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吃不饱的孩子就是好骗，一听到有好吃的，二话不说就跟着走。
陈冰介牵着他的小手走在闹市街头。
小男孩从记事起就已经在黄屋村了，村民都叫他阿仔，久而久之，他就把阿仔当成了自己的名字。
阿仔一个人住在土屋里，是个没人管的孩子。哪户村民要是煮多了饭，心地好些的就会喊他带着盆子去接一口吃。
陈冰介牵着阿仔进了一家面目朴素的饭店，爬上爬下一上午，她早就饿了，点了三个菜，又特地让店家给孩子现做一只烧鸡——她刚刚答应过他的，她不想在小孩面前失言。
上菜的时候，阿仔双眼瞪得像什么似的，眼神中透出的震撼之感，直叫陈冰介怀疑他是不是这辈子都没吃过饱饭。
她原先的计划是先把小人喂饱，再从他嘴里套消息，阿仔瘦瘦小小不过只是一个小孩子，她能有什么搞不定的？
陈冰介信心满满，没想到当场就翻了车。
等她买单回来，桌上已经没有了人影，就连烧鸡都同阿仔一起消失了。
她看着桌子思忖：做人还是得万事小心。
***
唯一的线索丢了，陈冰介无处可去，只好重新换上侍女服，大摇大摆从侧门进了宫。本来她还想好了说辞，如果守卫问她刚才干什么去了，她会回答当然是去帮三公主办事。
沈玉昨晚就交代过，在她这一年的辛勤耕耘之下，三公主无脑骄纵只会讨好女帝的人设早已深入人心，要干任何事都能打着她的名头，那群狗腿子看在女帝的份上对三公主多有宽容，不必和她客气。
姐妹都这么说了，陈冰介自然乐得狐假虎威，不过侧门的守卫什么都没问就直接将她放行。
回去的路上，陈冰介感觉路上站岗的仆从都比平日里少，她抓起一个宫女就问：“怎么人少了那么多？都干嘛去了？”
那宫女看着就是个话痨又外向的，独自站岗一天，难得有人搭话，当下就露出一副夸张的表情：“出大事啦！”
说八卦的最怕别人不够捧场，陈冰介深谙其心理，立刻也瞪眼问道：“真的假的，发生了什么？”
“皇太后那儿好像有些不妙，所以女帝把人都调走了！”
陈冰介疑惑：“皇太后寝宫严防死守，一般人都不准进去，今日怎么突然想着调人手？”
那宫女左看右看，确认周围没人，便压低声音凑近了说道：“我听老嬷嬷说，皇太后寝宫里那些服侍的宫女一个个都不见了，皇太后身体不好，没人服侍怎么能成？所以只好一茬接一茬地从别处调人。”
“然后呢？”
“然后那些人也不见啦！”
陈冰介若有所思，那宫女看了眼陈冰介身上的侍女服，然后苦大仇深地叹道：“你可真是有福啊，你才刚来，品阶低，这回肯定是轮不到你的。我来宫里满两年了，说不定下一个就是我，到时候我可就惨啦！大家都说皇太后寝宫有小鬼在抓人呢，太后有紫气傍身，鬼奈何不了她，所以只抓了好多宫女。唉，咱们这些命贱的下人可真是倒了大霉啦！”
***
陈冰介溜达回了广寒宫，沈玉不在，她这身衣服在外头还能糊弄人，可广寒宫里的侍女都知道她是三公主不知从哪儿结交来的江湖客，是以大家老老实实地拿出待客之道，对她客客气气，又是倒茶又是上点心。
陈冰介连忙制止宫女们忙个不停的小手：“三公主人呢？”
“早上出门以后，一直都没回来呢。”
能在公主寝宫服侍的大宫女，和只能在路边站岗的底职业素养不同，陈冰介费了好大的功夫也没能从她们口中套出点别的消息。
干坐着没有任何意义，陈冰介绕了出去，又遇见了刚才在回廊处站岗的宫女，这回她像个老熟人一样和她打招呼，又给了她一块从广寒宫顺出来的点心。
小宫女看上去才十几岁，正是嘴馋的时候，见四下无人也松了懈怠，拆开帕子发现里头是香软的糕点，立刻眉开眼笑地将帕子重新包好又收起来，很是感激地朝陈冰介笑笑。
陈冰介在心中感叹：这么容易就被收买了，你们这群古代人可真是没吃过好的啊！
皇宫幽静，晋群虽小，可目力所及之处无不充满精巧细节。哪怕是无人问津的边边角角都有匠人悉心雕制的繁复纹路，静默不语只待有缘人发现，将低调细致的雍容展现得恰到好处。
靠精工珠宝等产业立身的晋群，尤擅长机关巧术，陈冰介一边探索一边看着愈发无人的回廊，心里不免有些发怵。
也不知皇宫内是否有什么机关？可别突然来个什么暗箭把她周身戳出个大窟窿，如此想着，脚步便放得更慢了些，只是没想到她此刻的动作，在某些人眼中看起来真的很像做贼。
安静无人的皇宫回廊，突然传来一声严肃的斥喝：“站住！”陈冰介下意识一抖，立刻停下脚步。
“休得再往前走！前方是皇太后寝宫重地，闲杂人等一律不可入内！还不速速返回！”
她本是背对着那人，听到这话只好乖巧地低着头转过来。
从她那个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一双精工制作的刺绣女鞋和富贵荣华的衣袍下摆，光看这身行头就知对方的身份非富即贵。
“你是哪个宫里的下人，鬼鬼祟祟的在这儿作什么？！”
对方厉声质问，陈冰介不敢抬头，古装片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看到比自己地位高的都得逢低做小，最好是低到尘土里，这样才能具像化地表现自己的卑微以及对上位者的尊敬。
“把头抬起来，回话！”
陈冰介决定扮演一个惊慌失措的小宫女，她发挥着自己的演技，故意磕磕绊绊地说：“我是广寒宫的人，我才刚来这里还不太认识路，三公主让我给她送东西，我迷路了，还请大人饶命！”
“三公主的人？”
对方即刻放松了紧皱的眉头：“三公主此刻正与女帝一起，既是公主交代的差事，那你随我来便是。”
果然闺蜜的名头就是好用，女帝的身边人，大多都清楚三公主在女帝心中的分量。听她语气缓和，陈冰介立刻低眉顺眼地小跑过去跟在她身边。
“皇宫重地，虽是三公主的吩咐，可你也不该随意乱跑。”大人就是大人，这都已经认错了，还在那儿继续给人上课呢。
“是，大人，小的知错了。”
陈冰介身段柔软地继续扮演懵懂宫女，因为搞不清楚对方身份，只好一概以“大人”相称。
方才抬起头回答问题的那一瞬，她看清了此人的模样，这位大人目测三十多岁，虽是保养得宜，可气场实在过于严肃，陈冰介猜测她是女帝身边的人，极有可能是个武将。
二人很快便来到了慈德殿，里头还在议事，于是她们就站在外头等，没多久沈玉一个人出来了，见陈冰介居然和那人站在一起，不由眉毛一挑，朝她们走来。
“三公主。”
沈玉安心地受了对方的行礼，平静地朝那女人点了点头：“清执事。”
随后冷漠地看了眼陈冰介：“你怎么磨磨蹭蹭的，还不赶紧随我来。”
陈冰介立刻滴溜溜地跟了上去，走了一小段路才同她开起玩笑：“嚯，小玉儿，你还挺牛气？”
沈玉嘿嘿一笑：“那是，金鸡百花最佳女主角高低得给我个提名。”
二人进了广寒宫殿内的里间，门一关，沈玉小手一抬又一次开启了【玉碗遮】以防有人偷听。陈冰介抬头看着头顶透着蓝光的弧度，有些感叹地说：“你这技能还真是好用，托你的福，刚才我在黄屋村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沈玉面色严肃：“我才看到你消息，黄屋村那十个先遣队员全都消失不见了，女帝很生气。”
“我知道。”陈冰介抓起一旁的糕点塞进嘴里，一边吃一边和沈玉仔细说了蓝色地坑的事。
沈玉若有所思：“怎么会是这种怪事。女帝刚才已和群臣商议好了，第二批搜救队员也已经出发了，如今我们只能在此等待消息。”
陈冰介不以为意：“地坑已经消失，现在去的话还能搜出啥？只是为了走过场？当时我朝里看了一眼，里头无边无际，仿佛地坑是一个连接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可后来蓝光突然消失，再看，不过就只是宗祠底下本就有的地下室而已。”
沈玉：“真的是通往另一个世界？也是……那些小说、电影不都这样演的吗，某个邪恶势力通过结界来到了另一个异度空间。可是，地坑又怎么会突然消失？”
陈冰介随口说了句：“大概技能CD了吧，谁知道呢。”
沈玉却突然抬起头：“难不成……与你有关？”
陈冰介顿了顿：与我有关？
真要这么说，那地坑确实是直到陈冰介凑过去看了个够，才突然消失不见的……几乎就像是，特地等着她发现一样。
可是这么做，到底用意何在呢？
黄屋村，是一切的起点。蓝色地坑，吞噬活人。
这些和陈冰介又有什么关联？
因为缺乏更多信息，她有些想不明白：“异世界也好，结界也罢，不管如何，这东西都很邪门，如果这个法阵能通过某种方法吞噬活人，或是将他们传送到别的地方去……那么它本身一定具备了极强的力量。”
陈冰介模仿着电视剧中算无遗策的诸葛孔明模样，摸了摸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子：“力量只会转移，不会这么容易就凭空消失。”
让她来猜猜，这玩意儿下一步会去哪里？
突然，门口处传来混乱的声音，沈玉小手一挥解除了【玉碗遮】的技能限制，来人正是刚才那位与陈冰介搭话的小宫女，她气喘吁吁地冲进房门说道：“三，三公主，女帝要您赶紧过去！”
沈玉和陈冰介快速对视一眼，果断地说：“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