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仲勋的成长
薛琳对儿子蒋仲勋的成长,是倾注了全部的精力。她陪他一起看法律条纹,尤其是刑法部分,对他人的伤害会受到什么样的法律惩罚,这些都详细阅读。蒋承宗开始以对待成年人的态度对待蒋仲勋,自己工作的时候,和下属,与合作伙伴接触的时候,都带着他,向他展示自己是如何接人待物的。公司里的人都在感叹蒋家对下一辈的培养,可只有蒋承宗心里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薛琳买了各种小动物,小猫,小狗,小兔子,小鸡,小鸭子,豚鼠,观赏鱼,甚至蛇,昆虫类的,市面上有的种类,每一样买了一种回来,观察儿子对它们的态度。她发现,他和小动物的相处和普通孩子不一样,他更多地是观察它们,查看他们的身体构造和生活习性。这不像是玩耍,更像是科学研究。有一天他在网上买了一本动物解刨学的书,薛琳发现了以后问他:“你想学这个吗?”蒋仲勋想了想:“我目前只是感兴趣,还没有决定未来是不是以此为学业。”
薛琳咬咬牙,干脆把人体解剖的书也给他买齐了。他动物版和人类版都读过以后,又网购了全套的防护服,头盔和手套。然后薛琳提心吊胆地等到他实践那天,看到他全服武装地解刨了一只,青蛙。
薛琳都觉得有点好笑了,看儿子小小的身影从头到脚穿着透明防护服,一本正经地解刨活青蛙。他本人是非常严肃的,因为第一次解刨,有些不熟练,青蛙几乎被切成两半。完成后,薛琳祝贺他首次成功,心里暗暗想着,如果儿子只是这种程度的好奇,那自己似乎过于紧张了。蒋仲勋慢条斯理地摘下头盔手套,看看自己的作品,然后对薛琳说:“下次可以用大一点的动物,”他想了想,“豚鼠吧。”
薛琳的心又沉了下去。
之后蒋仲勋按照体型从小到大的顺序,昆虫制成了标本,又解刨了豚鼠,小鸡,和小鸭等等。观赏鱼他觉得结构太简单,没有兴趣。蛇是最满意的,因为是冷血动物,解刨的时候不会血液四溅。到兔子以后,薛琳发现,他对血量多的动物开始不耐烦了。“除非先放血,”他思考着跟薛琳说,“但是很麻烦,以我现在的年纪和体型,太大的动物我一个人无法控制。”他耸了一下肩,“也可以用药物,但那跟解刨死物没什么区别。暂时不做了,我的好奇心目前已经被满足了。”
薛琳把法律书籍拿过来问他:“这部分你看了没有?”
“妈妈,你不用担心,我知道伤害一个人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蒋仲勋看着薛琳,认真的说,“我解刨动物只是好奇他们的身体构造,人类的身体构造我当然也好奇,如果我想深入学习,将来可以去医学院。”
蒋仲勋翻了一下桌子上的书:“人体有206块骨头,一个标准的成年人的体内约有4.5到6升的血液。脂肪含量因人而异,一般占体重的15%到30%,包括皮下脂肪和内脏脂肪。我通过几次解刨动物,已经能估算出解刨人类需要的工作量,而且活人的血液会飞溅到几米远的地方。”说到这里,蒋仲勋并没有任何恐惧害怕的情绪,只有语气略微烦躁。薛琳心想,幸好蒋仲勋有洁癖,他讨厌被血喷溅到。
薛琳和周博士谈起儿子的行为,周博士告诉她:“我与仲勋聊天的时候,发现解刨动物并没有给他带来快感,他就是纯粹的好奇心驱使。在满足了好奇心以后,他对这种活动并不热衷。”
“可是人的话......”薛琳很担心。
“是的,他对人的好奇心没有满足,但他的是非观很正常,你们教育地很好。”周博士赞许,“他明白伤害别人是法律不允许的,所以他不会去做。”周博士想了想,接着说,“一个人如果有非要做一件事情的冲动,那是因为做这件事能给他带来满足感,快感,或者爽感,总之,必然要能满足某一种情绪。但仲勋不同,他的各种情绪都很淡漠,所以他不会有这种冲动行为。目前看来,驱使他行为的,主要是验证学到的知识和好奇心。”
他建议薛琳:“多读书吧,只要他感兴趣的东西,就让他学习一下。”周博士看了一下自己的笔记,“他和他爸爸最近接触了很多人,有很多应酬?”
薛琳道:“对,他爸爸经常带着他去公司工作。”
“这很好,他开始对人际交往感兴趣了。这对他以后融入社会有很大帮助。”周博士肯定了薛琳夫妻地做法。
在蒋承宗和薛琳的精心教育下,蒋仲勋逐渐成长为了一个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认识他家的人都知道,蒋家有一位优秀的三代少年,不但是学霸,而且成熟稳重,十几岁就可以和成年人一样的待人接物,让人如沐春风。蒋家的世交都说,蒋家这一代出了一位真正的人才,真是令人羡慕。只有薛琳自己知道,她每天都过得如履薄冰。她本打算让蒋仲勋和家里亲戚的子弟搞好关系,但大约同龄的蒋伯英实在和蒋仲勋玩不到一起。小的时候还能勉强凑在一块儿,长大一些,蒋伯英说什么也不喜欢和蒋仲勋玩儿了。有一次,蒋伯英甚至对薛琳说,觉得堂弟有点可怕。薛琳担心被发现端倪,只好不再强求。
蒋仲勋在学校里,人缘貌似很好,但薛琳知道,没有走得近的朋友。因为从小就和父亲学习了待人接物,在这方面,蒋仲勋无可挑剔,但这些都是表面礼貌,薛琳希望儿子能有一些真正的朋友,做些少年人这个年纪做的事情。但很明显,蒋仲勋不是那些普通孩子。表现在外的就是,大家都知道蒋家第三代特别成熟识大体,是个有出息的。别人教育自己青春期的儿子,都用蒋仲勋来举例子,这让他招了一堆妒忌和怨恨。有些人看不惯他,觉得他装腔作势,真的去找过他的麻烦,等到薛琳知道地时候,这些事情都被蒋仲勋自己轻描淡写的解决了。
不知道是不是常年操心的缘故,薛琳病倒了,被查出是癌症。蒋仲勋那年13岁,他看着日渐消瘦的母亲,一向平静地心湖,也荡起了涟漪,一种特别烦躁地情绪涌了出来,让他非常难受。有一天,他在医院照顾薛琳,给母亲擦手,他问她:“妈妈,你是因为我生病的吗?”
“当然不是了!”薛琳立刻否认,她摸着儿子的头,多么清秀帅气的男孩子,可惜,她可能看不到他长大成人的时候了,“我的孩子只是跟别人不太一样,这个世界一样的人很多,总要有点儿不一样的,否则多无趣啊。”
“可是,我觉得很不舒服。”蒋仲勋低声道。
薛琳反而觉得很惊喜:“是吗?是什么感觉?”
蒋仲勋点头:“我从没有过这种感觉,胸口闷闷的,特别难受。”
薛琳笑了:“说明你能感受到爱,你知道妈妈爱你,可是妈妈时日无多,所以你会难过。”
“妈妈,你不能不死吗?”蒋仲勋问。
“妈妈也在努力,但是这个妈妈真的决定不了。”薛琳强忍住泪水,“妈妈不担心你的生存能力,妈妈只担心你将来会太孤单寂寞。”
蒋仲勋想了想:“我没觉得一个人有什么不好。”
薛琳看着他:“年轻的时候,有工作有事业,有父母,可父母不能陪你一辈子,总有一天,爸爸妈妈都会先一步离开你,到时候,这世界上只剩下你一个人,你就会觉得孤单了。”薛琳叹了一口气,“我一直希望能教会你去付出爱,付出情感,可因为你自己的感情淡漠,自己没有的东西又怎么给别人呢?你如今只是能感受到别人对你的爱,妈妈担心你啊,除了父母,谁又能无缘无故的爱你呢。”
蒋仲勋看着薛琳,他不理解母亲的担忧,这时的他,感受不到什么是孤独寂寞,反而觉得周围的人多了会很烦。
薛琳撑了一年多,就去世了,蒋承宗受了很大的打击,身体也大不如前,蒋仲勋突然就挑起了家里的重担。父亲不能像母亲那样面面俱到地关怀备至,但蒋承宗也有自己的办法,就是把公司的事务,一点点地交给儿子来做。忙起来,就不会有莫名其妙的想法了。
蒋仲勋依然按时去见周博士,但他沉默了许多。周博士对蒋仲勋的成长过程,还是比较满意地。对母亲的逝世有明显的情绪低落,日常生活,人际交往都没有问题。蒋仲勋情绪淡漠的问题,几乎已经不成问题了,反而能让他情绪极度稳定。在外人看来,蒋仲勋在处理企业事务时,沉着冷静,根本不像个十几岁的孩子。慢慢的,蒋仲勋减少了去见周博士的次数。他已经不喜欢再被当做研究对象了,他喜欢自己搞研究,而不是被人研究。他去见周博士,更多的是抚慰母亲的担心。
母亲去世以后,他曾经试着去掐家里养着的那只小狗的脖子,他好奇生命到底有多脆弱,在小狗翻白眼的前一刻,他松开了手。用这种方法测试了自己的力量以后,那只狗再也没进过屋子,后来有一天就跑掉了。猫还在家里,但那只猫从不靠近他,只和保姆呆在一起。
他十五岁时,有一天,父亲怒气冲冲地回到家里,对他说:“仲勋,我要去把你小姑姑的孩子接回来。”
蒋仲勋的小姑姑其实是他的堂姑,是爸爸的堂妹,叫蒋茜茜,是家族里最小的,所以蒋仲勋喊她小姑姑。印象里是很温柔和善的人,很喜欢蒋仲勋。小姑姑结婚以后有好几年没有孩子,那时候她总跑到蒋仲勋家里来看他。他小的时候因为情绪淡漠,外人看起来就是个不哭闹,很乖的孩子,蒋茜茜非常喜欢他,总是抱着不撒手。后来听说有了孩子,又搬了家,住到别的城市去了,就很少见到了,最近一次听到的消息,是她和小姑父除了车祸,双双去世,孩子被爷爷奶奶带回了老家。
“怎么了?”他奇怪的问父亲。
蒋承宗深吸一口气,想说什么,但又改了主意,对儿子道:“总之,我去把那两个孩子带回来。其实从小你妈就希望能有人陪你长大做个伴。这两个孩子年级是小了点,但你如今也不像以前了,能做个好哥哥,和他们相处吗?”
“当然,爸爸别担心。”蒋仲勋立刻道,心里开始好奇,小姑姑的孩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天蒋承宗坐飞机去了XX省,两天后就接回了一对姐弟。蒋仲勋对那个弟弟没什么兴趣,年纪太小,一看就是个普通的小男孩,他姐姐倒是让他有些好奇。他第一眼看到谢姝,就想起自己幼年时不小心捏死的那只金丝雀,眼睛黑溜溜的,警惕地四处张望,好像这样就能躲避风险,可实际上极其脆弱,一不小心就会死在手里。
不知道谢姝和谢乐安之前有什么经历,他问过父亲,父亲只是含糊地说,姐弟俩过得不好,所以他把他们接回家来住了。据他的观察,那个五岁的谢乐安,除了有些舟车劳顿呃疲惫,和到了陌生地方的惊惶,其他都还好,和父亲熟了以后,就展露出了这个年级孩子该有的性格。但谢姝就很有趣,她在面对父亲的时候,肢体语言都写着抗拒,和父亲说话地时候,身体也无意识的绷紧。可脸上的表情非常甜美,话也说得好听,舅舅长舅舅短的,她从没有靠近过父亲一米以内,交谈的时候,都是周围有其他人的时候。对他这位哥哥,她反而放松很多,她偶尔还会跑到他的房间里,去看他的那些昆虫标本和养着观赏鱼的鱼缸。他把喂鱼的工作给了她,看得出来,她很喜欢做这件事,每天定时去喂,能看鱼看一两个小时,看到在他的沙发上睡着。
过了几天,蒋承宗把姐弟俩送进了本地的私立学校小学部,蒋仲勋正好在高中部,所以父亲嘱咐他看顾一下弟弟妹妹。上了一个多星期的课,有一天,谢姝的老师跟蒋仲勋提到,谢姝总是在上课的时候睡觉,问他是不是孩子晚上玩游戏睡地太晚。蒋仲勋问:“谢乐安情况怎么样?”
“她弟弟倒是适应地很好,没听说有什么问题。”老师关心地说,“谢姝是爱玩儿的年纪,其实没事儿,但晚上不要玩儿太晚,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总是睡眠不足,影响身体发育。”
蒋仲勋谢过老师的关心,承诺一定不让妹妹熬夜玩儿游戏,就回了家。他开始好奇了,因为谢姝在家里从来没碰过任何游戏,所以她晚上不睡觉,是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