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水月无心去来
将车夫的尸体埋葬好后，贺喜和岑风绪皆是脸色苍白，情绪复杂。
少年人一腔热血准备仗剑天涯，没想到才踏出半步，迎来的就是当头一棒。
江尽措拍了拍两人的肩，以示安慰，想要踏上修仙道，打打杀杀，生离死别这种事是不可避免的，唯有不断变得强大，手中的剑才能护住想护的人。
贺喜冲江尽措鞠了一躬，语气诚挚：
“刚刚妖兽扑过来的一瞬间，我以为今天就得命丧于此了，是江小友舍身救了我，以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你不嫌弃的话，我就叫你一声妹妹，以后有危险，哥一定挡在你前头！”
岑风绪也面色肃然了，“没有你俩，我也葬身妖兽之口了。”
他苦笑一声，看了看腰间的长剑，“我还说大话要做剑修，今天连剑都未能斩出，实在惭愧。”
说实话，这两人的表现已经比上辈子江尽措第一次看见妖兽的时候好了不少，最令人震撼的是，明明三人才认识不过几天，但贺喜和岑风绪都有一颗为同伴舍命的赤忱之心。
江尽措扶起了贺喜，“说好的一同问道观澜，少一个都不行，我们几个之间不需要谢来谢去。”
绝影马在一边打了个响鼻，岑风绪尴尬的挠头，“李叔不在了，怎么驾车？你们会吗？”
江尽措和贺喜齐刷刷摇头。
贺喜绝望望天，“难道我们几人要骑着马去云野径？”
这里距离下一座城池估计还有五六天，距离云野径更是还有小半个月。
江尽措被贺喜的表情逗笑了，“不会驾车，可以让绝影马自己跑啊。”
贺喜呆了下：“什么意思？”
虽说绝影马是灵兽，但品级最低，灵智也只比普通马高一点而已，根本听不懂人言。
江尽措十指翻转施了个法诀，淡淡的白色光晕从指尖窜出，像柳絮一般飘进两匹绝影马的耳中，而后消弭不见。
接着江尽措靠近和两匹马说话，两匹马居然点了点头，似乎完全听懂了江尽措的话，还亲昵的用头蹭了蹭江尽措。
而后江尽措招呼目瞪口呆的两人上了马车，拍了拍绝影马的头夸赞：“好孩子。”
两匹马欢愉的嘶鸣了一声，似乎在回应江尽措，随后就自己牵着马车，按照江尽措指引的道路开始行进。
“江妹，你这是什么法术？”
一上了马车，贺喜就满脸好奇的追问，时不时转头望一眼正在奔驰的绝影马。
江尽措笑眯眯解释：“这是驭兽术中最简单的转言，能够让灵兽听懂人言，无障碍沟通。”
兽修和剑修比起来小众了许多，贺喜和岑风绪没见过也算正常。
随后赶路的日子，江尽措都在马车上运转灵力修炼，岑风绪在路过城市的时候雇了位剑修，保护几人路上的安全。
所幸接下来的路程都是平平安安，偶尔遇见品级低下的妖兽，不敢靠近马车就逃远了。
等抵达云野径的时候，江尽措已经到了练气二层，隐约有突破三层的趋势。
一方面是因为她本身根骨就极佳，不然上辈子也修不到羽化成仙。
另一方面是有了前世的记忆，修炼方面也不算一张白纸了，走过的路再走一遍，还绕过了那些歧路，速度自然快了不少。
贺喜危机感爆棚，修炼勤奋了许多。
刚认识的时候江尽措还是几人中修为最低的呢，结果这么快就赶上他了，他还说过要保护江妹，不努力修炼的话，回头连当保镖的资格都没了。
观澜山追求入世，不拘弟子与凡俗的往来，因此宗门山下就是云野城。
云野城坐落于云野径，也是云野径唯一的一座城，因为观澜山的存在，几乎没有妖兽胆敢来犯，慕名前来的人不少，城市规模庞大，宛如一尊巨兽匍匐在地，远超并州。
城墙高耸入云，古朴大气的刻字悬于城门正中，人流填街溢巷，热闹非凡。
穿着长袍，御剑而行的剑修数量繁多，剑锋在天际拖出云痕，远处连绵的山峰上隐约可见长入天际的梯道，楼台大殿在云雾缭绕中增添了庄重感和神圣感。
贺喜看向观澜山的目光中有向往，“总算到了，我的屁股都快坐开花了！”
三人在客栈中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早早来到观澜山底下参加弟子考核。
虽说来的早，但山脚还是排了连绵的队伍，轮到三人的时候日头已然高悬，到了正午时分。
胡须花白，穿着灰色暗纹长衫，白发以木簪而束的老者懒洋洋宣读测试结果。
“根骨下品，不合格，下一个。”
贺喜紧张兮兮的将自己的手放在测试玉髓上，白发老者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要是不说话的话几乎让人怀疑他已经睡着了。
“贺喜，中等根骨，合格，入围下轮测试。”
贺喜眉开眼笑，冲老者抱拳施礼，而后站在一边等待其他人的测试。
“岑风绪，上等根骨，合格，入围下轮测试。”
岑风绪松了口气，腼腆的冲老者笑笑：“多谢前辈。”
上辈子这种流程江尽措经历过一次，对于测试结果自然也清楚。
果然，掌心触及冰凉的玉髓，光芒盛放到有些刺眼，栖真子的眼睛睁开了条缝，微微颔首，
“江尽措，极品根骨，合格，入围下轮测试。”
周围不少原本正在排队的少男少女眼中露出惊讶艳羡，窃窃私语的声音加大了些。
江尽措微微一笑，宠辱不惊：“谢过前辈。”
这份心性倒是让栖真子高看了两分，心中对江尽措有了印象，似乎是喃喃自语的说了句：“一旦而摧，水月镜像，无心去来。”
江尽措知道栖真子是在提点自己，对他鞠了躬，而后才离去。
入选第二轮的弟子拢共有两百多人左右，都集中在了正殿前的广场，随着线香的点燃，四周空间如水波荡漾，江尽措还没来得及和贺喜他们说句话就被拉入了虚幻的空间中。
环视四周，皆是一片虚无，江尽措能感受到在镜花水月镜的干扰下，自己脑中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她摇了摇头，努力保持清醒。
要是意志力不够坚定的，估计一进来就会被镜花水月所干扰，忘记这是测试，全然被带代入幻镜中。
四周景色渐渐清晰，眼前是仙雾缭绕的宫殿，她站在长阶下，清丽中带了傲慢的声音自长阶上方响起：
“你只是本仙君的一缕神魂所化罢了，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江尽措心头猛然一震，抬头望去，上方的女子身着羽衣，层层叠叠的裙摆铺在地上宛如盛开的花，冷肤如玉，风姿动人。
“化身？我从来就不承认，三魂七魄，你就算占据了一魂一魄又如何？”
真是可笑，她从婴儿到成仙，有独立的人格和记忆，灵韵真君的一句“你是我的化身”，她就得眼巴巴的送上去给人吸收了吗？
灵韵眉头皱起，眼中带了薄怒，就好像自己一手编写的戏本子突然出现了偏差，让她心头不悦。
“早知就不该放纵你成仙。”
灵韵真君旁的男子不屑嗤笑一声，
“她成仙了，师妹融了她修为不就大涨吗？成仙又如何，依旧是你我的囊中之物。”
听着二人讨论物品的语气，江尽措面色沉下，手上的惑芯铃摇晃，无形的音波从铃中一圈圈荡漾开来。
趴在她肩头的小翠鸟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愤怒，长鸣一声，随风化形为遮天蔽日的青鸾，从口中喷出火柱。
灵韵真君眉头一皱，和师兄同时拿出法器，迎了上去。
*
观澜山正殿，执事长老看着镜花水月镜飞速消耗的灵石大惊：“这灵石的消耗速度怎么这么恐怖？”
原本小山堆一样的灵石，此刻只剩下三分之一，正在迅速的被镜花水月镜吸收，而后碎为齑粉，随风消散在大殿中。
栖真子抚着胡须，面上带了惊色：
“这次考核的弟子，有人不简单啊！”
镜花水月镜幻化的内容一般是根据考核弟子的记忆，提取其遇见过的最害怕或是变故巨大的事件，重新复刻当时场景，以此考察弟子心性。
复刻的人或妖兽，实力越强大，消耗的灵力也就越多。
按照这恐怖的灵力消耗数量，难道是复刻了洞虚境界以上的修真者？
执事长老道：“要不开镜花水月镜瞧瞧？”
他实在好奇的紧，内心像猫爪挠一样。
“不行。”栖真子摇头“宗门规定了不可窥探弟子幻镜。”
都是最脆弱的回忆幻化而成的幻镜，怎么能随意窥探他人的记忆？
执事长老尴尬的摸了摸鼻尖，“那你快掏点灵石出来，这都马上烧完了。”
他看着地上飞快堙灭的灵石一脸肉疼，原本这些灵石按理来说够镜花水月镜使用一个月的！
这会儿去事务堂申请灵石也来不及了，只能先垫着。
一说起这个，仙风道骨的栖真子面色一僵，“我可没有，剑修哪有钱？”
他的语气理直气壮，大有一副你让我掏灵石我就死给你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