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春风
春日,傅泽把吊床挂在树下,闭上眼睛,轻扇团扇。
树是傅泽前些年种的桃花树,她本就是桃花精,栽点亲戚防止自己孤单。
自从傅泽知道俞景是余景仙君转世之后,每天都会趁丞相不在的时候去书房,看看能不能找到有关俞景的故事,但丞相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太过问。
丞相对这两个女儿态度颇为冷淡,几乎到了不闻不问的地步,即使傅泽的姐姐傅椿三天两头不回家,他都不会问一句。
傅泽只当自己母亲早逝,父亲不太会管教女儿而已。
傅泽扇着团扇,扇上绣着桃花,傅椿看她喜欢桃花,就给她绣的,果然啊,长兄如父,长姐如母。这句话说得一点也没错。
“俞景的行宫在尘乐的长恨宫西面,二者相距甚远。皇上常常与俞辰议事,反倒是对这个二儿子有点不关心。”傅泽想着,“也是,我见过俞景几回,比尘乐白那么多,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确实没什么精神气,而阿乐呢,净会挑好听的说,皇上不喜欢他喜欢谁?”
“这样阿乐以后肯定会当上皇帝,到时候直接给他一个封地过完余生,这样也不错。”傅泽想着想着,安下心,开始犯困。
“罢了罢了,不想了,睡一会儿再说。”傅泽想着沉沉睡去。
俞景今日替俞辰来与丞相议事,而俞辰则是去军营视察,所以这份苦差事就落到俞景身上。
有的皇子已经开始去军营探路了,有的只能靠捡漏才能捞到一份差事。
俞景坐着马车来到丞相府,父皇让他去与丞相谈一谈水患的问题,搞不好他还要去那些偏远地区治理水患,俞景听到这件事后,心中不起任何波澜,只是心里自嘲着想:“父皇是吃了兄弟残杀的亏,他心里肯定想着他有一个继承人就够了,却偏偏来了一对双生子,这可真好笑。”
“殿下,此次与丞相议事,尽量不要听他的话,治水患这活又苦又累的,怎么能让你去?”陪读在马车外不瞒你的说。
俞景没有回答,只是撩起马车上的帘子,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的景色,他久居深宫,很难看到这么热闹的时候。
他稚气未脱的脸上出现一丝落寞,俞景说道:“不然呢?难道让皇兄去治理水患?”
“你不过比他晚出生几刻钟,凭什么他高高在上当做太子培养,您加个炭火内务府都扭扭捏捏的,这不公平!”陪读依旧不满,反而越来越气,“他也没当个哥哥的样子,成天想着怎么弄死你,殿下不能成鱼肉任他宰割!”
俞景放下帘子,心情没有被陪读所说的话打扰,略有些苍白的脸上也有了点血色,他说:“我何时是鱼肉了?我若是鱼,也要争一个鱼死网破。”
马车已经快到丞相府了,俞景想起几月前的那个小团子,笑了笑:“好久没看见二小姐了,不知今日她会不会在府上。”
“殿下也别惦记她了。”陪读嘟囔着,“她是未来大王妃这件事,早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俞景下了马车,让侍从通报丞相,自己走进内院,发觉好安静。
“怎么这么安静?”俞景说。
侍女匆匆走过来跪下说道:“回殿下,二小姐在小憩,奴婢这就叫醒二小姐。”
“在屋里睡觉怎会被打扰到?”俞景疑惑。
侍女的目光看向树荫处,俞景这才注意到吊床上躺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春风缓缓吹过,吊床微微摇晃,傅泽睡得更香了,她睡相很乖,这个年龄的女孩都很天真活泼,在傅泽身上却能看到端庄秀丽的影子。
俞景就这样呆呆的看着傅泽,侍女见状想去叫醒傅泽,被俞景抬手制止,“罢了,让她睡吧。”
之后,俞景被丞相叫去书房议事,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傅泽迷迷糊糊的醒来,揉着眼睛,伸着懒腰,打着哈欠说:“啊,睡得好香。”
“小姐!刚刚二皇子来了。”侍女急急忙忙走过来说道。
“什么!”傅泽马上清醒过来,“你怎么没叫醒我?殿下没说什么吧?”
侍女摇摇头,“大概是看小姐睡得香,就没让奴婢叫醒您。”
“这何等的失礼啊!”傅泽如同礼官看见礼乐崩坏的场面崩溃的叫喊,“父亲知道这件事肯定会骂我失礼的!”
而另一边的俞景与丞相谈完治理水患的问题后,又和丞相说了傅泽的事。
“丞相莫要怪罪二小姐,吾只是见她睡的安稳,不想打扰她,丞相要是怪罪失礼就怪罪吾身上吧。”俞景行礼道。
丞相见殿下这般给台阶下了,只好摆摆手:“殿下说不怪罪就不怪罪了,这件事说大不大,礼节之事也不必拘泥于此。”
二人说说笑笑走出房门,俞景发现傅泽站在那里,满脸委屈眼神幽怨的看着他,看得俞景是哑口无言。
丞相也看了傅泽一眼,冷哼一声,说道:“你醒的可真巧啊。”
傅泽只好低下头,只听丞相又说:“既然是殿下让你继续睡的,我也说不了什么,以后少去吊床那里,你看看谁家女儿像你一样去吊床睡觉?”
傅泽扁扁嘴,“女儿知错了。”
“就不应该答应椿儿给你搭!”
“傅丞相!”俞景叫住丞相说,“吾都说了,一切都是吾的错,何必怪罪二小姐。”
俞景冲傅泽的方向赔礼说道:“非常抱歉二小姐,还请二小姐不要放在心上。”
“父亲说的对,小女不应该在外面睡觉的。”傅泽委屈的说,“今日是殿下这种正人君子来,换做其他人,保不齐对小女做什么,父亲教训的是。”
最后这件事是以侍女挨了十棍了结,傅泽心里愧疚万分,只好让人给她送一些膏药去,自此之后,傅泽连门都很少出。
过了几日,丞相亲自下乡治理水患,也不知俞景与他谈了什么,竟然让丞相亲自出马,这一去就是好几年。
三年后
傅椿要嫁人了,是镇国将军余河,简直是年轻有为,门当户对。
因为丞相外出回不来,所以娘家一切事务都是傅泽打理的,忙里忙外,傅泽的骨头都要忙散架了。
“听说清平县的布料和颜料都是上好的,要不去那里做嫁衣?”俞辰看着满脸疲惫的傅泽说,“正好咱们去那里玩一玩。”
傅泽点点头,“阿姐的嫁妆早在五年前就开始准备,也就剩下嫁衣了,明天带着阿姐的尺寸去清平县吧。”
俞辰笑了笑拉起傅泽的手,“用不用我帮你也做一件,等你成亲时候穿。”
傅泽听后瞬间脸变红了,语气含糊不清的说:“不用了,留着给你自己穿吧。”
“我记得你说过,你以后回了天界,肯定要给我点化飞升,就算我死了,也要去地府给我拉回来,让我们长相厮守。”俞辰越来越上前,挨着傅泽的鼻尖,“你该不会忘了吧?”
傅泽推开俞辰的脸,急忙说道:“你当时不是快死了嘛!我以为说两句你可以挺一会儿的!”
还没等傅泽说完,俞辰紧紧抱住傅泽,在她耳边呢喃:“对啊,我都挺到现在了,小福子,等这件事了结后,我们要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不要管什么余景,我就是余景!好不好?”
傅泽怔住好一会儿,一想到以前与以后的纠缠,她回应俞辰的拥抱:“好。”
傅泽脑海里浮现出俞景那张脸,但是......她能放得下吗?
第二日,二人启程去清平县,马车一路颠簸,傅泽又开始昏昏欲睡,俞辰见状弹了一下傅泽的额头:“你怎么天天睡觉啊?离了那些身份,是不是很轻松?”
傅泽捂着额头,“轻松是轻松,但是心一直悬着,整宿整宿睡不好。”
“哎......”俞辰叹口气,“反正也不是担心我,还好我跟他长了一样的脸,才赢得福泽仙姬的青睐。”
傅泽怼了一下俞辰,“一天没个正经。”
到了清平县,傅泽花大价钱给傅椿做了一套婚服,因为男女是分开做的婚服,傅泽说:“阿姐的不能比她们差,待会儿去打铁那里再打几个金簪子。”
“小福子,这你可是下血本了吧?”在一旁看着布料说,“是不是把你的小金库都拿出来了?”
傅泽点点头:“怎么了,阿姐对我很好,怎么说我也应该报答她。”
“还是动静小点吧。”俞辰说,“宫里那个可不是好惹的主,多疑多虑,嫉妒,善变,这世上所有不好的词都适合他。”
“好吧。”傅泽想了想,“丞相的女儿嫁人,皇上也不会说什么。”
“那我对你这么好你怎么不为我准备些什么?”俞辰一步一步靠近傅泽,气息全部洒在傅泽脖颈处,“你给我什么?”
傅泽紧忙塞给俞辰几锭银子,看着四周有没有人看向这里,她慌张推开俞辰说:“快入冬了,给你做一件衣服可以吧?我可是用我的钱给你买的。”
俞辰拿着银子,对着傅泽一直笑,他的眼睛很好看,但是总用不对情感,就如同现在,傅泽又猜不出他又在想什么坏水。
“我现在可是十七岁的少年郎,以后还可以长,一件衣服怎么可以?”俞辰说,“多给我准备几套,最好一年一套。”
傅泽无视俞辰的话,“想得美。”
丞相府嫡长女与镇国大将军成亲,轰动了全京城,甚至皇上亲临宴席好不热闹,俞景也跟着皇帝去了婚宴,看着傅泽忙里忙后的样子,许久不见,她瘦了许多,眉目间的冷淡越来越明显,完全,没了幼时可爱的样子,俞景想,他和俞辰这张脸也会变吗?
俞景只能默默坐在一旁欣赏着婚宴,如同乱世最后一场的欢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