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
他换上昨天洗好的衣服,摸黑走到桌边,大口灌下凉茶。
平复片刻,神尘同昨夜一样抱着脏衣前去溪边洗衣,带着洗净的衣物回来后,神尘直接回到屋内,在屋中搭线晾衣。
前往禅堂的路上,神尘远远看见延寿堂还亮着灯。
思及这两日的异常,神尘转身向延寿堂走去。
汤药侍者在堂中整理药橱,听见脚步声抬起头。
神尘合掌行礼,“小僧来寻药师。”
“神尘师兄稍等,药师去悦空长老那了。”
神尘点头,“嗯。”
片刻后,悟生药师背着药箱回来,看见屋内的神尘,惊讶道:“你何时回来的?”
神尘听见悟生药师的话,面带诧异,“药师昨日没为我诊病开药?”
“老衲都不知道你回寺。”悟生药师放下药箱坐下,“怎么这么晚来延寿堂,谵妄之症又严重了?”
神尘蓦然想起回寺那天,又柳突然说她想去买包子。
他当时不觉有异,可现在回想起来,又柳分明是在他们经过一间药铺后,才开口让他停下马车。
神尘回话时气息不稳,“不曾,只是有些头疼脑热。”
悟生法师打量着神尘面色,“你并非因为温病发热,老衲看着倒像是精火过旺,才体热多汗。不过你也年轻,此事正常,你平日还是要多诵经念咒,保持清净心。”
神尘红了脸,敛眸应是,“弟子先回去了。”
神尘快步回院,停在又柳门前。
是了,过去七年他都不曾做这两日的怪梦,偏偏这次一连两日,梦的古怪。
他还前去反省,以为是自己心浮气躁,不能存心养性。
现如今看来,分明是又柳在其中做了手脚,他还以为上次又柳已经将他的话听了进去,没成想她是有了新的谋划。
神尘气笑,她当时在宫里,姑姑们到底教了她些什么,还是她自己领悟了什么,让她觉得隔三差五给自己一个出其不意,便能达到目的。
神尘忍住怒气,一手将将搭在又柳门上。
转念一想,收回手。
又柳狡黠,若没有真凭实据她定然不认,又要满嘴跑马。
神尘转身去又柳煎药的屋内,再次被气笑。
屋里除了煎药的火炉、砂锅和一个空药碗,剩下什么都没有,神尘看向屋外,地上也是干干净净,一点药渣都没留下,她早就做好防他的准备了。
神尘回到屋内,觉得口干舌燥,想要取水,壶中水早在刚才被他饮尽,他默默放下水壶,舔了舔干涩唇角。
天色浮白,又柳一如前两日煎好药送去神尘房中。
神尘接过药碗走到桌旁,掂了掂桌上的茶壶,“劳烦帮小僧接壶茶。”
又柳没多想,拿了茶壶离开。
神尘在她走后将药倒掉,又柳在回来时,桌上只剩一个空药碗。
神尘将药碗递给幼柳。
又柳乐呵收了碗,“法师的声音听着好多了。还剩最后两副药,我明后天还是帮法师煎上吧。”
神尘冷眼静看着又柳,声音淡淡“嗯。”
又柳丝毫没注意到神尘的目光,“今日我去吴家看如意,法师去吗?”
“小僧一会要去处理寺内事务,今日不便离开。”
又柳点头,“行,那我自己过去。”
神尘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道缝隙,透过窗看着又柳将药碗拿回屋内,随后端出砂锅前往向山林深处走去。
片刻后,又柳将砂锅放回屋内,离开院中。
又柳走后,神尘沿着刚才又柳的方向走向山林深处,百步开外的松树下有新土,神尘蹲下身,捡起一旁的树枝拨开表面,里面赫然是各种药渣。
神尘用准备好的碎布包起药渣,向延寿堂走去。
“神尘师兄,药师不在堂内,”汤药侍者看见神尘,以为他是要找悟生药师。
“我并非来找药师,请师弟帮我看个药方。”神尘说着,将药渣递给药侍。
药侍将药渣放在手上搓开,“咦。”
“怎么?”
“这药怎么会出现在寺内,这是治男子不举的药。师兄你从哪找来的药渣?”药侍说着,看见神尘脸色越来越差。
神尘收起药渣,“突然出现在院中的,我担心不对,便来问问。”
“许是哪位香客的。”
“嗯,多谢师弟。”
又柳回到后山院内,神尘屋内房门敞开着,他坐在桌旁,目不转睛地看着桌上的东西,面上似笑非笑的。
又柳心里打了鼓,隐约觉得势头不妙,向桌上的东西投去一眼,又柳看见布团里黑乎乎的东西,心猛地一紧,她每天都要倒药渣,对这东西已经相当熟悉。
她装作没看见,转身准备离开。
“又柳。”
又柳转身,动作有些僵硬,“法师。”
“既然看见了,你该向小僧解释一下。进来说吧。”
神尘清澄朗润的声音传来,又柳抬眸望去,刚进院时神尘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已经不见,舒眉展眼看着对此事不以为意的样子。
又柳的心放下一半,走到神尘面前。
“悟生药师说他不曾替我开过药。”
离得近了,又柳才听见他声音中的冷冽,放下的半颗心又提起来,“我撒谎了。”
神尘眨眼,对又柳认错的态度还算满意,示意她继续说。
又柳清楚神尘现在什么都知道,半真半假道:
“我是担心您身体。许多人有了这种隐疾都会讳疾忌医,我想帮您治病,又怕您不开心才这样的。”
神尘似乎是勾起了唇角,可说那是笑意吧,也不像。
又柳拿不准神尘的态度,一个人唱着独角戏。
左右等不来神尘开口,对上神尘清俊的脸,柔和的目光,看得她心慌意乱。
静默片刻,又柳反应过来神尘的意思,硬着头皮继续开口,“我识水性。当日是故意跌进河里,想着您来救我,顺便染上风寒,哪想您身体那么精壮结实。”
神尘目光有了变化,开口时冷意明显了许多,“你第一次经过那条河,不清楚水面下是否有暗流,就敢下水?”
又柳低声,“我水性不差的。”
“溺亡的大都是水性好的。”
惹神尘出言讥讽也是头一遭了,又柳信纸神尘已经气急,郁然开口,“在道观歇脚那天,我睡醒后是故意到您身边,故意枕在您肩上的。”
神尘面上露出疑色。
“我当时不是病了吗,便想着靠着您,离您近些,将病气过给您。”
神尘闻言收回目光,偏头转动手上念珠,忍住不被气笑,从早上到现在,他已经着相太多次了。
又柳听见神尘哼出的极浅气音,小心翼翼抬眸,便撞上神尘的目光。
又柳垂眸避开那道视线,心中暗暗发愁,她能交代的都交代了,自觉没什么可说的了。
神尘见她如此,很是耐心地坐在一旁。
又柳只好继续说下去,“在周家小院,我梦行那次,是装的。其实是想看看您......”又柳话音弱下去。
神尘只见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腿间,扬了扬下巴。
“是不是不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