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和杨语欢告别，杨语卓开始往火车上挤。
真的是用“挤”来形容！
县城人的经济条件基本都不错，思想也比农村和镇上人开化，想出去瞧瞧的人也很多。
加之这是火车开始运行的头三天，人们更是充满了欣喜和惊奇，就算不出远门，只是到同一个省的另一个地方去走走亲戚也要买票来挤一挤这火车。
挤到座位时，杨语卓在这大冬天的已经下了一身汗。
“你妈他们几个回去了？”杨现问。
“应该吧。”杨语卓扯了扯衣领，上车的过程太艰难，以至于她根本没有机会转过头去看车门外面的吴慧英，杨语欢和杨建成是否还在原地。
叮铃铃的声音响起，火车伴随着“哐当哐当”的声音缓缓出发了。
杨语卓突然想起在某部电视剧中看到过的女主追着火车跑的桥段，她立即跑到对面的座位那儿，扒着窗户往外看。
看见吴慧英，杨语欢和杨建成都好好站在外头，松了口气。
杨建成最先看见她把脑袋伸出来，他兴奋地拍拍杨语欢，又喊了吴慧英。
三人一起冲杨语卓招手。
杨语卓也挥着手回应，“天冷，你们快回去吧！”
火车越走越快，杨语卓不停往外伸的身影也慢慢缩小，直到消失。
杨语卓那句话的尾音都还残留在风里。
三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走回家去。
……
火车内，杨语卓半个身子都伸出窗户去了。
她站在两排座位中间，两只手杵着窗户边缘，无论再怎么往外够都看不到人了。
“哎哟，小姑娘，快把头伸进来，这多危险呀！”
听着背后的声音，杨语卓“哎”地答应着，把自己从窗外收了回来。
她“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啊，一时着急就跑过来了，挤到你们了吧？”
几位妇人面相都很和善，摆手道，“这倒是没有。”
“你快回去坐着吧，一会儿车晃悠起来你站不稳。”其中一名女士催促着，车身已经有些晃了。
“好嘞。”这边的座位和对面中间隔着一条不宽的走廊，杨语卓伸手够着对面的绿皮座椅，两步跨过去坐下。
她发现，杨现坐在窗边，正聚精会神的瞅着外面。
杨语卓轻轻笑了一下。
也是，杨现虽然是大人了，但他也是头一回出远门，头一回坐火车，也会对新事物感到新奇。
杨杰难得遇到能吹牛逼的时候，一直都在讲述他当年到两个县城以外去坐火车时的经历。
杨语卓一开始还很捧场，嗯啊回答两句，后面越听越困，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他们要坐的路途很远，过了那阵新起劲儿之后，杨现和杨杰也睡了一会儿。
三人都是被一阵尖锐的孩童哭声吵醒的。
同一节车厢里的乘客们也七嘴八舌。
“怎么了？怎么了？哪家孩子在哭啊？”
“孩子妈在哪儿！哭这么大声都不带管一下的？！”
“怎么什么事都找孩子妈？”有一道声音插.进来，“你们怎么知道孩子不是跟爹出来的？”
“都什么时候了还管这个！是爹带出来的还是妈带出来的重要吗？！重要的是小孩儿！哭成这样指不定身体多不舒坦呢！”
这么大的声音很容易就能找到位置，众人一个个站起来在车厢里瞅一圈，很快就看向靠近车厢连接处那个位置。
“喂！你家孩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都哭成这样了，哄一哄啊，吵死个人了！”
杨语卓也寻着哭声望过去，抱着孩子的人穿着简朴，脑袋上包了个头巾，头巾下方一路从脖子下巴。
他一直垂着脑袋，根本无法从外表判断是男是女。
听到乘客们的质问，那人连忙低着头道歉，一只手掌在包着孩子的布巾外边轻轻拍打，“不哭了，不哭了……”
声音嘶哑，没有女性特征。
看样子应该是个男人。
男人很少有戴头巾的。
杨语卓心里闪过一丝奇怪，默默看了下去。
他好像并不擅长哄孩子，拍打孩子的那只手一下轻一下重，似乎拿不准力度，哄娃娃的声音一开始勉强还能听见，小孩的哭声更大之后，他就不说话了，光拿手拍。
好在孩子哭的声音逐渐小了，最后慢慢停了。
前面要进站了，车身有一定程度的摇晃，抱小孩的男人突然起身，一只手扶着一排排座位在过道里走动的速度很快，看样子是想提前赶到车门口，第一批下车。
一个男人带着孩子这么着急去哪儿？
杨语卓没来得及考虑那么多，人已经下意识站起来了，她比那男人跑得还快，一步跨到他跟前，慢慢走向车门。
杨现在身后叫都叫不住，“哎！语卓！咱们还没到站呢，你瞎跑什么？！”
杨杰也“哎哟”一声，“快回来，别下错站了！”
“嗤”一声汽音儿，火车靠站了，门也随之打开。
男人埋着头，越过杨语卓就往外头走。
杨语卓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大哥，我有东西丢了，你帮我找找呗。”
男人用力一挣，那只手差点被他抽出去。
杨语卓赶忙用两只手抓住他，问，“大哥，我怎么瞧着你在怀里的孩子长得不像你呢，这孩子是不是……”
“啊！啊！”一个女人在这时从另一个车厢跑过来，一边哭一边喊，“孩子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被人偷了！”
男人一听，挣扎得更厉害了。
杨语卓死死抓着他那只手不放，回身冲着车厢里喊，“这是谁的孩子？谁的孩子被偷走了？！”
女人一听，哭喊着冲了过来。
男人急了，一直拖着杨语卓往车门外拽！
她的力气怎么可能敌得过一个成年男性？
杨语卓死死往下蹲，男人把她拽得都往前跌了几步。
这时候，杨现和杨杰已经赶过来，还没等有所动作，男人把孩子往空中一抛，一溜烟下了车！
已经睡着的小孩被惊醒，“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杨现连忙伸手把孩子接住，一边看向车外的背影，下意识喊，“快拦住他，别让他跑了！”
杨杰才不想趟这趟浑水，“现哥，这……人都已经跑了，要是追远了咱开车前赶不回来。”
“不追了，咱自身的安全比较重要。”杨语卓也说。
女人慌忙从杨现手中把娃儿接过去，也顾不上哄，抱着孩子就在车厢里跪了下来，“谢谢你们，谢谢你们……真的太感谢了！”
她哭得连句完整话都说不清楚，一边说话一边抽抽，“要是没有你们，我孩子就追不回来了。”
杨杰“哎呀”一声，“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见义勇为是我们每一个人应该做的。”
女人在杨现的搀扶下站起来，不停跟他们说着谢谢，一边说自己只是打个盹的功夫孩子就不见了，还问他们要到哪里去，说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她一定尽力帮忙。
在听到他们的目的地后，她又露出失望的神情，“我在下一站就要下了，很遗憾帮不了你们。”
“你照看好孩子就行。”杨语卓说，“我们一共三个人呢，不用你帮忙的。”
女人点点头，抱着孩子回自己原本的车厢去了。
时间一到，火车门就关上了，三人从车门处走回座位。
“语卓，你不大点孩子，怎么这么有主意呢！”杨现一向温文尔雅，很少用这样的语气对儿女说过话，“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万一那男的给你拽下了车，车门又正好关上，你打算怎么办？！”
“不会的呀！”杨语卓赶紧安抚，“爸，是因为有你和杨杰叔叔在我才敢插手的。”
“下次可不能这样了。”杨杰也一边走一边说，“万一他给你拖掉进火车轨道里，一时半会儿也上不来，那可就麻烦了！”
“……不会的，车还停在轨道里呢，这么窄的缝儿，我也掉不下去……”杨语卓心想：您可别火上浇油了！
果不其然，杨现听了这话，更生气了。
“你还很遗憾是吧？生怕掉不下去？”杨现气极，“就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去外面？”
杨语卓讪讪一笑，不敢再接嘴。
他们的位置在中后排，一路走过去时，杨语卓瞧见一个戴帽子的男人。
他手里捏着一份报纸在读。
他们走过去的时候，男人突然抬了一下头。
杨语卓正好看过去，和他对上的视线。
男人已是中年，模样看上去很和蔼，他冲她笑了一下，还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杨语卓也回笑一下。
气冲冲走在前面的杨现在这时回头，凶巴巴地问杨语卓，“还好意思笑？觉得自己做得很对是吧？”
“没有没有。”杨语卓赶紧摆手，“我很错很错！”
这段小插曲过后，时间也没那么难熬了，他们又往下坐了两个站就到了地方。
下车时杨语卓才发现，给她比大拇指那个大叔也在这儿下车。
他们县城的火车站才开始营运，可选的的班次不多，时间上很难做到刚刚好。
天已经完全黑了，他们下车也来不及看这座城市有什么不同，只能抓紧把住的地方先落实下来。
“应该有旅馆吧？”杨语卓试探着问。
她毕竟不了解70年，甚至不确定这个词儿他们听过没有。
“旅馆是有，但离北站太远了。”一道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
杨语卓转身，发现是那大叔。
他身上的穿着和三人大不相同。
从杨语卓这个服装设计师的角度来说就是：更有流行感。
“不介意的话，你们可以先到我家住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