陀螺
大概过去半个小时，外卖送到了。
肉粥是用圆形纸桶状的饭盒装的，份量很大，林月华在车上慢悠悠的吃了大半桶就饱了。赵云深的那份装在保温袋里放在一边。
在她的记忆里没怎么等过人，林月华的朋友很少，满打满算估计就杨思雨一个算是至交好友，那还是高中时认识的。
后来就一路走，一路换社交圈，但是能长久联系的就再没有了。
KTV的门脸做的奢华，不断有男男女女进去又出来，脸上都带着笑。
林月华坐在漆黑的车里，看着来往的人。
工作越久，就越很难有真心的笑。
就像做学生时进去是为了自己唱得开心，现在进去，是为了伺候好别人。
车窗降下来，林月华任由晚风吹过，将粥的味道散尽。
赵云深是十二点半出来的。
提着公文包，把那个被叫做刘总的男人送上车，和另外三个人打完招呼才四处张望。
他看过来的时候林月华闪两下车灯，赵云深看见了，副驾驶的车门过一会儿就被打开。
“怎么样？”
“拿下了。”赵云深脸色不算好，但是嘴角带笑，露出左脸那颗酒窝。
“肠胃还难受吗？”
“我估计真的要去医院了，一阵一阵的疼。”
林月华了然，那就是疼得很，医院的地址早就查好了，她让赵云深吃点粥，先垫垫。
“时间有点久了，但是送来时挺烫的，估计没凉。”
赵云深打开吃了两口， “是温的。”
他整片肚子都难受，没吃几口又放下。
“吃不下就算了，先让医生看看再说。”
找的是最近的三甲医院，这个时间只有急诊科还在接待。
赵云深躺在那儿，医生按在他肚子各处， “这疼吗？”
“疼。”
“这儿呢？”
“也疼。”
“这疼不疼？”
医生的手按在右下腹的位置，三指下压，赵云深忽然一个翻身，痛呼着捂紧那里。
“先去验血验尿，然后做个B超，X光和CT。”
医生开了单子，递给林月华。
缴费，检查，夜班基本没人，倒是不用排队，一路跑上跑下，用了四十分钟左右检查完。
“根据检查结果来看，是急性肠胃炎引起的急性阑尾炎，发炎的程度比较严重，可能会导致阑尾穿孔，建议还是及时手术。”
“不过患者饮酒了，会影响手术效果，可以先挂吊针止痛，等二十四小时后做手术。”
林月华问赵云深， “做不做手术？”
赵云深折腾这么久，听到要做手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有些犹豫， “会留疤吗？”
医生笑了， “腹腔镜手术只用在你腹部打三四个孔，恢复得好后续是不会太明显的。”
“那做吧。”
今晚就先安排病房，后天一大早做手术。
“没想到这么麻烦你。”
赵云深没有预料到今天状态会这么差，愧疚感涌上来。
“工作这么拼做什么，这一单签不下来还有下一单。”林月华搬了个凳子坐在病床旁边。
这时候已经快两点，病房一共三个病床，中间用帘子隔着，赵云深在最里间，外面两张病床都睡了人。
赵云深理亏，只说以后注意点。
“好了，早点休息。”
大家都在睡觉，不是说话的时候，赵云深也需要休息了。
赵云深打上点滴，催林月华赶紧回家。
明天他叫自己妈过来照顾。
两人匆匆来了什么也没准备，林月华还是不放心，将就着租了个折叠床睡了，等赵云深他妈妈何桂花来了才准备离开。
“这是怎么了？”
何桂花头发斑白，探头摸了摸儿子青黑的脸，急忙问。
赵云深在消息里只说了阑尾炎犯了，让她来照顾换林月华去休息，没想到就一个阑尾炎能让儿子面色差成这样。
“肠胃炎引起的阑尾炎，明天早上就做手术。”
林月华在折叠床上睡了一晚，面色也好不到哪去，她早上看周围人带的东西，还得回去置备。
“赵云深他今天好好休息一天，我回去拿些日常用品过来，妈你先坐会儿。”
何桂花点头。
她原本就是过来坐坐，看自己这个儿媳还算靠得住，就安心的坐在凳子上，给自己老公打电话。
林月华匆匆走了。
下周一的汇报还没准备完，今天本来要定最终稿，现在赶紧去公司取电脑。
公司用的都是内网，电脑笔记本都要登记，她只能带一台回医院办公。
开车四十分钟到公司，这时候已经是十点过了，召集组员临时开个会，把今天的各项安排说完，又风风火火的回家。
今天只能消耗带薪假了。
洗澡，收拾日常用品和换洗衣物，去超市单买一套洗护套装和暖水壶，再去加油站加油，找了家餐厅订饭打包带走。
林月华的耐力在一点点消磨。
车里的东西大包小包的搬了两趟。
何桂花帮着归置几下东西，拆开饭盒吃饭， “这家饭店做的还可以，吃着味道不错。”
林月华远远的坐在墙边，一边做资料一边休息。
赵云深在他妈感叹的时候醒了，下意识地环视一圈，才在角落看到林月华的身影。
回想起昨天晚上，林月华一大早还在这里，他心中五味杂陈。
何桂花又坐了半小时，看时间不早了，这儿也没什么用得到她的地方， “那我先走了，明天手术的时候和你爸一起过来。”
赵云深张了张嘴，还是让他妈走了。
何桂花明显只会使唤人，还不如不在这。
即便生病对象是她亲儿子也没有说多动一下手。
他母亲何桂花结婚前是过的大小姐日子，即便婚后过得不好，那份忍耐也不是对他们这些做儿子的，她估计这辈子只对自己老公温柔体贴。
赵云深下床拿着饭盒打开递到林月华面前。
“对不起，又让你辛苦了。”
林月华把视线从笔记本上移开，看向他的眼神淡漠冷静。
生气了吗？
完了。
他又搞砸了。
他又一次想起自己弟弟林子豪的话， “你越是想把什么事做好，最后却只会失败，真是个废物。”
为什么每次都会狼狈收场呢？
为什么结婚才一个月，就把自己的无能暴露的这么彻底？
赵云深挤出一个难堪的笑容， “先吃饭吧，身体要紧。”
林月华想起眼前的是个病人，把电脑收起来接过饭盒。
一顿饭两人吃的沉默。
休息一晚上赵云深明显好多了，穿着病服出去给自己接热水，让林月华在床上休息一会儿。
她确实没什么精神，组员的资料下午才能发来，躺在病床上很快睡着。
赵云深知道最近林月华也忙，临近年关哪有不忙的，他也知道自己家人是什么德行，只想提前把一切准备好，不至于成林月华的累赘。
他不想林月华再像昨天那样辛苦。
那和她在自己父母家里有什么两样？
她不是为了当保姆才和自己结婚的，这个道理不需要别人教，他也没法安心的躺在床上看她忙来忙去。
赵云深提着空暖水瓶直接下到一楼，查了林月华充值的钱，又往里垫了些，这些费用后面大部分都可以医保报销，倒是不用太担心。顺着医院走廊找到了超市，他问老板护工怎么请。
贵一点的也才两百多而已，赵云深预定了三天半，下午两点护工就来上班。
看，用几百块钱就能换林月华好好休息，为什么非要让她在自己这里受委屈呢？
去接了热水，赵云深思考着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回了病房。
术前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下午护工来了之后赵云深就劝林月华回家。
林月华倒是忘了还能请护工，看赵云深一脸泰然的模样， “真不需要我陪？”
“我一个大男人，今天晚上就是睡个觉，有什么需要陪的？”
“林小姐放心吧，我做护工好几年了，绝对比你们熟悉流程，不用担心！”请的护工是个高壮的男人，带着点邻省的口音。
林月华点头，让护工记下她的号码，开车离开。
她还要确认汇报资料，所以直接去的公司。
“小林，怎么又来了？”林月华的上司，副部长刘晓菲正在接咖啡，看到林月华进来一愣。
林月华将公文包放下， “他手术明天才开始，请了护工看着呢。”
刘晓菲点头， “你家那个是什么手术，要住院很久不？”
“阑尾炎，小手术，估计三四天就能出院了。”
刘晓菲看林月华已经进入工作状态，欣慰的拍拍她的肩膀， “那就好，人还是不能生病，你这刚进公司发展势头这么好，可别耽误了。”
“刘部放心，这次汇报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下班前找您和薛部再报一次，看需不需要再修改。”
“我收到你的会议邀请了，薛部那边下午好像要见客户，你再确认一下，我就先回去了。”刘晓菲说完，回了自己办公室。
周一就要面向总公司汇报，林月华虽然不担心结果，但是汇报资料必须是尽善尽美，那群家伙挑剔的很。
下班前和两位部长开完会，林月华本来可以周末来加班改资料，想了想还是今天改完免得夜长梦多，毕竟明天赵云深做手术，自己不可能不去。
十一点，她驱车回家，简单吃点东西洗漱睡觉。
十几天前认为自己已经忙完一个阶段的想法真是极大的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