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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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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藤新一觉得自己这一天实在是糟糕透了,严格的说来就不只是这一天,而是这一段时间的事了。他的好友,服部平次在今天终于要回大阪任职了。没有了恰当的理由,再继续留在东京是会遭到旁人的忌惮的。服部的父亲本就属于警视厅系统,目暮警部虽然嘴上不说,时间长了也难保不会多生出些误会来。

服部这么跟他解释,他也不得不认同。从得到了他要回国这个消息,目暮警部便竭力邀请他加入警视厅,而当时他急于想彻查清组织的真相,只略微考虑便答应了。而在他告诉了目暮警部这个情况后,也是得到了十分积极和肯定的回复,说一定会支持他的这个重大的任务。作为回报,他自然是要多多帮助目暮警部处理一些陈年积案。而自从赤井秀一等FBI来人之后,这个局面便逐渐失控了,目暮警部的口吻变成了“竭成所能,顺乎自然”。

现在好朋友一离开,他更加涌起了一股孤立无援的感觉。他只能在办公室内处理些没有任何难度系数的程序化的工作,着手的案子也都是些一眼就能看出结果的。难道他回来的意义就是做这些!他压抑着内心的不满,还是一一照做了。而等到自由的那一刻,心里一点轻松也没有,想着家里有比工作时更加令他头疼的,现在还有些厌烦的存在,就不愿意挪动他的脚步。终于捱到了黑夜,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家,当然是书房里。

人躺在沙发上,又回想起目暮警部今天告知他的意思那套说辞,准确的回复遥遥无期,心情急躁又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扯了扯领口系得牢实的领带。

就在他胡乱思索之际,门猛地被推开了。那熟悉的黑暗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

“灰原?”他连忙撑起身,猝不及防中的狼狈。“我刚忙完,看已经很晚了,不想吵到你就在这儿歇了。”

随口编造了面上的借口。然而宫野志保没有接话,她在慢慢向他走来,而且凝然不动地注视着自己。他甚至感受得到她安谧呼吸的气息。工藤新一突然一阵奇窘的尴尬,不敢看她的脸,但又忍不住朝向她望着。

“让你委屈了这么久,以后不用再睡书房了,工藤君。”宫野志保想了想开了口。

她的话犹如击破了水镜的砂子,工藤新一一下子被激地羞恼起来。而她又继续说:“你还对哪些地方有疑问,说出来我告诉你吧。”

“你想闹什么?”工藤新一的怒火也燃起了。“我工作了一天,人很累。我没工夫陪你耗,我需要安静的休息!”

“我现在正是在还你宁静呀,至少你以后可以安心的回家来睡个好觉了。”宫野志保坐到一侧的短沙发上,停顿了一下后又说道,“我把家里的一切都还原了,你可以重新开始,如果需要我可以去和你的青梅竹马解释,趁她还没举行婚礼。告诉她你是无辜的,你的心一直是忠于她。”

她的语调很柔静,但在工藤新一听来却有着深一层的含义,为她的话心惊地慌恐。紧接着却是喷薄出被遭讥讽的愤怒,他联想起她白天所说的类似话语,而后又是使手段来试图制服他。他不禁冷哼了一下,“善举是基于发自内心的好意,而不是以自我为前提。如果你真想为我好,就不必通过跟我‘深切交流’来体现你的聪明才智!”

完全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她明白他指得是上一次在书房的夜晚,瞬间宫野志保像被重器给狠狠一击,又惊又怒,脸涨得绯红。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她深吸一口气,又道:“你觉得现在的状态对你是种折磨,是吗?”

“换位思考一下吧,”工藤新一听她声音在颤抖,意识到自己这话伤害了她,但在这个关头上他自然是如何也不肯退让的。“如果你是我,你又会如何想?适可而止一点吧!”

“我不指望你能留存些跟我的什么情意,但当面还是注意尊重下吧。”

“尊重是相互的,”工藤新一继续怒冲冲的说,“如果你想我尊重你,那么你也该同样的尊重我。凡事都有个度,我不是你的提线木偶任由你操控!”

他越说越气,“如果你是受不了我今后不能再像从前那样的服从你,那么我只能深表遗憾,也请你尽快适应过来!”

“你把你这些年的行为全部都归结于我的意志,不觉得过分了吗?我从不曾想着控制你,工藤新一!”宫野志保悲哀地喊道。而在她出口时却突然明了了他的怨气所在,只是仍有些茫然,不明白为何对话会变得如此剑拔弩张。

工藤新一硬着劲继续接话,“我从来也不曾说你左右过我,那也根本不可能。因为我当时想,所以我就做了,就这么简单。”

工藤新一觉得自己此刻大概是疯了,他明知道她现在情绪波动极其激烈,却一点为她让步的意思也没有。但是在他刚刚说完的那一刻其实立刻就不气了,这样倒像是无意识的应合前些时的心意,他真的厌倦了,于是在期待一个爆发,好打破现在的僵局。如果灰原肯诚恳软和一点,真诚的不带任何欺瞒和手段。他这么想着。

但是宫野志保却忽然说:“我今天见到步美了。”

他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将话题转变,还来不及应话,又听她说道,“她和光彦知道了,江户川柯南的事。”顿时心口像被炸裂开,而她仍继续说,“她一直爱着柯南呢。”

他急忙问:“他们是怎么知道的,是博士吗?”

“是基于头脑和智慧的判断。这很难理解吗?还是因为连小了十岁的孩子也比不过,觉得接受不了?这才是正常情况,你暴露的马脚够多了。”

听到她言外的讥讽之意,他的怒火立马重新燃起,想缓和的心思也消散了,怒光汹汹地瞪着她,“兰一直对你十分友善,你竟然如此刻薄她!”

宫野志保忽的一愣,失笑道,“我只是说了一个事实,而你却认为我在侮辱她。”

“因为你的确是这么想的。你并不是在说步美聪明,而是由此用来作你讽刺的工具!”他也语气铿锵的回应道。

“我是说步美和光彦,而你只听进了步美,因为你觉得我攻击了她。”她突然停顿了一下,眯缝起眼睛望他,语调变轻了,却是讥讽的口气来询问,“那么你为何没理会我告诉你的,步美她还是喜欢着你?”

“因为这根本毫无道理!你到底想怎么样?步美她不过是个孩子,你也不过是拿她当借口!”她荒诞的重点和这种口吻所暗含的力量令他的激怒剧增,近乎是用吼来回答的。

“所以你就恼怒了?”

“我是说兰至少善良、单纯,她有一颗水晶般的心,她爱着世间一切的生命,连罪犯都不忍让其送命,Vermouth都叹服她是天使。”他强耐着火气解释,来避免两人在此事上可能会另起的矛盾,虽然他也觉得此刻冲突的火药味再多一笔或少一笔显得十分无足轻重。“她不该是你诋毁的对象,而且这和我们的谈话内容毫不相干,灰原。”

“她正是我们谈话的关键吧,你为什么要否认?”宫野志保终于放弃了刚才使用的语气,厌恶的蹙起眉头,“我只说我自认刚才的言辞称不上对她诋毁,我也不存在再阻碍你,你也不必再克制或者躲藏对她的迷恋,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宫野志保!”他忍不住又大声嚷起,“你非要这样吗?你觉得威胁住我就能继续制服我?你到底以为你是谁?”

“你的意思我已经非常清楚了,请你不用再三强调!”她竭力忍耐着胸腔的起伏,“你的愿景都会达成的,只请你稍微和善点!”

“是需要我请求你的原谅吗?”他也忍不住反唇相讥道。

看着他眼中近乎烦恶的目光,宫野志保忽然觉得心中的一处防线给击溃了,忍不住失声呜咽起来。

极少见她如此失态,工藤新一突然心软化了下来,起身想去安抚。岂料宫野志保狠狠的将他推开,工藤新一一时反应不及栽了下去,本能的伸手想拉住她。她却先一步主动扑了上去,在扯下他的领带迅速将他的双手给捆住后按在头顶。

“灰原!”他彻底惊愕住了。然而他并没有挣扎,仅仅是捏紧拳咬着牙,与她静静地相互对视着。她的整个人压在他身上,脸也与自己的贴得极近,四目相对,他看着宫野志保眼中释放出的愤怒的光芒,突然回想起当年她还是灰原哀小女孩的身份,半夜突然出现在医院的病床前朝自己举枪的模样,以及那为了恐吓效果而使他摸不透的神秘的笑容。现在的她对自己而言不再有神秘的色彩了,此刻却使他产生了恐惧以外的更加强烈的情绪!而她眼中的怒意慢慢褪却了,变成他有些看不懂的意味。

只见她缓缓又将那用来捆住他的领带给抽解开来,轻声道:“没有骗你,真的,明天一切都将复原。晚安。”

她起身要走,被工藤新一给抱住,反身过来将她按住。不理她的挣扭,他奋力的箍紧她。

第二天宫野志保从房间里醒来,她木然从床上坐起身,心中辨不出是什么情绪。突然看到床柜上有张字条,她连忙拿过来看:

「灰原,我今晚回来吃晚饭。新一留」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临到最后她竟然胜利了,他向她屈服了。在带出泪后又蓦地停住,她抹掉泪迹,又看了眼便条。从上面相当潦草的字迹,她简直可以描绘出他在写时脸上那抓狂的神态。

他明明不情愿,可还是屈从了她的意志,这样想来她真是了不起,是比组织和FBI还要厉害的存在!在怀着恶意的笑想着他今晚要苦着脸看钟回到家,苦着脸像吃牢饭样的和她一起进食,最后还要苦着脸悲壮的亲吻爱抚她,她就像打了兴奋剂般的亢奋着胆寒,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平静下来后她像被抽走了一口气,麻木的弓下腰坐着,双臂无意识的抱在胸前。又是下意识的,没想到要拿什么东西,她还是抽开了床柜的屉子。结果看到了她昨天收拾东西时装好的相框——他跟毛利兰的合影!记忆就像被打开的水龙头,一下子喷涌了出来。这是她昨天特意放在他床头的,他应该是看到了便收进到抽屉里面。

瞬间她脸涨的通红,咬着牙,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事到如今他竟然还打算用这样的方式来羞辱她,这样想到,这一刻她突然对他的态度改变了,由原本的伤心变为了憎恨。回想着他昨晚那可恶的态度,感觉到了周身的一切物件都有种不适的恼怒和屈辱感。

难道昨晚甚至在更早时就发生过的屈辱,还要在今晚再经历一次吗?她立刻给出了自己否定的答案,并迅速做出了行动。她立刻起身下床,快速收捡好自己的东西,便前往警视厅去找他将一切摊明。

前去的途中她打了许多腹稿,真正见到他要怎么说,他若是回避自己,该如何快速的应对。她想起可能毛利兰也在那里,那么如果刚好遇见,又会是怎样的情形。当然如果他要敢当面再羞辱她,为了扮演他的情圣形象,她一定会让他好看!她会尽快向工藤新一表明她的态度,绝不会再像昨晚那样毫无脸面和廉耻的又呆上一晚,她不会借住回博士家,让他又认为她只是在故作姿态,平添误解麻烦,她也不会回洛杉矶,从现在开始他的一切都和自己无关,她要回新泽西,或者其他什么州,当然研究所的关系她会去了结的。而东大现期的课题任务她也已经完成,工作关系可以日后再回来结清。至于是暂时先住酒店还是立即订机票回美国还没有想好,她的现金不算多,但是可以刷信用卡,她甚至记不太清护照是否到期了,不过当前最重要的是马上结束这种境况。

像一个战斗状态的人,想着即将要面对的工藤新一,甚至还有毛利兰,她的血好似在逆流,又好似在燃烧。

然而她既没见到工藤新一,也没见到毛利兰,反而在经过走廊时看到了Vermouth。远远就看到在走廊另一端的Vermouth,她的心砢磴一下升起不好的预感,明白来者不善。想要避开,而Vermouth已朝她走来。“好久不见呀Sherry,怎么看到我就躲?”她无奈,只得迎上去面对。

“今天怎么有空来警视厅呀?”

“我找工藤有点事。”

“什么事这么急不能等他回了家再说?还是说因为做了亏心事心虚而不敢拖?”

宫野志保心烦意燥,扭头准备绕过去,被Vermouth拉住。“你内心难安,因为你做不到angel那样善良单纯,又无法心安理得的彻底恶下去——”

“够了!”她有些崩溃,怒视着Vermouth以保持镇定。

原本一上午都心神不宁,听到灰原的声音,工藤新一疾步走出办公室,见她与Vermouth二人正在争执。

“cool guy和angel的分开你功劳不小吧?只是你想没想过真相总有被揭开的那天?”

听到这话他心中一紧,止住脚步不前。

宫野志保身形有些踉跄,泛着恨意,颤着声切齿说道:“你到底想怎么样!Gin已经不在了,你为何不肯放过我?”

“与Gin是有加成,但关系不大。要怪就去怪你的父母,一切都是拜他们所赐!”Vermouth语调轻扬:“那么Sherry,你还没回答我,在解药制出时间上你真的问心无愧吗?”

宫野志保终于被激怒,恶狠狠地回道:“如你所愿!”但看到Vermouth眉毛上挑,露出得逞的笑容,她立刻感到了坠入冰窟的寒意。

“对侦查的内容多方面反复交叉地询问,以确保事实的准确度。而在反询问中,被询问方一般是不会迎合诱导性发问的,也就不存在接受诱导性问题中虚假暗示的危险。因此由诘难性的诱导得到的供述有利于佐证案件事实。”Vermouth流利地说着侦查学的内容,畅快笑道:“Sherry,亏你还是呆在个侦探身边,竟连这点反侦查意识都没有!”

“你卑鄙!”她咬着牙挤出话。

Vermouth维持着笑容,摇摇头:“应该说卑鄙的人需用卑鄙的手段应对。而且相信我,Sherry,你的工藤在这事上的兴趣程度不会低于我。我说地没错吧,cool guy?”她朝不远处驻足着的工藤新一说道。

说着她近到宫野志保面前,凑近到耳际边:“这哪是什么天灾人祸,不过是祸从口出罢了!我说过的,我会毁了你。”

在Vermouth一声蔑笑而信步走了出去后,宫野志保转过身看着他,“工藤君,”镇定了许多,语气也变得从容不少:“真相只有一个,你已经找到了,因此,祝贺你。”

她也在穿过他身旁一众表情异彩纷呈的围观警员后离去。

工藤新一立在原地,恍若处于真空。在他回过神的时候,周身的同事在陆陆续续的归位,并且都很有默契的离着他一定的距离。他下意识想在人群中找寻一个关系亲近的人,然而当他半伸出手,又发现没有人为他停住脚步,这使他成了众人中的一座孤岛,至始至终没人上前来和他说上几句什么。还来不及感悟当下这股无言的孤独,脑海中的画面已经被宫野志保刚刚的模样所占据了——她承认了!

而重要的不在于她的承认,她在刚刚面对他时,像看仇敌的姿态真令他难受。这不是他希望的情形。那么他想怎样呢?工藤新一便想了想,然后承认无论她以怎样的态度对他,难受都是不可避免的。

“回去好好谈谈吧,工藤老弟。”目暮警部看着他立住不动,迷茫困惑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肩膀:“上次看你对她的态度就知道你俩出了问题,有什么误会尽早说开的好,拖长了容易出事。”

误会?工藤新一心中发苦,当年他欺骗兰,而后灰原又欺骗他,一环套一环,这哪是误会这么简单的事!

当他推开大门后便径直往书房走去,宫野志保跟在他身后进了屋。窗户大敞着,只匆匆披了件外套,里面还只是一件单衣,风直往他领口里灌。工藤新一无暇顾及寒冷,想到即将进行的谈话心乱如麻,低头弓腰,双手交叉着摩挲不停。

“灰原,当初解药,真的是到了美国才能研制出的吗?”对坐了一会儿后他突兀地开腔。

宫野志保漠然看着他一脸的窘迫,冷漠地脱口道:“我说是,你信吗?”

“信。我当然会信。”他迅速回道,心中燃起一丝希望,直起背眼睛直直地盯着她,期盼能得到想要的解释。

然而他听到她轻笑了一下,带着嘲讽的口吻说:“那日你在博士家用变声器给你的青梅竹马打那通电话时,我就在门外。”

工藤新一一时间如遭雷击,变得怒不可遏。灰原到底还有多少他还不知的事?

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继续说道:“还记得我曾说过的吧,如果我做不出解药,就能一直与你保持现状——”

“灰原!”他急促地打断她,面容已有些扭曲:“你不要乱开玩笑!”

她突然不自觉的又笑了起来,在工藤新一看来有敌意的成分。在他瞪着眼静默的反应下,她说道:

“在除去了所有不可能的因素,剩下来的即使再不可置信也便是真相。大侦探,这可是你引以为名言常说的,如今又加了暗示询问的手法予以佐证,还需要疑虑吗?”

“灰原……”他颤抖着嘴唇,带着莫名奇妙的受了害的委屈的目光,轻声的质问,“为什么,灰原?”

“从一开始见到你我就爱上你了,难道你没觉察到?”她以怪异的轻快的语气说,又讥笑道,“名侦探先生是这样以为吧。”

他沉默着,依旧只望着她。

“啊,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是出于感情用事吧?就因为你是平成的福尔摩斯?一个通过推理来找寻真相的大侦探?”她继续讥讽着语调轻快的说。

“很遗憾没有顾及到你。也许你有很多疑问,也许也没有太多,但是唯有目前你所期望的自由与纯洁的爱还是可以明确奉还的。”

她摘下手上的戒指搁在茶几上,起身走到窗前,阖上窗户。转身见工藤新一无言地驼着背,面色灰败,两眼无神地对着地面,在满足了部分报复成功的畅快外,还起了几分荒诞的同情:“你救错人了,工藤君。当年在杯户饭店,你就不该来救我。”说着又扯了下嘴角,“或者说这本就只是出于你的天性和怜悯,与救谁无关。”说完就疾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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