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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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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儿,醒醒……”

“爹,还是带喜儿去县里看看吧。”

“迎亲的轿子到村口了。”

……

郑喜儿想说,醒了,别吵!她脑袋一动,痛得差点晕过去。

“醒——醒了?!爹,喜儿醒了,快扶喜儿起来。娘,喜服呢?给喜儿换上!”

郑喜儿睁开眼就看到一群老弱妇孺,个个满脸惊喜,身着短衣,挽着发髻,仿佛古人。郑喜儿眨了眨眼睛,什么情况?她不是在半山腰修剪果苗,刚下过雨的地湿滑,她一不小心摔下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没等她弄明白,男子退出去,女人把她架起来,给她脱衣穿衣,上妆戴花。其中一位老太太一边为她盘发一边唠叨:“喜儿,钟家不比咱家,到了人家不能再使小性犯傻。”

另一个年轻点的女人接道:“喜儿,钱省着点花。”

什么钱?郑喜儿脑袋痛得又险些晕过去,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涌上来。

穿越这种事竟然能轮到她?!

原身跟她同名同姓,但是是个傻妞。

其实原身也不是真傻,确切地说是实心眼一根筋,因为她知道吃喝拉撒睡。

原身跟郑喜儿一样父母双全有两位兄长和嫂子。父母兄长嫂子都疼她。然而此间女子十五及笄不出嫁要交税,税收逐年递增,直到三十岁。郑家一介布衣,今年给郑喜儿交税的钱都是借的,往后哪还有钱给郑喜儿交税。

也是巧了,清河村钟子孟要为小舅子沈二郎冲喜。沈二郎自幼失孤,跟着姐姐姐夫生活。郑家人一合计,钟子孟为人厚道,妻子温柔贤惠,郑喜儿嫁过去不会遭罪。钟家小舅子久病缠身,无法跟郑喜儿同房,郑喜儿不必遭受生孕之苦,再合适不过。

钟家富裕,想给沈二郎冲喜的人多了去了,轮不到傻妞郑喜儿。郑喜儿长兄花钱收买县里神棍,借神棍之口提醒钟子孟,郑家村郑喜儿最合适。

常言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钟子孟给小舅子冲喜已是死马当活马医。即便他猜到神棍收了郑家好处,他得了神棍的吉祥话也不想再找别家。

今日正是郑喜儿和沈二郎大喜之日。

钟家除了糖粮酒肉,还给郑家十贯钱。郑父告诉郑喜儿,给她一贯,剩下的钱他帮闺女收着,其实用来还账,还税收欠下的钱,还收买神棍的钱。原身不愿意,跟她爹抢钱的时候一脑袋磕在衣柜上昏了过去。

郑喜儿回过神,目之所及尽是红色。郑喜儿心说,我又穿越了不成。她仔细看看,不知何时头上蒙了一块红布。郑喜儿伸手拿掉,被一只粗糙的手按住:“喜儿,听话,上了轿再拿。”

这个声音好像原身母亲。郑喜儿试探道:“娘?”

“哎!”老妇人欢喜地应一声,显然很高兴闺女后半生有着落。

郑喜儿记得前世村里嫁女有哭嫁一说。郑家上上下下没人露出一丝不舍,郑喜儿也不敢说她不想嫁。原身傻不愣登,她突然变成大聪明只会被当成鬼附身。话又说回来,钟家给的十贯钱一半被原生爹娘拿去还外债。此时悔婚,拿什么还钱。

郑家跟钟家非亲非故,否则原身兄长也不至于收买神棍。她突然悔婚,钟家颜面扫地,还不得立刻去县里告郑家骗婚。

思及此,郑喜儿不再犹豫,在母亲的搀扶下上轿。

原身母亲不放心闺女,跟着轿子到村口。大抵担心傻妞哭闹,原身母亲低声劝说:“喜儿,别着急,两三里路,过了河就到了。”

清河村风水好,背山面水。清河村的“河”也是郑家村村后那条河。据说以前是小河沟。钟子孟沿着子午栈道去长安做生意赚到钱,回来就请村里人挖河修桥。河南岸是郑家村田地,河北岸是清河村的地,一条河哺育两村几百口人,是以钟子孟不是村长却比村长有威望。

沈二郎沉疴难起,钟子孟给他小舅子冲喜,也没人说他有钱糟蹋好人家的女儿。

钟子孟也找人打听过郑喜儿,知道干活吃饭。吃饭不需要招呼,干活得哄。虽说十八岁的姑娘还得哄,听起来很烦,总比娶个搅家精好。

钟子孟担心傻姑娘半道上闹着下轿,听村里半大小子嚷嚷着新娘子过桥了,钟子孟就给妻子使眼色。沈伊人出门迎弟媳,钟子孟去新房劝小舅子出来拜堂。

本该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新郎瘦骨嶙峋面色蜡黄,风一吹就倒。钟子孟扶着小舅子从床上坐起来,沈二郎累得大喘气。钟子孟让他先靠墙,他半跪下去给沈二郎穿鞋。

“姐夫,我这样——”

“哪样?”钟子孟不想听他说丧气话,“人家张大仙说了——”

“姐夫!”沈二郎无奈地打断,“你明知道我不是生病。”

“我不知道!”钟子孟架着他起来,“人家姑娘都到门口了,你这时候悔婚,以后谁敢娶她?小心!”钟子孟放慢脚步,“郑家啥情况我也跟你说过。人家不是图你这个人,人家图咱家的日子。你姐夫能盖七间正房一大片院子,还不是因为你有钱?”

钟子孟长得短小精悍,但也做不到去一趟长安就能得几十两银子。他那么聪慧的话,何至于窝在山间种地。

以前沈二郎在京中当差,钟子孟和沈伊人夫妻俩担心他年少挨欺负,每到秋收夏收时节家里有点闲钱或山货,钟子孟就随商队去长安看望沈二郎。

第一次去探望沈二郎,沈二郎给他姐夫五两银子。五两银子足够乡里人家用两三年。再后来沈二郎长大了给的就更多了。钟子孟觉着在贵人手下当差长不了,他就拿出一点钱修房屋,剩下的都埋在沈二郎房中床底下,以防万一。果不其然,没几年沈二郎带一身病回来。

“可是——”

钟子孟打断:“没有可是。姐夫说句你不爱听的,喜儿爹娘巴不得她守活寡。那姑娘真有个孩子,还不得我和你姐照顾。虽然我们也希望你有儿有女,可你的身子骨……我们宁愿你多活几天。”

话说到这份上,沈二郎明白这堂他不拜也得拜。

就在这时,沈二郎的小外甥跑进来:“舅舅,舅母来了,到门口了。”

沈二郎没法出门迎她,勾头朝外看去,女子还在轿中,看不见她的容貌。能让姐姐姐夫都满意,傻姑娘应该很好看。

郑喜儿也觉着沈二郎相貌英俊,人品端方,否则当姐夫的何至于拿出十贯巨款给时日无多的小舅子冲喜。

前世郑喜儿也是亲戚朋友口中的笨丫头,少时脑子不开窍死读书,毕业后别人留在花花世界,她回到老家山窝里与清风明月为伴,同花草树木为邻。

殊不知傻人有傻福。

郑喜儿祖母去世前给她一个小玉佛,据说祖上传下来的,她祖母一辈子没舍得戴。郑喜儿母亲嫂子也知道这事。一家人都觉着她傻傻的,有个“玉佛”保佑也好。

那段时间正好到处传“世界末日”,郑喜儿试一下她新得的玉佛,谁料里头真有一方天地。虽然只有一亩地三分水,但地是黢黑的黑土地,水是灵泉水。

也不知玉佛哪去了。

郑喜儿手中一凉,低头看去,正是陪伴她十多年的玉佛。郑喜儿大喜若狂,拿掉盖头,解开贴身佩戴的桃核,把玉佛跟桃核挂一起。

“喜儿,该下轿了。”

温柔的女声传进来,郑喜儿把玉佛往怀里一塞,匆忙盖上红盖头,在女子的搀扶下出轿门。

沈二郎拜完堂累一身汗,钟子孟把他扶进去。看热闹的乡邻乡亲也不敢跟进去闹洞房,端的怕把沈二郎闹得一口气没上来,红事变白事。

沈伊人扶着喜儿在沈二郎身边坐下,叫弟弟掀盖头。沈二郎无奈地掀开红盖头,不禁闪了闪神,姑娘巴掌大小脸,面颊白嫩,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眼神呆滞,确实不甚聪明。

郑喜儿不是“呆滞”,她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钟子孟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合卺杯:“饮了这杯酒礼就成了。”

沈二郎接过去,沈伊人喊一声“喜儿”。郑喜儿靠近一点,同沈二郎饮下这杯合卺酒。

郑喜儿不知说什么,沈二郎对这桩婚事很是不满,懒得开口,一时室内落针可闻。

钟子孟前几年常去长安,见多识广,称得上八面玲珑。他一点也不尴尬,笑呵呵说:“成了。”接过杯子,找出沈二郎的中衣,“喜儿,二郎身上的衣服湿了,你帮他换一下,我和姐姐给你弄些吃的。”想起他打听到郑喜儿爱吃肉,“给你拿大鸡腿。”

郑喜儿怀里多了一身中衣,她下意识抱住,话没说出口,夫妻二人出去,还不忘带上门。郑喜儿把“我不饿”三个字咽回去,陡然想起原身家穷,肚里没油水,以至于家里一做好吃的她就上手抢。家人大骂她“傻”,她吃到嘴里嘿嘿傻乐。郑家一家老小打不舍得打,骂又没用,这就导致郑家人个个黄皮寡瘦,唯独她白里透红。

郑喜儿虽不是原主,在男女情爱方面跟原身一样稚嫩,哪敢动手剥男人衣袍。

沈二郎看出她局促不安很是意外,郑喜儿不傻啊。

知道吃喝拉撒睡?确实不傻。沈二郎伸手:“给我。”

郑喜儿递过去,沈二郎疲惫乏力没接住,郑喜儿吓一跳,脱口想道歉又赶忙咽回去——原身不懂道歉。郑喜儿把衣服放床上:“我,我帮你脱喜袍?”

沈二郎微微点头。郑喜儿小心翼翼解开腰带,沈二郎拿下外袍,郑喜儿接过去放床尾。沈二郎解开中衣衣带,郑喜儿直勾勾看他,他想让她转过身,又觉着虚伪——村里人都知道他“有心无力”,他死后郑喜儿也是寡妇,别想像头婚一样嫁。

沈二郎拿下汗湿的中衣,郑喜儿瘆得慌——他手臂和腰腹怎么那么多刀伤剑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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