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最近一段时间林沐城真的不那么忙了，没事就过来，思思见状还问候园：“你和林总和好了？”
思思想的是难不成徐泽言那家伙说的方法这么管用？
候园看了眼在院子里帮忙晾晒纸伞的某位西装革履的老总，不咸不淡的说：“没吵，哪来的和好。”
思思：......那就是还没和好。
林沐城忙完一阵就和候园没话找话，候园不喜欢这种刻意的相处模式，实在受不了了问他：“你这几天发生疯？”
林沐城见她生气反倒笑了，拎了把椅子坐下，说：“想明白一些事而已。”
这么说的话候园大概知道是什么意思。
候园不理他，他看了几眼，又往下说：“这还得多谢周怡，不过周怡是被你点醒的，这么说我得谢你。”
果不其然，还真是周怡临走前去和他说了候园在甜品店说的那些话。
“想谢我是吧？”候园停下手里的工作，看着林沐城，林沐城闻声，轻挑眉峰，模样有些轻佻，看的候园有些燥热，收了视线，说：“那你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别没事来这晃悠。”
这逐客令下的这么明显，林沐城怎么会听不出来，他只不过不在意而已。
“那不行。”
候园听着他拒绝的这么直接，烦闷的瞪他，林沐城轻笑一下，凑到她面前，候园不自觉后背紧绷，呼吸都放缓了，林沐城看着她的变化，笑容放大，低声说：“我老婆在这，我不在这在哪？”
这还是这么久以来林沐城第一次称呼她，关键还是在她家里，候园慌乱几秒，一把推开他，眼神剜了他几眼，一个字也没说，抬脚走开了。
林沐城在后面看着她笑。
晚上他才回去，候园出来送他，林沐城想要抱她，候园眼疾手快的躲开了，林沐城脸色怔住，双手停在半空，僵了一瞬又缓缓放下，看着候园抗拒的表情，心里一阵无力。
过会儿，林沐城轻叹一声，手落在身侧，动了下嘴角，说：“晚安。”
候园仰头看他，纠结的开口，“林沐城，你对我好是因为我对你好，你才想对我好，还是只是想对我好？”
有些事不能弄的太清楚，可候园偏就想搞明白。
“都有。”林沐城说。
他说的实话。候园当初做到那份上，现在多少人在背后拿他父亲那件事议论他他也知道，时间长了，他自己好像都习惯了，没想到候园听到这些时还是会第一时间维护他。他不是眼盲心瞎的人，怎么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可那时让候园伤心的话，就是后来等公司危机过去了，他也不敢去找她，心里也觉得自己配不上候园，但他不能否认的是，早在很久前候园就已经不知不觉中走到了他心里。
候园抿唇，又问：“那，哪种情况在前？”
林沐城认真想了想，说：“虽然高中时我不开窍，但现在想来，应该是我想对你好在前。”
高中时？
候园还从没有告诉过林沐城自己高中时就喜欢他，那时他们就像发小，好朋友，一辈子拆不散的那种，她也没想过林沐城高中时会对她有什么。
“高中？高中不算。”候园说。
林沐城这就不同意了，反问说：“怎么不算？”
候园：“那会你知道什么，分明那我当好哥们儿好吗？”
林沐城想起曾经自己干的事，也是没少搭着候园的肩膀称兄道弟，现在恨不得给当初的自己两嘴巴，轻咳了一声，说：“那我怎么不和别的女生称兄道弟呢？还每天上学给你带吃的，下课给你接热水，你喜欢吃什么零食我都记得很清楚，让我现在背给你听？”
候园：“......”
那时林沐城对候园真的没话说，自从那次林沐城为了她打架，后来全年级的人都知道候园不能惹，因为她有林沐城护着。
但那时，林沐城分明说都是好哥们儿，应该的。如果不是林沐城家里出事，也许候园这辈子都不会表现出来自己喜欢他。
现在忽然说那时喜欢她，候园怎么也很难想象。
“有没有一种可能，当初你真不是喜欢我，只是把我当好兄弟？”候园觉得他是受现在他们关系的影响，所以对当初的感情产生了误会。
林沐城听着倒有些哭笑不得了，舌尖扫了下压根，才说：“候园，你觉得我现在还像高中时那么傻？连自己感情都分辨不出？”
这么说好像有几分可信度。
但是怎么还是怪怪的呢？
她刚想说什么，林沐城打断她，“候园，我高中时喜欢你这件事就让你这么难接受？”
“......”也不是，就是想起当初他把候园当兄弟的做派，候园就很难带入林沐城喜欢她而已。
候园见他不依不饶等解释的表情，开口说：“没有，就是一想这件事，就想起你高中时叫我兄弟的样子，很奇怪。”
“兄弟”这两个字现在对他来说格外敏感，候园偏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林沐城咬咬牙，走到她面前，抑制住自己的情绪，低声说：“说了不是兄弟，老子没有上自己兄弟的癖好。”
也是啊，不然秦柯多危险。
候园想着忽然想笑，林沐城见状抬起她的下巴，直视着她的眼睛，候园对上他幽深的眼眸的瞬间，被自己想法吓的出了一身冷汗。
林沐城眯着眼睛，探寻着她眼底的情绪，像是在窥视她的心，候园不自觉吞咽了下。
“刚在想什么？”林沐城总觉得刚才她的笑不简单。
候园一惊，面不改色道：“什么也没想。”
林沐城不信，眯着眼睛狐疑的问：“你确定？”
“确定，肯定，保证。”候园说。
林沐城放开她，嘴上道：“你每次这样说的时候，基本没实话。”
候园：“......”
想起从前，每次做了什么亏心事，偏林沐城背锅的时候她都是这套说辞，用了很多年，百试不爽。没想到，现在他们都快三十的人了，她潜意识里的东西还是没变。
候园走到门口停下，回头看倚着车子望向她的林沐城，神色泰然，稳重温和，不似少年满身棱角，可眼神依旧明亮，看向她时眼角总是带着笑意的。
就在刚才，林沐城眯着眼睛打探她心思时，那一刻，候园看到他从前身上的那股子痞劲儿，阳光又张狂。
林沐城回去，晚上候园躺在床上，收到了他的信息——到家了。
候园已读不回。
林沐城那边聊天框显示了很久对方正在输入，可迟迟等不来她的回复。
许久他放下手机，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寂静的城市，嘴角上扬，心里想着，他们日子还长，慢慢来。
可没想到第二天得到的是她离开的消息，林沐城当时站在她家院子里，气压很低，满是戾气，吓的思思这种大大咧咧的女孩儿都不敢靠近。
思思鬼鬼祟祟的走到秦柯身边，悄声问：“他怎么了？”
这会儿秦柯脸色也不太好，这次离开的不只是候园，就连夏晓也走了。
秦柯扫了她一眼，满脸怨气的说：“他老婆跑了，你说咋了？”
“......”
思思撇撇嘴，这话怎么听着都像是他老婆跑了。
“别瞎说啊，园姐可还没嫁给你老板呢。”思思还看了眼周围，确定没有师父的身影，才警告秦柯。
话音落，林沐城极其不友善的目光便落在她身上，那眼神，差点被给思思吓死。再看秦柯，一脸纳闷他为什么一脸看白痴的眼神看着自己。
刚想问什么，秦柯和林沐城就离开了。
思思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不仅咂舌，心想夏晓和园姐不就是回家看看夏晓的爷爷奶奶吗？
这俩怎么一副她们不回来的表情。
其实候园和夏晓没告诉思思事实，昨晚夏晓的奶奶打电话过来，说夏晓的爷爷忽然晕倒，夏晓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告诉了候园，两人随便搪塞了思思，就连夜离开了。
林沐城打了许久电话，候园一个也没接，应该是还没下飞机。
他和秦柯买了最近的机票，连东西都没来收拾就去了机场，候机的时候接到了候园的电话。
“候园，你好的很啊，亲近完就跑路，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林沐城咬牙切齿道，但周围的眼神还是不免好奇的落在他身上。
“......”什么亲近？不就是冷静下来聊了几句吗，到他嘴里怎么就变了味了。
不过她一下飞机就看到了一堆消息，也知道情况不对，根本没管两人现在是什么关系，就赶紧给他回了电话，不成想，还是被一阵数落。
候园哭笑不得，说：“不是，你先听我解释。”
“当面说。”林沐城打断她。
怎么当面说？候园忽然听到那边似乎有广播登机的声音，嘴角抽了两下，问：“你不会买了机票要过来吧？”
林沐城哼笑，“你觉得呢？”
候园：“......”
林沐城还好，起码候园还知道给她回电话，秦柯那边一直动静都没有，他一声不吭的坐在那里，紧绷着脸。
候园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林沐城挂断了，候园站在路边反应了好久，才敢相信林沐城竟然把她电话给掐了，候园看着屏幕笑了声，冷脸将手机丢回口袋。
这男人还是不能给好脸色，昨天给点好声，今天就敢不等她话说完，给挂断电话。
好的很。
林沐城和秦柯是晚上十点到的。
那时候园和夏晓陪着奶奶在重症监护室外。
手术持续了很久，索性人从手术台上下来了，夏晓从来到医院一直忙前忙后的跑，脸上一点情绪都没有，就像现在，她守在外面，不说话，不也不吃东西。
手术过程中，好几次病危通知书下来让她签字，她没有丝毫犹豫，甚至一滴泪都没落下过，候园真担心夏晓精神一直这样紧绷着，会给自己累垮。
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劝她。
林沐城电话过来，候园看了看夏晓，走到楼梯间才接通，林沐城直接问：“你在哪？”
候园这会儿还气着，反问说：“挂我电话时不挺有脾气吗？自己找吧。”
林沐城怔了下，这才意识到自己挂了她电话的事，虽然生气她一声不吭的离开，但是见她不高兴，林沐城还是得先把自己的情绪往后放放，轻哄着，“候园，不开玩笑，你先告诉我地址。”
“找找看，林总手眼通天，找人这事应该难不倒你。”候园一心就想气他。
林沐城听着她在那边绕来绕去，阴阳怪气，火气是噌噌的往上飙，声音冷下去一点，状似威胁说：“你确定让我自己找你？”
候园知道玩大了，紧张的吞咽了下，又不好显得太没出息，扔下一个地址，不等他说什么，挂了电话，算是解了刚才的不快。
她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不快的时候，不分大小事儿，无论多么不值一提的事，只要让她不舒服，她都得讨回来。
她心里是舒服了，林沐城那边脸都黑了，不是因为她挂了电话，而是候园说的地址是个医院，而且也不说清就挂掉了，林沐城再打过去，她也不接，差点给林沐城气炸。
林沐城来到医院时，候园刚好出去买饭，迎面撞上一身杀气的林沐城和黑脸的秦柯。
候园越走越慢，直到站在原地不动，等着林沐城向她逼近，随着距离不断拉近，她的心脏也越跳越快，林沐城那表情像是要把她生吞了。
秦柯走到她面前，问：“夏晓呢？”
候园告诉他病房位置，等秦柯走后，候园忐忑着观察林沐城的表情，见他没有先开口的意思，她动了动嘴角，说：“怎么来这么快？”
林沐城见她一点都没认识到自己错了，生气的拉住她手腕往外面走。
候园没反应过来，脚步略显啷跄，小跑几步才调整好节奏，见他是真生气，也没再说什么，任由他拉着往外走。
那时已经接近凌晨，C市靠南，这里刚下了雨，空气带着寒气，候园缩了下脖子，也没说什么。
直到来到街上，两人站在路灯下，林沐城才松开她，候园刚松一口气，下一秒被她转身拉进怀里，吻了上去。
他唇瓣是凉的，很快沾染上她的温度，变得温软。
候园没动弹，林沐城也只是很用力的贴上她的。像很多时候，他闭着眼，候园睁着眼睛看他情绪变化，此刻他皱着眉，眉心轻轻颤动，像在恐惧着什么。
候园心里忽然有些难过。
路灯下的他，眉眼柔和，神态深情，紧紧的抱着她，四下无人，他的心跳混着风声窜进候园的耳朵，候园眼睛迷茫的眨了两下。
不过半分钟的时间，林沐城松开她，还是一字不说。
候园勾了下嘴角，轻声玩笑，“咱俩这样，合适吗？”
林沐城抬抬眼睫，看着她眼底的戏谑，又忍不住皱紧眉头，低声道：“候园，这时候还敢说这种话，你是真想我和你来真的是吗？”
候园：“......不想。”
他们坐在街上，脚边是卷动的残叶，又快一年了，时间过的好快，这一年过的有些兵荒马乱。
今天在医院的时候，候园忽然害怕很多事情，害怕时间太快，想陪的人老去，想见的人来不及，好像这世上一切事在生与死面前都变的不值一提，曾经那些仇怨也好，恩情也好，到最后的最后，好像什么也算不上，轻的还不如一阵风。
那么，活着的时候，应该快意一点，跑着去见想见的人，想做的事不要等，如此到最后的时候回头望时才会少些遗憾。
候园想着，不觉肩上一重，侧头看，林沐城将外套披在她肩上。可能就是那一瞬间，候园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放下了纠结，释怀了一些一直困住她的东西。
或许候园一直停在从前，忽略了眼前的林沐城的很多好。
曾经他炙热如火，如今他温润如风，热烈是他，柔和也是他，他对她的好从来就没变过。人生是单向的，她也该往前了。
曾经发生的好坏，都留在了过去，而眼下才是最真实的。
“怎么不说话？”林沐城看着候园问。
能和他一言不发坐这么久，也是少见。
候园淡笑着摇摇头，看向他时，眼神都变得温柔，林沐城觉得她有些说不出的怪，看了几眼，又形容不出来是哪里不对，伸手拢了下她的衣衫。
候园随着他的动作，身子晃了晃，然后忽然开口，“林沐城，你爱我吗？”
林沐城手顿了下，抬眼看她，张口说：“不爱就不会和你结婚了。”
候园笑他直男，好好的气氛，他就不能简单深情的说个“爱”字吗？不过，这样才是他，笨拙又真诚。
“那好好过日子吧。”候园笑说。
林沐城目光一凝，满眼震惊，不明白她态度怎么转变这么快。候园看他傻愣着不说话，笑了，“你之前不是说让我和你好好过日子吗？又不想了？”
林沐城皱眉，拉着她的手，问：“你怎么忽然就转性了？”
候园：“......扯东扯西的，不想算了。”
“想！”林沐城一口应下，候园都愣了，他又尴尬的轻咳一声，认真道：“我说这句话没开玩笑，你也别当玩笑随口一说。”
候园眨了眨眼睛，说：“我也没开玩笑，但是有一点，以后我能挂你电话，你没我允许，不能挂我电话。”
说到这，林沐城就有的聊了。
他把候园抱了个方向，两人面对面坐着，林沐城一脸算账的神态，扣住她肩膀，说：“不行，公平点。”
候园差点气笑，这才刚和好，这人就不知死活的开始讲条件了？
“没有公平！”候园态度很强硬。
“那分情况公平。”林沐城退一步。
候园不怎么情愿，问：“怎么分？”
“话没说开，问题没解决时，谁都不能挂电话。你知不知你今天扔下一个医院地址就挂断电话，之后还不接有多气人？”
候园：“......”
这个确实是她不对，但是，候园好奇的笑着问：“你怕我死了？”
林沐城心惊，倒吸一口冷气，“你说话能不能忌讳点。”
候园语塞，法治社会忌讳什么？但心里有有些难过，从前他从不在意这些的。
“知道了。”候园没再和他打嘴仗，看了下四周，说：“找个地方买点吃的吧，夏晓一天没吃饭了。”
“你吃了吗？”林沐城问。
候园摇摇头，林沐城一阵无奈，掏出手机叫了司机，带她吃了点东西，给夏晓他们买了点吃的和一些日用品。
医院里，秦柯陪着夏晓，奶奶体力不支去陪护病房休息了。
没待多久，夏晓让候园和林沐城先回去，候园见夏晓状态好了很多，应该是秦柯的功劳，眼下她在这里也做不了什么，便和林沐城离开了。
夜里凌晨四点，候园被电话声吵醒，秦柯打来的，林沐城拿了手机接通，候园迷迷糊糊的听见一句：“快来，夏晓爷爷不行了。”
一句话，候园彻底清醒，她本能的从床上跳下来，头晕目眩间差点栽倒在地上，幸好林沐城眼疾手快的稳住她，握着她的手时林沐城才发现，她的手一点温度也没有，像冰块一样。
“别怕。”林沐城抱了下。
他体温过来的瞬间，候园回神，下一秒，她的眼泪哗的落下，候园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害怕，当年她爸爸走的时候她还小，对很多细节她并不清楚，但是这些年候妈妈的辛苦就像死亡的毒牙，一点点嵌进她的心肺，当再次直面死亡时，恐惧是来自内心深处，无法控制的。
她揪着林沐城的衣服往外走，嘴里念着，“快走。”
林沐城给候园穿了衣服，两人匆匆忙忙的出门，来到医院时，医生已经从病房出来，他们脸上平静的无力感，已经告诉了候园答案。
那一刻，候园站在空旷的走廊里，耳边全是耳鸣声，嗡嗡的，吵的她头晕。
她一步步走到病房门口，来到夏晓身边，抱住她，夏晓身子剧烈的抖了下，猛的抱住候园，哭的撕心裂肺。
那一阵阵绝望的哀嚎，响彻整个楼层，令人毛骨悚然。
不知过了多久夏晓才停下，她几乎昏厥，肿着眼睛，头发乱糟糟的贴在脸上，她看着房顶，眼里没了光，她几不可闻的呢喃了一句，“园姐......我害怕......”
候园心疼的不知道说什么好，用力抱住她。
夏晓累的昏睡过去，候园一夜未免，给思思发了信息过去。
她看着窗外，天光破晓，俯照人间。
街上又如往日般车来人往，昨晚就像一场噩梦，可若真的是场噩梦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