌上，脸埋在手背上，放声大哭，全身抖动。
修梵握住肖丽艳的肩膀，轻声说：“嫂。”
唐岚在肖丽艳对面坐下，又生气又心痛。
肖丽艳瓮声瓮气地讲：“你哥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五年哪！瞒得严严实实的！我真的不敢相信！”
“我也不敢相信！”修梵道：“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嫂子，我说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出轨了，我哥也不会。我哥当时也在场，他说还是我懂他。懂什么懂！糊弄我呢！”
肖丽艳抬起头来，额前的头发被泪水打湿，湿漉漉的贴着脑门，眼睛，脸，鼻头通红，眼泪牵连不断的往下淌，鼻涕也出来。她想要控制住不哭，嘴角抽搐的厉害，说话的声音颤抖：“今天，他们四个人……人闯进来的时候……候，我……我都没多想，人家问你哥……哥……我也没多想，人家说出实情……情，我就感觉轰的一下，头晕目眩。”
“嫂子，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要想个对策出来啊，不能便宜了渣男贱女。对不起，我不该骂你哥。”唐岚拍一下修梵的手。
“从现在起，他不是我哥了。”
“什么对策？我什么都不想去想。我的心，很痛，小梵，真的感觉心在滴血。”肖丽艳说着用手摸着胸口，“修旭阳怎么是这样的人！他怎么能这样？！”
修梵掉下泪来：“嫂子。”
“嫂子，我理解你此时的心情，但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不能光哭，我说说我的意见，你听着就可以，你看成吗？”唐岚说道。
肖丽艳点头。
“现在婚外情，小三，私生子之类的事情天天都有，到处都在发生，人们都已经见怪不怪了。尤其是男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都用那一句’男人都会犯的错误’来开解自己，以求得到女人的谅解。处理这类事情无非就是两种结局，一是放手离婚，二是原谅继续做夫妻。但是倩倩爸这个已经……”
“对，倩倩，小梵，这事儿千万别告诉倩倩，她肯定受不了。”肖丽艳急切道。
修梵点头。
唐岚继续道：“修大哥这个事儿呢比较复杂，小三怀孕了，家人还抓着不放。所以嫂子，你要有思想准备，如果修大哥不离婚，你是不是有信心不把私生子当成你心里的一根刺。哎，估计无人能做到这一点。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小三做掉孩子。”
“她妈妈不是说这可能是她唯一怀孕的机会了吗？”肖丽艳说道。
“不管她呢，这个时候你还同情敌人。是不是，修梵？”
“嫂，你就是太善良了。插足别人婚姻的小三，有什么资格做妈妈？”修梵几乎是出离愤怒，在肖丽艳面前，尽量压抑感情：“听那女人的意思，她爸爸抛弃她们是因为找了小三，她不仅不引以为戒，还做起了小三。这都是些什么人！”
肖丽艳抽泣道：“我这心里一团乱麻。”
“我哥今天会回来吧？”修梵问道。
“嗯。”肖丽艳点头。
“听听看他怎么说吧。”修梵叹一口气：“这个世界，还能相信谁，我自己的亲哥都是这个样子。在爹妈面前，在妻女面前，在我这个妹妹面前，人五人六的，背地里也脱不了俗，就是一渣男。我突然觉得男人好恐怖，这个事情可以瞒这么多年，他是怎么做到的？我得好好问问他！”
唐岚道：“你哥有问题，小三也同样有问题。哎，那女人来的时候，你看见了吗？装作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还给嫂子鞠躬，说对不起！我向来对这种装的女人一点好感都没有！笑里藏刀说的就是这样的女人。她不就是凭着自己年轻吗，不然他拿什么跟嫂子比？瘦的跟个干柴似的，一脸苦相。嫂子真该冲上去给她两巴掌！我告诉你，小梵，你哥要是真跟了这个女人，后半生的日子没法幸福。说起这些年轻的专门勾引别人老公的女人，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好好的找个同龄的，单身的，光明磊落的结婚，成家，生孩子，好好过日子，到底有什么难的？为什么非要找有家庭的？老男人哪里经得住勾引，我们家老孙，那副死样，在我面前三天不说两句话，跟年轻女人聊□□，我的天，肉麻得，我都不敢相信！”
肖丽艳惊愕地看着唐岚：“你家老孙也出轨吗，什么时候？”
“去年。据我调查，不止一个女人。我觉得恶心，我跟他没什么感情了，也不怎么伤心。我一个都没说。包括他的父母，我的父母。我不想说。我唯一只告诉修梵。嫂子，你知道吗，他在他们单位大小还算个领导，在他父母眼里，或者说在他们老孙家，他算是成功人士，关键我女儿崇拜他。天天西装革履，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对父母又是言听计从，所谓的大孝子。其实，他的思想有多肮脏，只有我最清楚。”
“那他跟那些女人现在还联系吗？”
“谁知道呢？我没过问。但是有过这种经历了，你想他断得了吗？我跟他又是面和心不合，早就同床异梦了。”
“你知道他出轨，你不痛苦吗？”肖丽艳问道。
“有一点吧，就是气愤。主要我跟老孙没什么感情了，无所谓。不像你跟修大哥，你俩感情深厚，所以你痛苦寒心都是正常的。”
“说实话，我现在说不上痛苦不痛苦，也不知道寒心不寒心，就是感觉心一直在往下沉，这胸口有口气堵着，很不舒服。”
“嫂子的反射弧比较长，估计要往后一些才会真正的有感觉。”修梵说。
“我跟修梵这么多年的朋友，对修大哥也了解一些，他现在知道事情曝光了吗？”
“知道了，我打电话让他叫吴小薇来领人回家的。”修梵说道。
“怪不得，我说吴小薇怎么突然来了。那修大哥现在心里肯定翻江倒海，七上八下的。我觉得，嫂子，修大哥肯定爱你，爱这个家比那个小三多，否则不会这么多年了，也没有走漏一点蛛丝马迹。他在乎你，才怕你知道。小三肯定是被逼上梁山了，才跟家人通报的。不管怎么样，嫂子，你是原配，是正宫娘娘，千万不要对小三让步。哪怕就是耗也要耗死她！”
“我不知道，也没心思考虑这些。脑袋嗡嗡响。”肖丽艳叹口气，“之前是不敢相信，震惊，愤怒，现在呢，担心倩倩。要是她知道她爸爸这样，不知道会伤心成什么样子。她那么爱她爸爸，崇拜她爸爸，黏她爸爸。我想着倩倩经常靠着的那个肩膀也给别的女人靠着，就觉得恶心。”
修梵和唐岚都没说话。
“不好意思，耽搁你俩半天时间。”肖丽艳说道，“他们人也走了，没事了，你们先回去吧。”
“我们都没什么事，现在是假期嘛。”唐岚说道，“我们陪着你，待会一起吃饭，然后去唱歌，怎么样？”唐岚建议道。
“算了，这会儿，我干什么都没心情。就想一个人静一静，好好想一想，你们回去吧。”肖丽艳说道。
“那行。”修梵道，“有什么事情立刻给我打电话。修旭阳虽然是我哥，但是这件事情上，我一定支持你，嫂子。咱们都是女人，我理解你。这两天你给单位请假，好好休息吧，明天我再来看你。”
“班我还是要上的。放心吧，我没事的。生气归生气，但是这种事情我也见得多，我好多同事朋友都遭遇过这样的事情，他们现在也过得很好，我也可以的。你不用担心，好好上你的课，做你的翻译。对了，注意你的腰。”
“嗯，都有注意的，我明天就去看腰。”
“行，谢谢你们。谢谢你，唐老师，今天让你看了这么一出精彩的戏哈。”肖丽艳挤出一个笑脸来，不像之前一脸懵逼的样子。修梵看得心里头发酸。
“嫂子，你能这样看得开，很好。不要总一个人待着，容易想钻牛角尖。什么时候需要，打电话给我们，我们一起出去嗨，去见帅哥。”唐岚笑道。
肖丽艳点点头，微笑道：“行。”
才出小区，修梵就接到修旭阳的电话，一开口就问：“你嫂子怎么样了？”声音沙哑，焦急。
“你觉得呢？”修梵冷冷的。
“小梵，你千万帮我稳住你嫂子，我今晚无论如何赶回来。我担心她一气之下走极端，做对不起自己的事情。”
“她不会对不起自己的，你都已经对不起她了。”
“小梵，你就不要讽刺挖苦了，我现在也不好受，真的。反正错在我，一切都是我的错。事情已经这样了，也回不去了，我也没有办法。”
修梵不说话。
“你还在家吗？她现在什么状态？”
“没有，我们出来了。”
“小梵，我求你了，回去陪着她，等我回来，行吗？”
“嫂子不让我陪，说要一个人安静。就算陪着，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她看着我，会想起我的哥哥，估计更难过。”
修旭阳叹口气，自言自语道：“都是我混蛋。”
修梵淡淡地道：“我挂了。”随后挂了电话，呆呆地看着前方。
“怎么了，又有什么感想了？”唐岚问道。
“我哥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让人心痛。这种事情，对大家都是折磨。”
唐岚沉默一阵，说道：“你知道吗，梵，我看见你哥那个小女人的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很心虚，也很愤怒。其实我现在的处境，跟那个女人又有什么区别呢？我知道小三的心理，我知道招惹小三的男人的心理，我能想象他们在一起时卿卿我我的样子，我也能想象他们合伙欺骗嫂子的谎言，我能想象他们的所有！所以我生气，替嫂子难过，替嫂子不平。”
“我也心疼我嫂子，被欺骗是最大的伤害。我嫂子，恐怕余生都会在这件事的阴影里活着了，我真是恨修旭阳，真是个混蛋！”
唐岚没说话。
“我嫂子会怎么样？倩倩知道了会怎么样？我爸妈会怎样？哎，看来这个假期，我不仅忙，还不得安静了。”
“啊，对了，脊椎矫正的事情？”唐岚问。
“在嫂子家的时候，给我打过电话了，明天下午两点半。”
“我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