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
望着几人远去的背影,梁文咏与崔池停在原处,挪动的步子极慢。
而那梁文咏手中,正握着一块灰黑色的石头,他往上抛了抛再落回手中,反复几次玩弄着那石头。
他的视线始终是望向褚昭禾的方向,眼里藏着一丝得逞,但也只闪过一瞬,之后便是复杂的瞧不明的晦暗阴深。
瞧见褚昭禾等人的身影越来越远,梁文咏也没收回视线。
“崔池,我总觉得,昨夜那个偷听我们讲话的人会是昭禾,你觉得呢?”
梁文咏忽然这样一问,崔池也配合他的话语,低头行礼道:“臣觉得二皇子殿下说得是,昨夜那人或许正是那褚家三小姐。”
“昨夜我与你说的事情极其小声,她应当听不清楚才是。”梁文咏沉思道,“但今日她竟然会预料我们准备要做的事,要对付的人,对文瑛和泱泱极其小心,我也一直没寻着机会。”说到这里他一停,又望了一眼方才走过的那座山的山路,“所以,我当即改了主意。”
崔池静默听着,想起昨夜二皇子殿下梁文咏与他商讨的。
他们本来是决定要害泱泱的,但二皇子殿下梁文咏改了计划,变成让褚昭妧摔下山去。
梁文咏将石头攥紧,咬着字道:“褚国公家这么大的权势,应当归我手中才是。我那皇兄太子殿下既已得了太子之位,再得到褚家这么大的支持,将来岂不是更不好将他拉下来,不如借此机会,让那褚家二小姐出事,就算不死也该得个半死,便没有几月后春日的太子与太子妃大婚之事了。”他隐隐有些得意,“众人只会觉得可惜,可惜之后呢,这一切说起来不过是场意外罢了。”
说到这里,梁文咏一圈砸向旁边的枯树。他眼神发红道:“可惜了,让她捡过来一条命。”
他还记得方才。
那灰黑色石块被他给抛了出去,就在褚昭妧脚下。
那时候的褚昭骋本是往前望着,同褚昭妧是一道走着的,若是褚昭妧出事摔倒,褚昭骋定会及时反应过来将褚昭妧拉住的。
在那一瞬时,他唤了一声‘世子’
褚昭骋便回头瞧去。
他便假意同褚昭骋讲话,说有时间想去军营转转,说对军营的兵器有些兴趣,说想学学弓箭,说想见见士兵们平日里如何练武的……
一说起军营之事,褚昭骋自然很感兴趣,便笑着说欢迎二皇子随时去军营参观。
梁文咏面上笑着说:“好。”心里却在想着那褚昭妧摔下去之事。
也正是如此,褚昭妧落下山去时,褚昭骋没能及时反应过来。
梁文咏他假意跟着众人,对着落下山去的褚昭妧担忧的唤着:“昭妧。”
他本以为褚昭妧此次必死无疑,就算不死也落得个半残之身。
谁料那褚昭骋最后还是及时接住了褚昭妧,捡了她一条命。
“倒是我小瞧了那褚昭骋,没想到他竟还是赶上了最后一刻。”梁文咏怒道。
崔池忙说:“褚昭骋他在军中待了那么久,想必功夫是不弱。”
梁文咏一个眼神示意过去,崔池立马闭了嘴。
梁文咏回想起来说——
“前两年我就偷听到,父皇说褚家这些年得的民心太多了,那褚昭骋又在边关有威名,小小年纪就成了副将,褚昭妧又即将成为太子妃,若是褚家的势力再大下去,恐怕他也不好掌握。”
“父皇还说褚家与皇家只能有一人结亲,当时我那大皇兄与褚昭妧情投意合,父皇也有意借着娶太子妃之名,将褚家的势力留在皇家。”
“后来我也曾暗示过父皇我喜欢昭禾,希望皇家与褚家唯一结亲的人是我与昭禾,但父皇却总是不耐烦地说我还小懂什么,说我将来会有更合适的。”
“可我谁也不想要,我只想要昭禾。”梁文咏举起方才递给褚昭禾她没要的帕子,看了又看,“皇家与褚家如果只能有一人能结亲的话,为何不能是我与昭禾呢?”
崔池立即附和道:“臣也觉得,褚家与皇家结亲之人定是您与褚三小姐。”
之前,梁文咏总觉得,就算太子梁文廷娶了褚昭妧。
将来他还是会寻机会将太子拉下马,自己坐上那九五之尊之位,他便可以娶昭禾,让她做自己的皇后。
那是因为他觉得褚昭禾与他相处很好,一直以来总感觉昭禾始终是属于他的,哪怕现在她不喜欢自己,以后一定还是会喜欢自己的。
可如今,褚昭禾似乎性子变了些,对他的态度也不似从前那般友善。
这让他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他没法再继续等下去,他要做些什么事情,要阻止太子与太子妃成婚。
也想尽快将昭禾拉到他身边去。
“不过说来也奇怪,昭禾近来行为都有些反常。”梁文咏摩挲着手中的帕子。
崔池猜测道:“褚家三小姐几月前落了水,或许是因为病未好彻底才反常的吧。”
梁文咏沉思了会,才道:“或许吧。”
“那二殿下,我们之前计划的关于小公主的事,还继续吗?”崔池问起。
“当然。”梁文咏的眼神狠厉,一字一句道,“这件事我们再寻机会进行,不过泱泱那条命,我是一定要的。”
昨夜梁文咏将崔池叫出门,两人在梅苑外暗处会和。
他告诉崔池自己本来的计划。
那计划便是用极其滑的石块,先藏在袖中,待时机合适趁人不注意时抛出去,定会让梁文泱摔下山去。
而他也能在那一瞬,拉住褚昭禾,还能在褚昭禾那里留个救了她命的好印象。说不定昭禾会因为他的及时搭救,对他增添更多好感,那样的话他与昭禾两人定是能走到一起的。
他计划好了一切,想着只要泱泱摔下去,不死也定是会丢半条命的。
就算是舒贵妃和永盛帝问起,他也能轻易脱身。
毕竟,那不过是一场意外之事罢了。
他最多只是受个没看护好的责罚,而责罚最深的也是那梁文瑛。
是她先提出要去梅苑,泱泱才会嚷嚷着要跟梁文瑛一起来这里,才会出了事。
这算下来,岂不是一石二鸟。
待泱泱一处理完,接下来,梁文咏的目标还有舒贵妃。
梁文咏似是想到了什么。
他红了眼眶,语气坚决道:“我母妃当年宫里失火死去那日,舒贵妃正要生泱泱,若不是她们……若不是她们……怎会耽误了救我母妃的机会,我母妃她……她也不会……”梁文咏猛吸了一大口气,又闭上双眼,“父皇就那样将我交给了舒贵妃养,这些年的日日夜夜,我都想手刃了她们替我母妃报仇。”
“可那时的我实在太弱小,宫里所有人都说我母妃死的活该,因为她害死了先皇后,却无人去查明真相。你说多可笑,就连我父皇,自那以后对我也没好脸色,也是这两年才对我态度缓和了些,这一切都怪她们。”梁文咏恨恨道,“还真如她们所愿了,后来的舒贵妃渐渐成了父皇最受宠的妃子,泱泱也成了宫里受尽宠溺的小公主。”
可没有人会想起他母妃,当初绝望地丧命在火海里。
梁文咏又攥紧拳头,咬着牙道:“总之,我是不会放过她们的。”
“崔池小时候被宫里其他人陷害,将要被处死时是殿下您救了臣一命,殿下想做之事只需下令,臣定会从旁协助殿下。”崔池低头行礼道。
“好,崔池,你和舒为青都是我的得力助手,有你们相助,我定会夺得太子之位,将来坐上那帝王之位,定是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臣先谢过二殿下。”崔池这才起身。
梁文咏往梅苑方向准备走,崔池跟着走了两步。
他又停下来,望着手中的石块,打起了主意。
他将石头扔给崔池道:“崔池,你先快速去做一件事再回梅苑。”
“是,二殿下。”
*
另一边的褚昭禾依旧昏迷不醒。
她感觉自己处于一片黑暗中,那黑暗里刮起大风,吹得她极冷,身子不停哆嗦。
她想起身,却被困于方寸之地。
忽而又落了极大的雪,覆在她全身。
她不停地张口说着:“好冷……冷……太冷了……”
像是被困在无尽的寒冷中。
数不清过了多长时间,褚昭禾眼前出现了阿姐褚昭妧。
褚昭妧笑着唤她:“昭禾。”
她挣扎着起身,也忙喊着:“阿姐,阿姐。”喊着喊着眼泪水涌下来。
然后,她又一次看见了,阿姐褚昭妧从那么高的山上滚落下去的场景,她挣扎起来了,又往褚昭妧跌落的地方扑了过去。
“阿姐——”
“不要,阿姐——”
“阿姐——”
……
“阿姐——”褚昭禾猛地起身。
望见小棠在一旁着急的唤她,问她怎么样了?
“小姐小姐,您怎么样了?”小棠又问了一遍。
褚昭禾摇了摇头:“我没事,好多了。”
小棠又拿着帕子忙给褚昭禾擦着额头的汗水。
“小姐,您是又做噩梦了吗?”
说起梦,褚昭禾想起来阿姐褚昭妧,也顾不上自己了,忙问:“小棠,我阿姐怎么样了?这是过了多久了?”
“小姐放心,大夫已经看过了,说二小姐只是些皮肉伤,筋骨什么的都好好的。”
“那她怎么会晕倒?”褚昭禾问。
小棠说:“二小姐从山上忽然摔下去受惊过度,便晕过去了,不过今早已经醒过来了。”
褚昭禾听了这话才松了口气,还好,还好阿姐醒过来了。
又想了想问:“今日是正月十三了吗?”
“是啊,小姐。”小棠说。
原来已经过了一日了。
还不清楚阿姐褚昭妧情况怎么样了,她得去看看。
想及此,便起身准备穿衣裳与鞋子。
小棠在一旁帮着。
“小棠,我还是不放心阿姐,我得去看看。”褚昭禾的心还是跳的很快,总觉得不安,她得去看看。
“好,小姐,小棠这就陪您一起过去。”
说着,两人迅速收拾好,就一同出了房间,往褚昭妧房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