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在蠢蠢欲动
有天临下班时,我忽然又收到了张瑾发来的新消息:“北鼻!完事来茶店找我。”后面还跟了一个眨眼睛的表情。
我好不容易捱到下班后,急急忙忙冲到丹樱的时候,店门已经关了,上面挂着“休息”的牌子,里面有两个店员在收拾打扫。我犹豫了一下,轻敲了几下玻璃,其中一个人看见我,往后厨叫了一声。张瑾很快就走了出来,重新打开店门,迎我进去。
“你快跟我过来。”她拉着我,一直把我拽进了后厨——这是我第一次进到里面来,宽敞的厨房干净明亮,不锈钢的料理台,几组硕大的冰柜,还摆着大大小小的各种电器,地上也是洁净得几乎反光,踩上去完全没有打滑或者粘鞋底的不适感。
“怎么啦?”我在张瑾拉过来的一张圆凳上坐下,忙着问她。
“进展迅速。”她说话时,眼睛里常常闪烁着跃动的光。
接下来,她细致地给我讲述了这段时间的“进展”:先是之前那天,郑平邀请王莉安去参加美容院的开业典礼,安排了到场的人都去体验不同的服务类别,她选了全套的面部和头发护理,在那停留了快仨钟头才走;郑平还特意叮嘱服务她的美容技师,一定要多送她几套产品,再加上她微信,就说为了以后可以随时分享一些活动信息。当天活动临要结束时,还举办了开业酬宾大抽奖,“内定”了一张高级面护的年卡给王莉安——近期好运不断、接连中奖的王莉安,自然会认为这都是她的幸运,完全没有疑心。而且自那之后,她就经常会去这间美容院做脸。
“你男友的美容院是不是叫颜所?”我忽然插嘴问道。
“对,你怎么知道的?”
“之前我一同事来你这喝奶茶拿到了礼券,带我去修指甲来着。”
“哎,你想去做项目的话,直接跟我说就行啊,我给你券。”
“噢不是不是,我没想跟你要券。我是想说,之前我们去颜所的那天,刚好也看到王莉安在了。”
“啊?她也看见你了?”张瑾有点紧张。
“应该没有,我们在美甲室透过那个单向的玻璃墙看到她的。”
“那没事。我也认识她现在常约的美容技师,听说她每周都去一两次。我特意叮嘱过,每次都找机会看看她摘下来的耳钉是什么样子的,但还从没见过心形红宝石什么的。”
“估计不会轻易戴出来的。”
“我觉得也是。所以我想跟郑平说,让他们美容院趁着情人节或者七夕,组织一个主题派对,直接规定大家都要戴心形饰品。你觉得呢?”
“恐怕也悬,而且还不会太明显了。”我犹豫着,“对了,你男友经常在那边么?”
“也不一定,怎么了?”
“那次我们碰上王莉安的时候,看她打扮得挺艳丽的,不像是普通去个美容院……”
“你说她特意勾引郑平啊?他应该是不常去的……”张瑾迟疑了一下,拿出手机,边打字边跟我说,“我回头问问,估计问题不大,郑平见过的美女多得是,没那么容易被勾引。何况从一开始,早就知道她是什么人了,你别多想。但关键的问题是,咱们怎么才能引她把偷走的耳钉拿出来呢?”
“可能真要有很重要的场合……并且是跟咱们都扯不上关系的。或者……她可能压根不是为了自己戴的,也许已经卖掉换钱了?”
“如果她想卖掉,可能倒好办了。”张瑾说到这里,低头又看了眼手机,“回我了。你看——”她把手机举到我面前,我默念着上面发来的消息:“郑总很少来,但鹏总最近来得比较勤。”
“鹏总是谁?”我抬头问张瑾。
“合伙人,颜所的另一个老板。郑平主要是一起投资和跟商场谈租金以及跟品牌谈代理,具体经营管理、雇人、带员工什么的,都是一个叫赵鹏的人负责。”
“那……王莉安特意打扮是为了见这个赵鹏?”
“也有可能。”
“那他知道这里边的渊源吗……”我忽然觉得头皮有点发麻,感到这个窟窿越捅越大,已经影响到好几个人的正常工作和生活了。更怕万一王莉安真地那天摇身变成了颜所的老板娘,岂不是要跟张瑾和她男友彻底“绑定”在一起了。
“我跟他联系不多,只跟他老婆比较熟。”
“要不然……就算了吧。我觉得牵扯的人越来越多。”
“你不要怕。而且都已经这样了,总不能平白无故去把她的‘年卡’收回来吧?其实你想啊,人越多,焦点越模糊。一来二去,她就会觉得美容院是美容院,珠宝店是珠宝店,慢慢就忘了这两个地方有什么联系,这样才能放松警惕。万一呢?哪天她得意忘形,可能就暴露了……”张瑾安慰着我,又补了一句,“但是我跟你说啊,你跟你同事这阵子最好先别去颜所了,小心别让她当面碰上。她要是看见你俩,可能一下子就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嗯。”我没再反驳,只应声点了点头,心里既有些期待,也掺杂着一点沉重。所谓“患得患失”,大概说的就是我这种心境吧。
几天后,我跟林子和另外几个大学同学约好了下班后一起去唱歌。我原本不想去,但被林子劝了两回之后,也觉得偶尔换换心情,或许能让我不要老是一门心思陷在珠宝店里里外外的混沌中。
到了约定的地点,许久不见老同学,倒也感觉挺亲切的。进了包间之后,大家简单寒暄了几句,在吃吃喝喝中,很快就进入了“抢麦”的状态。唱到开心时,林子跟大家说,今天她请客,因为前两天刚刚升职加薪。
“哦耶,恭喜林总!”大家一起哄笑着。林子一直优秀又努力,从学生时代起,在人群中就常常是全场焦点,工作中表现优异也是意料之中的,我在她身边,一直像个“配角”,没什么特别之处,更不常会被人注意。
稍微安静点之后,我看大家都各玩各的,就凑过去坐到她身边,再次恭喜了她。她挺开心的,就顺便给我具体讲了讲现在负责的业务:主要是跟一些知名高校合作,给企业高管举办培训课程——既包含固定的模块课程,也有针对具体需求定制的课程组合,其中也不乏与国外高校合作的去海外进修的短期培训。
说起海外进修,她还补充道:“我过阵子可能要带客户一起,去新加坡出差。”
“新加坡啊,不错呀。那,凯文知道吗?”
“那当然知道了。他还说想看看是不是能跟你们店里请几天假,等我出差最后几天的时候,他也去那边找我,然后我们一起在当地玩几天再回来。”
“你俩,现在挺好的吧?”
“嗯,还行。”林子眼皮稍微垂下来了一些,抿嘴笑着。
我们俩正自顾自地嘀咕着,另一个刚才一直在唱歌的男同学忽然挪到我们身边,打断了我和林子的对话:“苏格!我听说你跟咱们师兄分手了?”
我抬头看了一眼,是个以前不远不近的同级男生,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我跟齐飞的事情,私下里只给林子讲得比较多,但由于共同认识的人不少,何况他复合的前女友也是我们学校的,所以可能就这样接二连三地传开了。校园时代发展起来的恋情,总有这一层额外的负担,好与不好,都格外容易沦为老同学八卦的谈资。
我没作声,还是面对着林子,本想跟她多聊几句,谁想到对方却还不依不饶,嘴里有点含混不清地继续说着:“真的我跟你说,我们好几个哥们都知道了,他早甩了你,跟他前女友早复合了。俩人现在好得,据说已经谈婚论嫁了都。那个学姐可是多少男生的梦中情人啊,齐飞也真有两手!哎我问你,他是不是那方面特别厉害,所以分了手还叫人惦记着,想跟谁好就能跟谁好?”他说着,脸上红通通的,眼睛轻微眯起来,又往我和林子这边多迈了一步。
我这时有点生气了,从嘴角挤出一句“快闭嘴吧你”,瞪了他一眼,就重又转过脸去。
“哎哟哎哟!看看,看看,被我说中了吧?不好意思了还!那你呢?被人就这么甩了,还不天天以泪洗面?哎,你找到下家了没有?要不然……我吃点亏,给师兄接个盘……”说着,他两步走到我右边坐下,并且抬起手绕过我的肩膀,搭在了我的左肩上,脸也贴了过来。
我心里一惊,但身体并没有马上挪开,只是侧过脸看了眼这只手,又转头对他说:“赶紧靠边儿!且轮不到你呢。”
“瞧你当个柜姐狂得!”他的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不仅没有松开手,还把我向怀里搂得更紧了一些。
“你躲开!喝多了吧你?!”坐在我左边的林子大声说道,同时试图抬起他搭在我肩上的手。没想到他却“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冲着我们喊:“别冲我嚷嚷!本来就是出来放松下,你们都这么紧张干嘛?老同学聚一聚,别那么认生,谁还不知道谁啊。多年的交情了,你反正现在没人要,便宜外人还不如便宜我。”
说完,忽然双手按住我的肩膀,俯身朝我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