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伙
入夜,褚昭禾睡不踏实。
前世害死她全家以及魏家的仇人,如今与她同处于在这一方梅苑下。
这让她如何能安心入睡。
可她也不能大声告诉所有人,梁文咏都是在伪装,他实际上很坏很可恶,是个该死之人。
白日里她强装淡定,仿若什么都不知道,可她在衣袖里紧攥着的双手,早就按捺不住。
若非当下她府里众人以及魏家还没出事,否则她当下绝不容忍梁文咏那样的人留在梅苑。
窗外的月色正好,起了点点银辉。
她忽然想起昨夜来。
也是这样美的月色,她坐在亭下望着远处的月亮。
本是没有注意到外界的,后来无意间转头,余光瞥到了亭外苑子里坐着的魏谨暄。
她当时不明白,魏谨暄为何不待房间里,而是出来在苑子里。
魏谨暄坐在那里,眼神望向的方位,是她那里。
起初,她以为自己看错了。
但她也问了小棠,小棠告诉她,没错,那魏家公子的目光,就是望向她这里的。
褚昭禾她始终没有回头,也没有去唤一声魏谨暄。
就那样静静地,她想赏月。
魏谨暄就真的坐在那里与她一道赏了月。
这倒让她想起前世,两人一同赏过许多景。
梅苑的落雪与梅花,还有朝阳初升和落日西沉,也看过漫天纷飞的花瓣……
他们有过好多好多值得回忆的事。
可他们虽赏过那么多景,魏谨暄却说都不是他见过最美的景。
她好奇过,问他。
在他眼中,究竟什么景才是他见过最美的?
那时,她听到了他的答案——
‘昭禾,乃是我人生中见过最美的景。’
他柔声笑着,双眼清澈又真挚,告诉她,她是他见过最美的景。
那是她到如今回想起来,都很心动的话。
褚昭禾索性起身不睡了。
她将衣裳重新穿好,又披上了一件黑色的厚披风。
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静默的夜晚,梅苑里夹杂些许寒风。
褚昭禾静静地走在苑中。
走着走着,瞧见房屋外暗角处好似有人影。
她瞧瞧挪步过去。
借着天上那一轮月亮洒下来的银辉,她看清了那人影。
是梁文咏,而他对面站着一人,瞧着像是今日见到的那位崔侍卫。
离得稍微有些距离,只能听到他们在说话,具体说了什么她听不清。
只是看到梁文咏似在交代什么事情,那崔侍卫崔池凑近听着。
褚昭禾心里暗自想着:原来他们俩竟是一伙的?
难怪前世那马车会出事,后来那崔侍卫就下落不明了。
褚昭禾正待再往前凑凑,看还能不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但正凑近,却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她望见梁文咏与崔池两人停下了说话声,梁文咏伸手示意让崔池先下去。
崔池拱手朝着梁文咏行了个礼后,就转身往回走。
褚昭禾立马躲了起来,将自己掩于夜色下,呼吸声渐小,也不敢有大动作。
那梁文咏见崔池下去了,他也往回走。
褚昭禾硬是藏了许久,待梁文咏走远了些才敢动。
她绕着房屋后,迅速往自己的房间跑。
待她刚跑进屋子里,小棠忙去扶她,小棠望了望门外的夜色,一脸担心的问她:“小姐,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边说小棠边准备站房门外去瞧。
“小棠。”褚昭禾怕小棠出门与梁文咏碰上,便唤了小棠一声,拦住她,“外面太暗了,别出去了。”
小棠想了想,说:“是,小姐。”
小棠立马将房门关上,扶着她坐在桌前。
她大口呼吸了两下,又饮下一杯小棠刚倒好的茶水。
一下子没注意被茶水呛到,猛咳嗽了两声。
小棠立马给她拍背,说:“小姐,您还好吗?”
褚昭禾手伸起来,轻轻摆了摆道:“没事,我没事。”
小棠见她顺过气来,担忧道:“小姐,发生什么事了?您脸色怎么瞧起来有些不太好?”
褚昭禾缓好气以后,怕她担心多想,就告诉小棠:“小棠,我方才出去了一趟,没事。”
“哦,那就好。”小棠也放下心来。
忽然,房门外有人轻轻敲了敲后,又唤了一声——
“昭禾妹妹,你睡了吗?”
褚昭禾听出来了,是梁文咏,只是奇怪他为什么会在她房门外唤她。
小棠更是奇怪,那二皇子大晚上的来找自家小姐有什么事?
褚昭禾望向小棠,小声道:“告诉他,我已经睡了。”
“是,小姐。”小棠虽不明所以,但既然自家小姐这样吩咐了,便这样做。
小棠转头走向房门,没有开。
而是对着门外的梁文咏道:“二皇子,我家小姐已经睡下了,有事明日再说。”
良久,门外的梁文咏说:“那我就不多打扰了,先告辞。”
直到梁文咏的身影从门外不见,褚昭禾那颗悬着的心才算落了下来。
只是她那额头早已挂了些汗珠。
小棠走过来,忙取出帕子替自家小姐擦拭。
边擦拭,边说着:“小姐,您这到底是怎么了啊?怎会出这么多汗?”
褚昭禾想说出真相,却强忍住了,怕小棠不信,更怕小棠担心。
毕竟重生这种事,古往今来,从未听说过。
而她自己,也是多亏命运眷顾,才给了她重新来过的机会。
“小姐,您就告诉小棠吧。”小棠快急哭了,“您自从落水以后,就好像没有从前那般开心了,也总是一个人强撑着,小棠虽然从来没说,但小棠看得出来,小姐您好像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她话语一顿,“就连您多次睡着,梦里也不断在说着梦话,您总是在梦里唤着什么,又好像哭着在挣扎,小棠是真的很担心您。”
褚昭禾闭眼,深呼吸了一口气,又睁开。
她知道小棠是真的很担心她,也想了许久才问出这些话。
她一个人守着重生的秘密,瞒了这么久。
但她没法说出来,为了不让他们担心,为了褚家和魏家的安危,她还得继续带着这个秘密前行。
还不是说得时候,褚昭禾一遍遍告诉自己。
想了许久后,褚昭禾开了口。
她只得这样告诉小棠——
“小棠,我就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去年我落了水之后,一连病了好几个月。”
“在那几个月里,我做了一场梦。”
“梦里我梦见褚家被大火烧没了,梦见魏家也出了事。”
“梦见这大梁国被暴君把持,百姓们苦不堪言。”
……
小棠认真地听着她说的话。
她也一句句仿似叙述一场梦一样的在讲着。
讲到最后,褚昭禾说:“小棠,那场梦实在太真实,我好像还没有从那场噩梦里醒来。”
小棠问她:“小姐,那您梦里是谁那么可恶,造成那样悲惨的结局?”
她咬牙切齿的说出了那个名字:“梁文咏。”
小棠惊了一瞬,后又似反应过来。
小棠喃喃着:“难怪呢,小姐,难怪您从落水以后就很少真正的开心了,也难怪前些日子与今日,有二皇子在时您就不怎么搭理。”
“所以,方才您出去回来,二皇子在房门口问您的时候,您让小棠说您睡下了。”小棠一下子全想得通了。
“嗯。”褚昭禾轻声说,“正是如此。”
小棠忙又安慰起她来。
“小姐,想来您这几个月来,定是不好受的。”小棠说,“小棠记得,您从小是不怎么做梦的,就算做梦也都是一些好梦,这次落水生病却是做了那样一场噩梦,难怪您看起来没有从前那般开心了。”
褚昭禾想了许多,又见小棠如此在担心她,便问:“小棠,如果我说,那场梦太深刻了,我可能……以后都对那二皇子抱有敌意,你会觉得这样很奇怪吗?”
“怎么会呢?小姐。”小棠认真道,“不管那场梦是真是假,它都让小姐您觉得不舒服了,让您不开心了,那您如此做,怎会奇怪呢?小姐若是不喜那二皇子,那就少与他接触,您就与太子殿下和文瑛公主与泱泱公主玩就好。”
说完这些话后,小棠又对她道:“小棠从前也不喜那二皇子,说不上来为什么也对他有些敌意,如今小姐同小棠说了这些话,小棠也会跟着小姐一道远离那二皇子。”
这番话听了后,褚昭禾也认真道:“小棠,往后不管怎样,你也要小心,不管梦境里的一切还会不会发生,我们都要小心梁文咏那边的人。”
“是,小姐,小棠记下了。”小棠点了点头。
小棠退下后,褚昭禾重新回到了床榻上。
窗外的月亮依旧明亮,她心里杂乱的思绪有些缓了过来。
又想起方才在梅苑里,见到的梁文咏与那位崔侍卫来。
那两人是一伙的。
可据她前世记忆所知,那崔侍卫崔池自小是皇宫内一位普通的侍卫,也是永盛帝身边,几个侍卫高手中的其一。
没想到那梁文咏竟在永盛帝身边安插有他的人。
也不知道究竟还安插有多少他的人?
可见,后来梁文咏弑父杀兄,夺得那帝位,也离不开那些人的功劳。
还不知今晚那梁文咏与崔池究竟讲了什么话?
前世的她,这晚并没有出房门,更是不知外面发生着此事。
若非重来的这一世,她出了房门,恰巧撞见了那场面,她恐怕又会如前世一般不知。
既然她这次见着了这一幕,那便不得不防。
如此,她需得更加小心些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