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为妃
宁国丞相谋反,彭开旗乃无罪之身的消息传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尤其是宁国的士兵,他们可是亲眼看到彭开旗下令杀丞相祭旗的。不过圣旨既然宣布彭开旗无罪,那么士兵自然也就无罪,没人会在这时跳出来宣扬真相,给自己找死。
孙季、曹庸和齐婴是皇帝心腹,皇帝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们不会有丝毫质疑。至于南宫朔,他深谙世道,更不会没事找事。所以整座庐陵郡城中,只有顾婉兮不肯相信自己的耳朵。
宁国丞相为了陷害宁王谋反,自会将事情闹大,因而牵涉到了客栈和鹿鸣书院,一切都合情合理,可顾婉兮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她总觉得别扭、诡异,好似真相被蒙上了一层纱,让她看见,却又看不真切。
她咬了咬牙,决定去找穆云慈,借由她见到皇帝,当面询问。可刚走出房门,她就看到了快步走来的南宫朔。
南宫朔一把抓住她回到房间,关好房门后问她道:“你要去哪里?”
顾婉兮甩开他的手道:“我要去见皇帝,我要问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南宫朔道:“一个小小的书院,谁会费尽心思去对付它?被利用了就是被利用了,你再也难接受也得接受。”
“南宫朔!”
“跟我回西境!”南宫朔神情严肃地盯着她,说道,“你一介草民,有什么资格质问皇帝?拿什么怀疑真相?你觉得你个人的私仇能比得上朝廷的利益?顾婉兮,这里不是鹿鸣书院,没人会在乎你的感受,更不会有人保护你那高贵到矫情的正义感!想死,不用劳烦陛下,外面高台跳下去,粉身碎骨就一瞬间的事!”
顾婉兮愣在当场,泪水在眶中打转,哽咽道:“那是我爹爹和顾慎的命啊,是书院几十名学子的命啊!”
南宫朔道:“谁的命不是命?战死的将士不是命?饿死的乞丐不是命?那些遭受苦难蒙冤而死的不是命?天理昭彰若有眼睛,世间何来如此疾苦?顾婉兮,想要真相,想要报仇,你得先有能力,而不是脑袋一热就去犯蠢!冲动除了给这世间多一条冤魂,没有任何用处。冷静,你得先冷静,冷静了才能找到出路。”
顾婉兮愣怔地看着南宫朔,将泪水憋回眼眶,过了好一会才低下头道:“我知道了。”
南宫朔道:“好好待在这里,哪儿都不要去。”
说完就要走,但就在转身的一瞬间,顾婉兮忽然叫住他道:“南宫朔,谢谢你。”
南宫朔没有回身,只点了点头,走出了房间。
皇帝果然没打算在宁国待多久,在“帮助”彭开旗整顿好宁国事务后,大军就准备择日回都。期间淮南王和最近几个郡县的太守前来告罪,说是没有察觉宁国异变,更没有及时赶来帮助皇帝,请皇帝责罚。
他们走表面过场,沈庭燎也不可能真的计较,大手一挥,表示不知者不罪。
三天后,大军开拔,南宫朔此战有功,在回西境之前必须先跟着去王都受赏,顾婉兮自然也得同行。而且自从她回来之后,穆云慈就一直缠着她,生怕她再次溜走。
“你胆子可真大,为了追随未婚夫也不用这样呀,战场上刀光剑影的,你要是有个万一,岂不便宜了别的女人?而且你走了,就留我一个人在大营里,我都快闷出病来了!敌军来袭的时候,我也没个人商量,哎……”
这是穆云慈常念叨她的话,顾婉兮都听腻了,却也没法解释,只能尴尬一笑。大概也因如此,回都路上,穆云慈坚持顾婉兮与她同乘一辆车,而且她去哪儿,顾婉兮就得跟到哪儿,虽然能借此常常见到皇帝,但顾婉兮谨记南宫朔的警告,没有表现出任何怀疑和不瞒,还多次感谢皇帝除掉宁国丞相,替她报了仇。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才会流露出失落的神色,偶尔睡不着,就走出帐篷抬头看天。
夜空,
有时候是明月高悬;
有时候是星河璀璨;
有时候一低头,就能看到不远不近的南宫朔。
他没有看她,也没有看天,只是眼望黑暗,在尽守卫营地的职责。
二十多天后,大军终于来到王都延城的郊外,穆云慈告诉顾婉兮,南宫家在延城也有府邸,现在她们一个要回皇宫,一个要去将军府,得分开乘车了。
顾婉兮浅浅一笑,告别穆云慈,登上了新找来的马车,只是让她奇怪的是,这辆马车竟与穆云慈所乘坐的一模一样。顾婉兮心生疑惑,转头想问穆云慈,却见她微笑挥手,便将疑惑吞了回去。
进入马车后,顾婉兮闻到一股淡淡的异香,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
她去拉车门,根本拉不动,去推车窗,车窗也被封死了推不开。她开始大喊大叫,希望引起南宫朔的注意,然而大军正好入城,宽阔的街道两旁是夹道欢迎的百姓,热烈的欢呼声掩盖了她的求救声,别说行在大军前方的南宫朔了,就是驾车的马夫都听不到她的声音。
异香入体,顾婉兮不可控制地晕了过去,再醒来时,看见的是一名女医。女医见她醒来,恭敬地退下马车,顾婉兮看到了站在车外的穆云慈。
穆云慈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她很想问这是怎么回事,然而张开口,喉咙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不仅如此,她的力气也全都没了,全靠宫女搀扶才下得了马车。
来到马车外,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整齐肃穆的仪仗队,随后是如群山连绵的殿宇,巍峨高耸,雕栏玉砌,美轮美奂得不像凡间所有。
顾婉兮的目光再向前,终于看到了站在队伍最前方的沈庭燎,仿佛感受到她的目光,沈庭燎转过头,对着她微微一笑。
她疑惑地看向穆云慈,穆云慈苦笑道:“这里是皇宫。”
皇宫?
顾婉兮心中大惊,挣扎着想靠近穆云慈,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然而她浑身乏力,这一动,虽然短暂挣脱宫女的搀扶,却险些跌倒在地。穆云慈见状赶紧扶住她,对宫女说:“送美人回翠云阁。”
美人?
顾婉兮再次不可置信地看向穆云慈。
美人是后宫嫔妃的称号,但她是南宫朔的未婚妻,如何就成了宫里的美人了?
她看向沈庭燎,沈庭燎却已经转身离开。
她被搀扶进一座装饰华美的大殿,宫女们都留了下来,开始替她洗漱更衣,将皇帝赏赐的物品摆满房间。顾婉兮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她们摆弄,却毫无办法。
约莫两个时辰后,她的药力开始消散,刚恢复些力气,她就撑起身子侧躺在床上,叫那些宫女出去。
“滚……”她指着她们,满脸愤怒道:“滚!”
有胆大的宫女上前施礼道:“美人身体不适,还是要多休息,这里交给奴婢们就行了。”
顾婉兮指着她道:“听不懂话吗?我叫你们滚,不要出现在我面前,都给我滚!”
宫女还要再说,顾婉兮气愤之下力气骤生,撑着床的手一用力,没注意把自己翻下了床。
“咚!”的一声,吓得宫女面色惨白,连忙伸手去扶住。
“别碰我!”顾婉兮一把打开宫女的手,怒目而视道:“再不走,我就打死你!”
她的眼神凶狠,语气笃定,宫女自不敢再试其锋芒,招呼其他宫女出去了。
力气在一点点恢复,顾婉兮挣扎着站起来,在屋子里摇摇晃晃地转了两圈,随后看到桌上各种珍贵的物品,一把扑了过去,把它们都扫到地上,摔了个稀巴烂。
她还不解气,开始去摔其他的瓷器玉品,甚至拿起几件扔向关上的房门,大喊道:“去找沈庭燎来!我知道你们在外面,去把他给我找来!”
这一吼花光了她恢复的所有力气,整个人瞬间瘫坐在地上。
不一会,房门被打开了,进来的却不是沈庭燎,而是穆云慈。
“为什么?”她抓着穆云慈的裙角,问她道,“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我不是应该在将军府吗?南宫朔呢?南宫朔呢!”
穆云慈蹲下身,想扶顾婉兮起来,顾婉兮一把挥开她的手,她叹道:“妹妹,能入宫为妃,是多少女子的梦想,多少达官显贵的女儿想进来,都进不来呢。你能以平民之身被陛下看中,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就不要任性了。”
顾婉兮不可置信道:“什么意思?我是,我可是朝廷大臣的未婚妻,他这样是夺臣妻,是弃帝王尊严于不顾!他就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吗?就不怕臣子生出二心吗?我不信,我要去见他,我要当面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完就推开穆云慈,蹒跚着跑向房门。
穆云慈的脸上闪过一丝悲痛,随后站起来说道:“若非皇帝下令,谁敢擅自带你入宫?谁敢把你送到这里,称你为‘美人’?你逃避也没用,这就是事实。”
顾婉兮停下脚步,转头看向穆云慈,怒吼道:“我不想进宫,更不想当什么妃子!”
穆云慈道:“天下都是陛下的,想不想,由不得你。”
顾婉兮道:“我与南宫朔可是有婚约在身的,他不能这样强夺臣妻。”
穆云慈苦笑了下,说道:“不是还没成婚吗?况且你与南宫朔的婚事只有陛下和南宫家知道,只要南宫家不说,谁会知道你原是南宫朔的未婚妻。”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打在顾婉兮的脑子里,不详的预感在她心中升起,她下意识地问道:“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