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罗婶在女儿女婿家聊天聊了许久，最后终于忍不住说出来意，“小贺，莲花说你们家新买了好几把椅子，让我来挑两把。”
贺队长笑容凝固了不到一秒的时间马上反应过来，笑道：“妈，随便拿，家里椅子多得是。”
罗婶也便不客气了，让女儿给自己选，莲花挑了两把刷了漆的交给自己老妈，贺队长见了那把最贵的刷了红漆的椅子，抿抿嘴没说话。
等罗婶一走，正在写作业的星儿握紧铅笔头抱怨，“拿我们的东西也不说谢谢，姥姥没礼貌。”
“胡说！”莲花瞪了儿子一眼，“对长辈这么不尊敬，谁教你的？那是你亲姥姥，拿两把椅子怎么你了。”
星儿撇撇嘴继续埋头看书写作业。
星儿不做声，莲花当儿子理亏了，继续不依不饶地啰嗦着，“当初你那死鬼亲爸不养你们，还是你姥姥姥爷养活我们一家三口，星儿，你不能没良心，那可是你亲姥姥…………”
莲花能说个不停，星儿烦躁地捂住耳朵。
罗婶不知道她走后贺家的争执，她正喜滋滋地搬着两把椅子往家里赶。
路过寒家那老屋子，罗婶看到了院子门口自己挖泥巴玩的寒小豆。
此时小豆两条小辫子都散开了，头发蓬松杂乱地翘着。
罗婶撇了里面一眼，没看到小豆爸妈的身影。
眼珠子转了转，罗婶小声问小豆，“你爸妈晚上是不是睡在一起啊。”
在那挖土玩的小豆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抬起头，“奶奶，我妈妈晚上和我睡。”
“天天都是这样？”罗婶继续追问。
她觉得安青儿杨五谷有奸、情，这俩人准是晚上还睡一起，白天又装作没事人似的。
呸，就这样，安青儿还相亲骗钱，品格不好。
罗婶越想越是这样。
偏偏小豆听不懂这罗奶奶话中隐藏的深意，老老实实答话，“罗奶奶，我妈妈和我睡呀，天天和我睡，她胆子可小了，不敢一个人睡。”
小豆还不忘夸自己，“我胆子可大了，我不怕，我可以一个人睡。”
一年前奶奶死的时候，小豆就是一个人睡的，那时候爷爷睡大房间，小豆睡小房间。
小豆越说越离题，罗婶听不到自己想听的，还想继续问，看到安青儿从屋子里出来，便闭了嘴离开。
“小豆，刚才罗奶奶在这干嘛？”
“罗奶奶说我勇敢，我不怕一个人睡。”小豆乐呵呵，说得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安青儿没问出什么，拍拍孩子身上的灰和草屑。
“妈妈，我今天很厉害，捡了五个鸡蛋，小枣姐姐不厉害，她一个鸡蛋也没捡回来。”小豆手里还拿着小铲子。
“那是大队的财产，要上交。”安青儿蹲下，和女儿讲道理。
女儿以前不是这样的。生产队里的人都说小豆以前很可爱很听话，是乖巧的好孩子，寒爷爷寒奶奶把她教得很懂礼貌。
可后来，奶奶去世了，爷爷也死了，这孩子没人教了，性子野了。
生产队的长辈以前有多喜欢小豆，现在就有多遗憾，那些人总背地里摇头讨论，说小豆变得调皮捣蛋了。
安青儿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如今小豆捡了大队养鸡场的鸡蛋不上交，和小偷小摸又有什么区别呢。
自己可以不学好，小豆不行，安青儿如此想着。
“如果爷爷还在，你捡了鸡蛋不还，爷爷会怎样？”安青儿问。
小豆握着手心的小铲子，深吸气深呼气，小眼神飘忽着。
“爷爷会打我手板心，”小豆奶声奶气的，响起了爷爷又笑，“妈妈，你听我说哦，爷爷经常假装打，哈哈～”
爷爷奶奶经常假装打她，打给外人看的。
爷爷后面生病，疼，脾气不好，就会真的打。
“梅奶奶说，爷爷是因为生病太疼了，所以才脾气不好。”小豆有模有样地给妈妈解释，像个小老师。
安青儿学会了，她拾起地上一根树枝，“所以你现在去把鸡蛋交上去，要不然妈妈就要打你了，就像爷爷打你一样。”
小豆也不知道真的假的，看了妈妈好几眼，猜测妈妈现在是真的生气还是假的生气。
她很聪明，以前爷爷奶奶是真的生气还是假生气，她都能看出来的。
“去不去！”安青儿声量加大。
小豆吓得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往后跑了几步，又回头看妈妈。
确定妈妈是真的生气，小豆拿着鸡蛋跑去贺队长家上交捡来的几个鸡蛋。
“小豆真懂事。”贺队长冲小豆竖起大拇指。
小豆被夸，小脸蛋儿有点红红的，“我懂事，我天下第一懂事。”
说完小豆拔腿就跑，摇头晃脑地开开心心地往家里跑。
安青儿打了热水来给小豆洗脸洗脚，“小豆，明天你和我在家看着，爸爸推着小柜子出去卖，以后爸爸不去码头了，就留在家里好不好。”
被毛巾擦脸的小豆噗噗吐掉嘴里掉落的毛巾棉絮，小脸蛋儿被热气蒸得红通通的，“好呀！”
这孩子丝毫没意识到现在就是她一个人开代售点的工分养着全家。
小豆洗漱完就反坐在妈妈怀里，玩着妈妈的头发给妈妈扎辫子。
“爸爸，你以后不去码头了吗？”小豆偏着小脑袋看爸爸。
“不去了，没意思。”杨五谷揉揉自己的背。
安青儿给杨五谷捶背，有些偏心这男人，“小豆，你爸爸伤到背了，以后不去码头。”
扛了这么久的盐袋子，杨五谷身体也要垮了，不甘心。
“生病了就不要去，”小豆不玩妈妈的头发了，小脸蛋儿鼓鼓的，很紧张，“生病了就会死，爸爸我不要你死。”
死了就和爷爷奶奶一样，埋在土里，再也出不来了。
小家伙眼泪汪汪的，有什么事瞒着她的爸爸妈妈又是感动又是心虚。
几年前小豆刚出生时，俩人毫无负担地抛下孩子风光返城。这一回却有点不一样，他们俩和孩子相处了这么久，已然是有了感情而不自知。
两个大人因为有事瞒着，脸色不自然，又互相使了眼色，去旁边的房间里交谈着什么。
小豆一个人趴在椅子上自己玩着自己的手指头。
过了一会儿两个大人来了堂屋，小豆被妈妈抱在怀里继续之前没完成的‘事业’，给妈妈编了乱糟糟的几个小辫子以后，小豆扯着哈欠软糯糯地靠在妈妈身上，眼睛要闭不闭的。
“她要睡了。”安青儿轻声和杨五谷说着，随即抱着孩子去了房间。
刚把孩子放下，已经闭上眼睛的小豆马上睁开了眼，揉揉眼看着妈妈给自己脱去外面的小衣裳。
翻了个身小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灰灰的墙。
“妈妈，”小豆软乎乎的小手掌拍着妈妈的脸，“你会死吗？”
今天养鸡场的鸡跑出来，有几只被鹿儿家的大狼狗咬死了。
被小豆黏糊糊缠着的安青儿想了想，没回话，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今天吃完饭，杨五谷和她说不在码头上干了，说是搬盐的时候伤到了背，那瞬间浑身冒冷汗动不了。
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杨五谷能动了，却不愿意再在码头上干了，立马收拾包袱跑了回来。
听到杨五谷伤到背躺了一天一夜才能动弹，安青儿也吓坏了。
如今女儿担心他们死，安青儿却不知道怎么安慰，想说自己不会死，却又对未来没什么信心。
索性，小豆也是说过就忘，妈妈一直不回话，小豆自己躲在床铺里玩头绳玩着漂亮的彩纸糖纸。
“睡觉。”安青儿关掉手电筒。
小豆在床上开心地翻了个跟头。
关手电筒了，妈妈看不清她的小动作，她更能肆无忌惮地玩了。
小豆先乖乖躺好，过了一会儿，翻来覆去翻了几次身去看妈妈。
等妈妈闭上眼睛，小豆才偷偷拿出糖纸折着，就着月光，小豆玩得不亦乐乎，嘴里还欢快地小声嘟囔着什么。
并没有睡着的安青儿手一拍，小豆赶紧装睡并放下手上的小玩具。
这就是和大人睡觉的缺点，小孩子都不能痛痛快快地玩。
两岁时小豆就偶尔一个人睡，因为爷爷要照顾生病的奶奶，怕把病气传给她。奶奶死后，小豆也习惯一个人睡了。
一个人睡好处多多，可以玩很晚爷爷奶奶也不会发现。
如今和妈妈睡，不能玩糖纸，小豆过了好一会儿等身边没动静了就小心翼翼地睁开眼，见妈妈眼睛闭上没注意自己，小豆咬着手指头看着屋顶，月光的照耀下，小家伙可爱的葡萄眼眨啊眨，在数着屋顶长出的蜘蛛网。
一个，两个，三个，八个……一百个
嗯……一百个！
并不能正确数数的小豆数来数去，最后得出家里有一百个蜘蛛网的结论。
数完蜘蛛网小豆又翻了个身继续玩糖纸，小家伙哪会折什么纸，纯粹是乱搞。
虽然有哥哥姐姐们教过她怎么用糖纸折星星，但是小家伙手不协调，折出的东西歪七扭八。
折了四个小星星就已经快到凌晨了，小豆轻手轻脚好像做贼似的把折好的东西放进妈妈外衣的口袋，随即又继续玩着早已经睡着的妈妈的头发。
不知过了多久小家伙扯了个哈欠，两只小手还扯着妈妈的头发，人却是一秒入睡。
安青儿是在凌晨四点多被杨五谷叫醒的，两个大人整理好后站在床边看着小脸嘟嘟趴在床上的女儿，略微心虚。
“咱们这么搞，不会有事吧？”
“别忘了你还赊了那么多账，”杨五谷捏安青儿的头发玩，“咱们先试试，能挣钱就干，不能挣钱就算了。”
把手电筒打开放在小豆床脚，这样小豆醒来也不会害怕。接着，俩人鬼鬼祟祟地出去了。
七点多天早就亮了，小豆醒来揉了揉眼，站起来在床上蹦着跳着喊妈妈给自己穿衣。
喊了好久妈妈也没回来。
走去床脚，小豆把手电筒关上，哼了一声嘟囔，“又要没电了呀，又要买电池。”
关上手电筒，小豆自己歪七扭八地穿了衣服，下床把脚丫子蹭进了布鞋里。
小家伙跑去厨房，注意到了灶台里的灰烬中还有一丝红通通的一闪一闪的火炭。
搬了椅子靠在灶台边，爬上椅子双手用力掀开灶台大锅上重重的木头锅盖，小豆看到了还冒着热气的蒸蛋。
灶台上不烫了，只有丝丝温热，小豆把蒸蛋端出来，端着蒸蛋去找贺小枣姐姐和月儿妹妹分享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