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研究爱情
夜里十点,Z市市民广场的老年广场舞已然落幕,刚辅导完孩子作业的父母坐在沙发上打着瞌睡,伴随着电视里都市职场剧的声音,居民区进入安静的休眠期。
而在另一条街道,年轻人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灯红酒绿里的人影仿佛一个个刚刚苏醒的魑魅,扭动着身体从角落里走出来,瓶塞被拔出的一瞬间开启了一个五彩斑斓的魔幻世界。
盛潮会所位于街道尽头,和其他酒吧划分出一条无形的界限。会所外围停着各式跑车,保安一丝不苟地站在门口,随时准备请来客出示会员卡。
会所包厢里灯光暧昧,烟雾缭绕。张莉娜坐在靠门边的位置,悄悄打量那几位常客,各个都有来头,他们本人或是他们老爸老妈的照片常登上各大版块的新闻头条。
这会儿这几位都向后靠在沙发上夹着烟散精神,点歌机不知道已被冷落,还在自顾自播放着“别再研究爱情,纯讲心情,生命值得活得高兴。”
没人理自己,张莉娜就悄悄打量这几位大金主,年纪都不老,面上享乐、油滑、深沉,实则高贵的很,眼里没人心里更没有,她不喜欢,有钱也不喜欢。
倒有一个例外,坐在自己对面的角落里,这的人都叫他章少。
他不常来,来也不点公主,就靠在那端着酒,很少主动说话,别人跟他说话他就回两句,一脸漫不经心。
听说他早几年吃过不少苦,是个有故事的男人,只可惜结婚了。
“其实大概注定,男女友情,随时随地爱出反应。
一失足也就豁出真心本性,还自欺得当你知己,真任性。”
张莉娜在心里叹口气,颇有点自艾自怜,要是能当他的知己也是愿意的。
聚会怕沉默,一沉默气氛就冷了。
米娅姐隔着几个人朝她使眼色,让她活跃活跃氛围。她还挺羞于在人前表现的,暗自挣扎一阵,其实也不过两三秒。
刚要站起来切歌,坐米娅姐旁边的那个男人说话了,他叫蒋旭,常来,出手大方,姐妹们常提起他,她听说过。
“听说楚楚回国了,现在在Z市。”
他这话说出来,张莉娜感觉包厢里空气凝滞了一秒。那几个人都有意无意地往章少那边看,被看的人仿佛无知觉,若有所思地吸着自己的烟。
楚楚是谁?章少的哪位红颜知己吗?张莉娜心里隐隐有自己的位置被人抢了的危机感,面上装着糊涂,实际支起耳朵想听更多。
蒋旭这话抛出来没听个响儿显然不甘心,直接问到正主头上,“怀远,你家里那位和楚楚不是好闺蜜吗?她没收到消息?”闺蜜两个字从他嘴里出来,连外人都品出来一丝嘲讽意味。
若有若无的视线变得明目张胆,那个人也不能再无动于衷了。
章怀远抬头,眼睛扫视一圈,视线和张莉娜不经意接触又错开,仿佛她和这桌上的酒瓶没有区别,但她还是忍不住心里起了一串静电。
他开了口,声音淡淡的没什么情绪,“没听说。”复又低头想自己的事去了。
有人咳嗽一声打破沉默,“楚楚跟咱们也有挺多年没见了哈,不如约出来大家聚一聚。”
“好好好,我记得她爱吃麻辣火锅,刘俊,你不新弄了个火锅城吗?改天去给你捧场!”
叫刘俊的立马倒杯酒,“谢谢各位亲人抬爱,我先干了!”说着一仰头喝了个干净。
“臭小子,演戏去吧你!”蒋旭笑着给他一脚,刘俊一躲,场子总算热起来了。
张莉娜松了口气,接着偷偷看章怀远,发现他好像心不在焉总是看手机。
提议吃火锅那个叫戴伟,显然他也看见章怀远的举动,说话语气里带着调侃,“怀远,你不对劲啊,往常这个点不是该回家陪老婆了吗?怎么今天太后没召你回宫?”说着自己嗤嗤笑起来。
章怀远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了,张莉娜远远看是来电页面。他从桌上捞起手机,朝戴伟勾勾唇晃晃电话,意思太后来传召了,“我出去接个电话。”他说。
张莉娜眼看着他从自己身旁走过去开门,带起一阵风,这阵风好像彻底把这个高高在上的人吹入了凡间,沾了人气。
身后的门关上,张莉娜不敢再看,只是端起面前的酒杯抿一口,苦的她想流泪。
章少的老婆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好看吗?有自己身材好吗?总之人家出身一定比自己好,想到这她情绪更低落了。
“论心机谁能比过那个女人?好闺蜜分手出国,她转头嫁给好闺蜜的前男友,呵!”
张莉娜耳朵又竖起来,眼睛也跟过去,蒋旭脸上还明明白白写着不屑,把半截烟摁灭在烟灰缸里。
“蒋旭!”戴伟拿眼睛瞪他,意思他话说得过分了。“当年他们几个人的事咱们谁也不清楚,再说这世界上也没规定谁一定要等谁,谁不能嫁给谁......”
“搁我就不会抢好兄弟的女人!”蒋旭眼睛一瞪,样子要较真。
张莉娜第一反应是往后躲,前阵子也有群富二代来这喝酒,一言不合打起来,人家没什么事,玻璃无眼把一个姑娘毁容了。给一笔钱了事,富二代还常常来,那姑娘听说回老家了再没消息。
“行了,你俩闹两句得了,瞧把姑娘们吓的都当真了。”有人出来做和事老,俩人也知道在这场合吵起来不合适,拿起杯子干一杯,笑笑算过去了。
说话那个人就坐在章怀远旁边位置,白西装配花衬衫,他朝谁一笑就像狐狸,总给人一种你肯定入了圈套的错觉,这个人叫周一鸣。
有人好奇问,“你们说在章少心里,这两个女人谁分量更多?”
刘俊抓抓下巴,猜测,“嫂子吧,毕竟嫂子付出的更多呀。”
蒋旭不知什么时候又点了根烟,一边掸烟灰一边说,“你就是太年轻,咱们男人这东西越是得不到的越惦记,巴儿巴儿贴上来的,反而不放在心里。”说着朝周一鸣扬扬下巴,“一鸣儿,你说呢?”
周一鸣晃着杯子,抬眼在桌子上扫过一圈,“我说呀,你们都不懂男人。”说着搂上身旁美女的腰,带着她向后一仰,“你说是不是啊?”
女人羞红了脸,粉拳捶上他的胸,嘴上说着讨厌,身体软得像水。
张莉娜听到现在,惊讶于这群人对章少妻子的评价,他们说她心机深,章少不一定真心喜欢她,这她都听明白了。爱与不爱都是人家自己的事,但总有人对别人的感情好奇,甚至恨不得掺一脚,她自己可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章怀远接完电话,回包厢没坐多久就自罚一杯先离场了,一群男人可能也心虚背地里议论别人老婆的没品事,倒也没拦他。
他走后这群没家的男人又坐了两个钟头,到半夜才各自散去,张莉娜后半场一直心不在焉,已经跟着那个男人飞走了。
章怀远喝了酒不方便开车,司机老罗来接的人,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10点。
客厅开着落地灯,光线暖黄,许念之半躺在沙发上翻一本书。
章怀远站在玄关盯了她半晌,没注意什么时候她头发都这么长了,垂在胸前,发尾微微卷曲着,穿了一条白睡裙将将盖在小腿,光着一双小脚,脚趾头不自觉蜷起来。
许念之早听见开门声,奇怪半天不见人进来,翻书的间隙向门口看一眼,复又低头看书上的文字,“喝多了?门口不冷吗?厨房有醒酒汤。”
章怀远这才有动作,走进来,坐在沙发上,把那双小脚捞进怀里,果然冰凉。他手指捋直那几颗脚指头,手掌心给她捂脚。
“别总光脚在家里走,那几天疼哭了还得人哄你。”
许念之脸一红,翻身把腿伸直,举着书假装看得认真,不接茬。其实脚趾不自觉在挠他掌心。章怀远虽然没喝醉,但酒精使人兴奋。心念一动,他放下脚,倾身压过来,一把抽走她手里的书,“这光线不好,别看了。”
许念之嘴一噘,瞪他一眼,作势去抢,“你怎么这么爱管人,书还我!”
章怀远俯身在她软嫩的嘴唇上嘬一口,抬头往楼上看一眼,问“爸呢?”
许念之把他从身上推下去,“早睡了,你赶紧去洗澡,一身烟味儿。”说着把他拖鞋扒下来自己穿上,踢踏着上楼去了,不忘拿上没看完那本书。
章怀远看着她那截细细的脚踝从他深蓝色拖鞋里拔出来,眼神忽暗忽明,哼笑一声,穿着袜子去厨房,把给他留的醒酒汤咕咚两口喝了,往楼上走。
章怀远穿着浴袍从浴室里出来,想起来哪里不对劲,擦着头发在卧室里转了一圈,又开门出去找一圈,回来问许念之,“儿子呢?”
儿子是只橘猫,胖的像个抱枕,最喜欢跟他抢老婆,今天从他回来就没见过这小家伙,属实奇怪。
许念之盖着被子靠在床头打了个哈欠,“哦,你儿子回他姥姥家了,老两口想外孙了。”
章怀远咂咂嘴,明白这位小姐是早上的气还没消呢。
他钻进被子,在她身边躺下,拦腰把人搂进怀里,嘴唇贴着耳朵压低声音说,“还生我气呢?我错了我道歉,明天给你再买盆新的好不好?”
他说的是早上那盆海棠盆景,昨晚天气预报下暴雨,许念之把花盆搬进走廊。早上他走的急一个没注意给踢断了手掌那么长一根花枝,气的许念之一早上不跟他说话。
许念之拿头顶他,用脚踹他小腿,小牙磨得咯吱咯吱的,“你还敢提这事!我养了半年一脚被你踢折了,气死我了!”
章怀远嘴上不说什么,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这盆花是半年前他们买回章家原来的房子,朋友们来暖房,蒋旭送的。
当时那么多人送礼,比这贵的比这好看的多得是,怎么她就对这盆破花另眼相看,还天天照顾?他承认自己酸了,而且早就看它不顺眼了,恶意的想早上怎么不干脆连根踢断算了。
想到这手臂用力,把身边人搂得更紧,半边身子压上去,嘴唇凭直觉找到位置,攻城略地,亲的蛮不讲理。
半晌许念之喘不上气,拍拍他后背,他才放过这张小嘴。
许念之脸颊粉红,眼里泛着水汽,感觉他的蓄势待发。
她喘口气,看他,眼神诚恳,声音放软,“怀远,我有点累,不想要。”
许念之的眼睛不大但水灵灵的,眼皮上薄薄的一层褶皱,被她那双眼睛看着,没有人能拒绝她的请求。
章怀远叹口气,眼睛咬着她,手挠她的痒,“那这个怎么办?”
许念之弓腰躲他,怕痒,咯咯的轻笑,“那你说怎么办?”
章怀远沉默看她两秒,像是也在苦恼,然后坏笑一下,“听我说的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