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这天晚上，小豆都入睡了，安青儿仍旧和杨五谷待在堂屋里点着蜡烛商量自家的小生意。
“生意不好做，”安青儿叹气，“三大队新开的代销点生意好过我们，现在就连自家大队的人都去他们那里买东西。”
“你就是头发长见识短，”杨五谷怼她，“你管别人在哪买，反正挣的钱都是公家的。不管货卖得多还是卖得少，咱们拿的工分都一样。”
“那不是卖得多还有补贴嘛。”
“那能有几个钱，”杨五谷眼睛转啊转，沉思了一会儿，又道，“想不想发财？”
“你什么意思？”安青儿没懂。
没听懂就算了，杨五谷把想说的话吞进肚子里。
在码头上扛盐袋子很辛苦，这种辛苦的工作还是当初求几个知青小伙子求来的，杨五谷本来干劲十足，这些天过去身体累得快受不住，就一直琢磨着其他挣钱的法子。
想来想去，还能有什么挣钱的法子？除了…………
见安青儿没和自己在同一频道，杨五谷住了嘴，把那点不好的心思藏住了。
睡得很香的小豆第二天起床后被妈妈拎着刷牙洗脸，又往她手里塞了个小香瓜。
小豆拿着绿色且自然散发着香气儿的香瓜下意识拔腿就往邻居家跑，她要给小枣姐姐和柴哥哥分享好吃的。
一股脑跑去贺队长家，小豆踏过贺队长家的门槛才想起来自己昨天刚和贺小枣姐姐打过架的事。
一时间，小短腿下意识往后缩，小豆慢吞吞地移动着蹲在贺队长家的门槛外。
贺队长一眼看到了黏在自家院子门槛上的呆萌萌的小娃。
“小豆，发什么呆呀，进来。”贺队长朝她招手。
小豆摇摇头小脚丫子又向后退了两步，“我………我不和小枣姐姐玩了！”
小豆边说边义愤填膺地鼓起小脸，很庄重严肃的样子，像是在宣告一件大事。
旁边端着盆子出来的莲花笑了一声逗她，“小豆这是以后都不和小枣姐姐玩了？”
“不和她玩了。”小豆抱着小香瓜扑腾扑腾地又原路返回了家。
没有人分享，小豆看着香瓜不知所措。
以前和柴哥哥小枣姐姐吃东西时都是他们削皮，现在这么个小香瓜，小豆自己可不会削。
小心翼翼地探头去看正在晾被子的爸爸妈妈，小豆不想和他们分享，因为爸爸妈妈一口就能把她的小香瓜吃完。
挣扎了许久，小豆又气喘吁吁地跑着去了贺队长家。
这次，小豆直截了当地冲贺小枣而去。
“吃香瓜。”小豆把香瓜怼到贺小枣面前。
贺小枣还想继续和小豆冷战，所以并不搭理小豆。
小豆记吃不记打，她不能理解小枣姐姐怎么不肯为了吃的和自己和解。
抱着小香瓜围着贺小枣打转，小豆不停和小枣姐姐说着这香瓜有多甜，“是虎子叔叔昨天给我的小香瓜，我昨天吃过的，好甜！”
贺小枣仍旧不为所动，她比小豆大两三岁，也因为家庭的缘故比小豆更敏感一些。
小豆举着香瓜都累了，就在香瓜要掉落在地时，贺柴及时双手抓住了从小豆手里掉下的东西。
贺柴一言不发地帮小豆削着香瓜皮，他知道小豆能吃完这一个小香瓜，她今天会来分享，多半是因为她不会削皮。
贺柴把削完皮的香瓜递给小豆，小豆拿过就迫不及待地啃了两小口。
小小的白牙力量却很足，把香瓜咬得炸开了汁。
吃完两口小豆又把香瓜递给贺柴，“柴哥哥你也吃。”
贺柴不信她，“真的给我吃？你不哭鼻子？”
“你吃一口我吃一口，我不哭。”小豆很自信。
贺柴咬上一口，香甜的汁水让他话多了起来，“小豆，香瓜真的好甜啊。”
俩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吃着，突然贺柴咬了多一点，小豆立马紧张地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贺柴把那大口香瓜肉都吞了下去。
旁边一直安静待着的贺小枣忍不住得意的笑，“小豆，我哥哥吃得可多了。”
贺小枣一张口，俩孩子的冷战莫名其妙地结束，又是相亲相爱一家人。
小豆跟在贺小枣后头看她摘菜，菜园外小路上邮递员踩着单车飞快路过，并往老寒家扔了一封信。
老寒家正在扫地的杨五谷跑过去捡起地上的信封一看，字迹很是熟悉，是他亲爹的字体。
“我老爹给我写信了！！”杨五谷冲正在洗衣服的安青儿大喊，“我就说他老人家还是记得我这个好儿子的。”
杨五谷兴奋地跑去隔壁一把将女儿拎着回家，“有欢儿，看，你爷爷，不，你亲爷爷给咱们写信来了。”
用力撕开信封，杨五谷激动地抖落着信件，用了咳了几下嗓子开始念，“我已经有了新家，你小子以后不要————”
杨五谷的话戛然而止，小豆不明所以，她不认识字。旁边的安青儿认识字，扫了一眼信上的内容。
原来是因为杨五谷一直不安分，自从出狱后就一直偷偷找亲戚打听他老爹的下落。他老爹从亲戚那知晓后干脆给儿子寄来这封信，让儿子别再找他了。
杨老爹嫌弃儿子坐过牢丢人，他现在重新找了个老伴儿，一家人和和美美，实在是不想和杨五谷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你没事吧？”安青儿有些担心地看着杨五谷，小豆仍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那用小爪子研究着漂亮的信封邮票。
杨五谷不想让安青儿看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冷哼，“没什么了不起的，我要是现在有钱有工作，他老人家敢这么对我说话？”
亲情嘛，也不过这么回事，杨五谷咬牙忍住没让自己在安青儿和女儿面前露出一点伤心的样子。
杨五谷转身而去，拿着工具在家敲敲打打，贺家收养了小豆半年，他和安青儿早就商量给他们家三个读书的小孩儿各弄一个书桌。
书桌半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是桌面和座椅一体的木桌，座椅下还有个小箱子，可以放各种东西。
杨五谷做好最后的收尾工作，然后和安青儿搬着三个重重的桌椅去了贺队长家。
他们欠别人的太多了，如今这些也是一点小心意，诚意足足的。
贺队长见了这三个课桌都惊了下，“你这也太客气了。”
生产队村小里能有这么正式的课桌的小同学没有几个，贺队长都觉得这会惯坏家里几个小屁孩。
星儿贺柴他们一把挤开老爸，贺小枣害羞地摸着光滑的课桌表面，脸蛋红红的，“叔叔，你会做课桌，好厉害。”
而自己昨天竟然还和小豆吵架骂杨五谷叔叔是废物，贺小枣想起这些来就害臊。杨五谷摸了摸贺小枣的头，“以后多带着小豆妹妹玩，叔叔给你买糖吃。”
贺小枣重重点头，随即兴奋地牵着小豆妹妹坐上崭新的课桌。另一边，贺柴和星儿已经激动地扑在课桌上大喊大叫。
贺队长和杨五谷安青儿道谢，又看着兴奋个不停的孩子，叫道：“别鬼叫了，去厨房做饭去。”
“你们还没吃早饭呐，”杨五谷顺嘴问了下，他其实也没吃，早上就吃了个大香瓜。
“正准备吃，你们也一起，来来来，别客气。”贺队长邀请小豆一家三口进屋一起吃早饭。
俩口子不好光吃饭不干活，顺手走到厨房准备帮莲花一起做饭。
只是，他们刚走到厨房门口，就看见莲花正手忙脚乱地往米缸里藏着什么。
安青儿一愣，莲花藏着的是崭新的两袋黑糖。而贺队长一家已经很久没在自家买过黑糖了，这就说明，莲花手里拿着的黑糖是在三大队罗家那个代销点买的货。
几个大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互相尴尬地对视着，不知所措。
莲花尴尬得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乡里乡亲的，特意绕远路去别的大队买东西，而不去小豆这个邻居家买东西，已经是很不好意思的事情了。此时还被当事人撞见，莲花脸皮薄，真是不知该如何面对。
“那个………我刚想起来我们已经吃过早饭了。”安青儿不好意思地盯着地面，抱着女儿就快步离开，杨五谷紧随其后。
“刚刚真是尴尬，没想到贺队长家也不照顾咱们生意了。”杨五谷回到家忍不住和安青儿嘀咕。
安青儿一言不发，和小豆老实守着柜台。只不过从清晨到黄昏，没有一个人进来买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