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边草还没从惊诧中回过神,只听对方冷冷一句:“如果车子没事,就请你,还有你的车让开。”
对方是一个与自己年级相仿的男生。他开的车线条流畅,不用看车标就知道价值不菲。
本来这件事就完全是对方的责任,自己首先鸣笛,然后减速。虽然没造成太大的事故,但对方态度如此嚣张,实在是令人气愤。
边草都懒得绕车尾过去,直接踩到对方引擎盖上,大步走过去,然后跳下,落到对方驾驶位的左边,敲了敲他的车玻璃。
对方的眼睛看着车盖上留下的两个清晰脚印,面无表情地按了按钮,车窗缓缓落下。
“你……”边草刚一开口,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对方打断。
“想要钱是吧?”
“我……”
“开个价!”对方的语气依旧冰冷,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边草顿了顿,只要钱到位,态度什么的倒是其次!于是伸出五根手指。
那人的侧面轮廓和他的车身线条一样爽利,高高的鼻梁,清秀的鼻尖。晨光打过来,将他的睫毛影子拖得很长,让人更加看不清他的眼睛与神色。
他握方向盘的左手上戴着一串褐色珠子,奇怪的是,手串没有戴在手腕上,而是缠在手心中间。这串珠子带给边草一股熟悉感,因为杜老师也常年戴着手串,也是这种品类和颜色。
那人大概是用余光憋到了边草报的价,也不还价,伸手去打开副驾驶前面的储物箱。
边草的眼睛跟随着他的手,她看得很清楚,储物箱里明明是空的,但他却掏出了一叠钞票。
只是这钞票递到手里,边草瞬间变了脸色。
钞票上印着四个大字“幽冥银行”,上面还有一个玉皇大帝的画像。
“冥币……你给姐都整笑了!”
“哦,搞错了。”对方漫不经心道,丝毫没有歉意,伸手一把扯回那些冥币,又伸手去空的储物箱里掏,然后重新塞了一叠钞票到边草手里,“请你快点挪车!”随后就关上了车窗。
这一次的钱倒是人民币的样子,边草已经很久没摸过现金,就算是假的她也分辨不出来,但也装模作样地拿起来,对着阳光看了看,好像是真的吧。
她数了数,一共五十张,其实自己要的是五百块,毕竟不用修车,五百当精神损失也够了,没想到对方人不咋地,还挺大方。
边草哼了一声绕过自己的车身,上了车,一顿老司机操作留出刚刚好的位置,足够对方开过去。
就在那辆车开过的一瞬间,边草心中一惊,刚才眼睛里的一幕这时才进入脑子里。
脚印!
她在他车盖上留下的两个脚印,在他们错车的瞬间,消失了。
不可能是看花眼,因为昨天下了雪,地面泥泞,她留下的脚印很明显。
边草的背后升起一股凉意,她连忙探头出车窗,眼看着那车急速飞驰远去。
太干净了,车身太干净了!
在这样下过雨雪的路面开车,再怎么样,靠近轮胎的地方也应该沾点泥土。但是,那个人的车身,一尘不染……还有,他是怎么做到,数都没数,就刚刚好拿了五十张百元纸币呢?
边草不敢继续往下想,她再次拿出那些钱细看,是真的,没有像鬼故事里那样,现金变成废纸。那个人第一次给自己的冥币是他去上坟用的吗?可是,孤儿院到这一带附近没有听说过有墓地啊。
她将钱塞进昨天准备好的红包里,加起来,就有一万块了。这个红包是为杜老师准备的。
*
到达时孤儿院时,已经快要中午了。
熟悉的大门,边草探头招呼了一声,看门的大爷便认出是她,出入口道闸随即打开。
边草停好车,揣好红包,从后备箱拎出一堆东西,往办公室那边走去。
一路上枯叶满地,院子里除了少有的几株长青树,剩下的树木都掉完了叶子,就像他们部门上了年级的男同事的头顶。
一片光秃秃的景象,更显得整个院子萧瑟清冷。
除了值班的老师,其他人应该不在,但杜老师一定在。他一年四季都在这里,常年住宿舍,放假也不去其他地方,所以经常会有其他人让他替值班。
边草这样猜测着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谁啊?”里面传出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
边草听出来是顾校长的声音,她走进去,“顾校长好……”看对方一时半会儿没认出自己,又赶紧补充道:“我以前是您的学生,我叫边草。”
一说名字,顾校长一下子反应过来,“边草啊,你回来啦,快来,坐坐坐……”
边草拎着一堆东西,好不容易都能脱手了。她一边放东西,一边向四周张望,没看到杜老师的身影。
“杜老师呢?”
顾校长一脸欣慰,“果然就是回来看你杜老师的。”
边草笑笑算作回应。
“今天找他的人还挺多。一大早就有一个帅小伙来员工宿舍找他。”
帅小伙……听到此,边草心中一怔,“是不是一个开豪车的男的。”
顾校长歪歪头,“呵呵……他开什么车我倒是没见着。只是人嘛,长得挺周正的,高高帅帅,穿的一件黑色大衣。”
肯定就是他,边草在心里这样想,就是那个没礼貌的有钱男。从小到大,也没看见过谁来看望杜老师,他好像没有任何的亲朋好友。那个人的年纪看着和自己一般大,怎么会认识杜老师呢?
“顾校长,杜老师现在在哪儿?”
“嗯……你到处找找,反正他人没有离开我们院,不是在宿舍就是在外面哪里,快到饭点了,食堂你也可以去找找看。”
“好的,谢谢顾校长。”
边草心中莫名升起一股不安,她快步向宿舍的方向走去,最好是能顺利见到杜老师,然后他们再一起去食堂吃饭,聊些毕业后工作的事情……
员工宿舍位于院子的西南角落,那里算得上一个小小的老小区,住的都是孤儿院的工作人员或家属。
宿舍的大门形同虚设,谁都可以随便出入,里面的环境是那种典型的老小区花园的样子。
边草不常来杜老师的宿舍,但也能找得到,她踩着熟悉又陌生的路线,七拐八绕终于来到杜老师所在的那栋单元楼下,旁边一塘死水,几平米左右大的池子上面堆了几块长满青苔的假山。
细看那汪水池,堆满落叶的水面下竟还游着几条金鱼,但有一只不知道是因为天气太冷还是缺氧的缘故,翻着白肚皮同落叶一起浮在水面。
边草抬头看了看他要去的那间房的窗外,一缕风吹过,阳台上的花草枝叶随风摇了摇。
她一口气爬上六楼,穿过不长的走廊,来到尽头处的那间房门外。
门没关,半掩着。
她喊了声:“杜老师。”
没人应答。
她敲门,继续喊:“杜老师,你在里面吗?”
还是没人应答。
边草直接推门进去,这是一间一室一厅的房子,最先看见的是餐桌后那张中式风格的屏风。
屏风后面的空间连着餐桌这边都是客厅,但是杜老师将其用屏风隔开,做了个简单的书房。
边草绕过屏风,只见杜康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他的面前是一副中式的书桌,书桌上放着一张完成的水墨画,那是杜康的手笔。
“杜老师,您睡着了吗?”
边草期待着对方的回应,可屋内只有风吹画纸发出的沙沙声。
她大吸一口气,“边草回来看你了,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杜康依旧禁闭着双目,身体靠在椅背上。
边草有点挪不动脚步了,她将目光移到杜康的左手腕上——没有手串。
那串他常年戴着的褐色圆润珠子,不见了。
她的脑中闪出一副画面:男人握方向盘的手心戴着杜老师的那串珠子。
边草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杜老师身旁,她伸手在他的鼻尖试探了下,没有热气呼出来。她身体一软,差点站不稳,她不信这个结果,又用手在杜老师的脖颈大动脉按了一会儿,没有跳动……
她的视线瞬间模糊了,她抓起杜老师的手,已经冰凉了,“杜老师……”
边草知道杜老师已经走了好一阵了,现在做心肺复苏那一套已是徒劳,就让老师这样安详地坐着吧。
她掏出手机,没有拨打120,而是直接报了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