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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有木兮(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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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宴散后,旅行者与派蒙先走了。

送别了两人,站在绯云坡人潮涌动的街上,南宵侧眸回头望向钟离。

那双眼氤氲着暖光灿然的辉芒,灼灼动人。

天色恰好,钟离恍了神,话已径自出了口:“一同走走?”

南宵微一挑眉,笑道:“先生想去看云堇的戏,直说便是。”

今夜在和裕茶馆正好有云堇的一出戏,而钟离一向是不会错过云先生难得登台献唱的。

本是好意,话说出来却遭了误解,钟离有意分辩一句,抬眼时见南宵面上带笑,但喜意不达眼底,便知是少女心情不大好,寻个由头挑他的刺。

这是怎么了?

他能猜出南宵近来心里藏着事,却看不出究竟是何事惹她烦恼,想帮她也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心焦、烦躁、无可奈何……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他有多久未体会到了?

南宵当初对他与公子的深交微露不满之意时,也是这般感受?

少女不肯明言,钟离也无法挑明,退让地接下她的调侃,又问:“那去玉京台赏花?”

时值夜间,琉璃百合开得最好。

南宵瞧了他一眼,叹道:“玉京台的琉璃百合虽好,也尽是人工栽植,早失了灵动秀美,无甚意趣。”

这便是拒绝了。

不等钟离再说些什么,南宵已自然搭了台阶送客:“左右今天也不是什么要紧日子,云堇的戏快开场了,我可指着先生明天跟我说说她的新戏如何呢。”

钟离看她摇扇掩面,偏暗的金眸里添了几分揶揄的笑意,展了眉眼,点头道:“那我明日再来叨扰。”

宴彻底散了。

南宵目送钟离走了,敛去眸中一瞬流露的怅然,转头后,却撞上了一双明亮的苍青眼眸。

少年冲她眨眼,清亮的声一如微风拂过发梢,和煦依旧:“又见面啦,南宵。”

南宵讶然挑眉:“温迪?你来璃月过海灯节了?”

“是呀,顺便来看看老朋友。”

温迪两手叉腰,轻快地笑了声,问她:“是不是老爷子太死脑筋,惹你生气啦?”

风听去了人们的烦恼与纠怨,便吹来洒脱和安歇。

南宵却摇头:“我既作局,又怎怨局中人不知我意?”

“——!”

温迪沉默片刻,再次开口时已有了些赧意:“哎呀,原来你猜出来了。”

南宵低笑道:“风神大人呐,你暗示得这么明显,我还猜不出你来,岂不是装疯卖傻了?”

巴巴托斯打从一开始就是以【风神】的身份与她相交,而非【温迪】一个如今普普通通的吟游诗人。

所以那些算计,南宵从一开始也未想要瞒过他。

“唉,我都有些嫉妒老爷子了呢。”

温迪叹了口气,摊手道:“这样适合传唱的故事,可惜不是……”

南宵打断了他的话:“这种话对我无用哦,亲爱的吟游诗人。”

她学着蒙德人的风格如此调侃。

风神一向敏慧。

又许是岩神当局者迷。

温迪能看出南宵的一次次呛声实则是试探。

不间断地、一点点逼近钟离心内的底线。

凡人妄图僭越神明。

她自然惶恐,自然不安,自然无措。

都道魔神爱人,理所当然地包容凡民。

但那皆是泛泛而下的恩惠。

帝君对她一人会包容退让到何种地步呢?

这是人的劣根、人的不敬、人的僭越。

可南宵想知道。

她并不是一个尖酸刻薄、不易相处的人。

但近来的她变得斤斤计较,得理不饶人,处处爱跟他呛声。

钟离并未在意,并未生气,或许也并未多想。

他应是只当南宵是遇了什么不顺的事、见了什么糟心的人,坏了心情,所以难免有所迁怒。

他甚至都从不曾觉得这是因为她别有用心。

——多么沉重的信任呐。

“现在弃权还来得及哦。”

温迪恰到好处地出声打断南宵流转的思绪。

南宵抬眸,撞入他渺远如高天的苍眸。

风啊,既可怕,又温良。

她摇头谢绝温迪的提议,只是笑着回他一句:“你还是想想该怎么谱写新歌吧。”

温迪定定地望着南宵,视线掠过她极少离手的乌木扇,垂眸轻快地道:“哼哼,我可是尘世间最好的吟游诗人,这种小事怎么可能难得倒我呢?”

40.

温迪来璃月港过海灯节,顺走了上次分别送南宵的那瓶蒲公英酒(丝毫不在意只剩下了半瓶),也带来了白垩新作的插画。

——没错,插画。

是《沉秋拾剑录》的插画,还未全画完,先送来飞云商会给枕玉老师看看。

南宵被温迪塞了一叠插画时,人是罕见地有些懵然。

毕竟行秋是枕玉这件事,他现在还瞒着自家妹妹。

赏了画,寻了书来阅,再拆了白垩附赠的两封信中给灵珀的那一封,南宵陷入了沉默。

《沉秋拾剑录》在稻妻的火爆超乎所有人的想象,八重堂因锁国令而拖欠的版费也异常惊人。

有无数的想法与点子在南宵脑海中掠过。

八重堂后有鸣神大社的那位雷神眷属八重宫司撑腰。

以此为切入点一举打开自锁国令后一度迟滞的稻妻贸易,可谓是轻而易举。

但最后,南宵又翻了遍兄长写的书,回家后将插画、书稿和信一股脑丢给了瞒了她许久的兄长。

行秋自知理亏,讪讪地笑着,正想南宵怕不是又要以此为由赚他去当苦力,却见妹妹扭头进了画室,“砰”一声关了门。

他愣了下,试探着上前敲了敲门。

只听得南宵没好气的话:“看你的信去,我对轻小说没兴趣。”

言下之意就是放过他了,还答应帮他继续保守【枕玉】的秘密。

行秋松了口气,心里倒是不由疑惑妹妹这次又是想画什么。

她这些天都在璃月港呆着,没有外出采风赏景,也未得空去听云堇的新戏啊。

画室内。

南宵悠然地调着颜料,浑然不顾日渐嚣狂的魔神化为鸢形伏在旁侧。

祂桀笑着讥讽她下笔作画。

【桀桀桀桀桀——】

【怎么,想记录下摩拉克斯最后的仓惶模样?】

南宵落笔的手未有丝毫颤动:“万事俱备了,只等揭幕。”

她撩眼望向紫鸢,语含嘲弄地回敬道:“怎么,迫不及待想拆桥了?”

得了最后的准话,心灵之魔神压低了嗓笑。

鸢紫的烟雾缭绕弥漫,遮了视线,缠上发尾,染出一片浓烈不详的污浊气息。

南宵孑然独立在漫漫雾气间,眸里不复温润,杀气肆意。

【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我的信徒,心灵的罪囚。】

【我在此许诺你所渴求的奖赏。】

【——以心灵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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