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君影兰草
真假分田册尚可以方元景贪财解释，这西北布防图又如何解释？
西北布防图一式两份，一份在节度使手里，另一份由巡抚带至京城保管。叶青溪手里的那一份没有丢失，那方元景府里发现的必然是靖安侯府丢失的那一份。
靖安侯遇害后，依照穆羽萧被捕时所言，布防图已走水路运至羌国，如今却出现在敦州郡守府邸的暗格内，足以证明此案另有蹊跷。
秦婉儿思索道：“难道方元景与羌国人有所瓜葛？”
陆让不置可否：“方元景究竟做了什么，叶节度使会亲自去审。”
吃完饭，秦婉儿见陆让似乎并没有更衣的打算，问道：“你晚上还要出去吗？”
“嗯。今日为了查案耽搁了正事，玉门关那边我还得去看看。”
陆让起身掸了掸衣摆，向外走去。
然而他刚走到门口，忽然转身，对秦婉儿比着口型无声地道：“屋顶有人。”
秦婉儿骤然起身，抓起斩魂刀走向门口。是刺客，他们在等的刺客。陆让如此郑重其事，总不可能是刀三刀五他们。
秦婉儿和陆让并肩跨出门槛，霎时间院子东侧的屋脊上数箭齐发，二人早有准备，互通了眼神，秦婉儿便迅速跃步腾空，上了东侧屋顶。另一边，陆让微微后退至主屋的屋檐下，挥剑挡掉了射下的箭矢。
秦婉儿一手持刀，一手持鞘，刀为利器，鞘为钝器，左右配合，在屋脊间飞速跨越，将还在弯弓准备射第二箭的十数名刺客尽数击落至院中央。陆让则手持长剑，对上被秦婉儿的刀锋扫落，却还能站起来几名的刺客，凡是冲上来的，尽数斩杀。
庭院中央有一处小花坛，几支箭落在花坛里，散出乌黑的毒素，使坛中的杂草和野花迅速枯萎。和白桦林的刺客箭上涂抹的毒一样，是绵骨散。
思冬听到动静，从屋内冲出，看见院中躺着的十几个黑衣人，立马反应过来，将还没死透的逐个绑了。
秦婉儿收了刀，落至地面，却听陆让大喊一声：“小心！” 青衣从对面的屋檐下飞身而至，剑锋闪着寒光，直冲她背后而去。秦婉儿回头，才见刚刚明明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一名刺客不知何时已经冲至离她一尺不到处，手里的弓换成了匕首，刀尖直冲她而来。此人竟然装死，留有后手。此刻再拔刀已经来不及了。
陆让的剑锋一瞬便至，挑断了那刺客的手筋，匕首应声落地。那刺客被陆让顺势一剑穿胸，顿时断了气。
“刚刚好险。你没事吧？” 陆让稳住呼吸，抖了抖剑上的鲜血，回头问秦婉儿。
秦婉儿点点头：“没事，多亏有你。” 秦婉儿本以为自己这次凶多吉少，没想到陆让动手竟如此迅速，他明明还带着伤。
二人刚喘了一口气，几个被绑着的刺客忽然两眼发直，身子直直地向一侧倒去。思冬上前查看，脸色一变，喊道：“公子，都自尽了！舌苔下藏着毒。”
陆让顿时凛了神，蹲身掀开了脚边刺客的衣袖。
是那蛇纹图腾。
蛇图腾先前出现在阎罗的宅院中，是十年前洛家灭门案背后之人的徽印。十年前的信、十年前被端王抓到的死士，与如今刺杀陆让他们的刺客串在了一起。
秦婉儿记得江惠平说，十年前最先主张严惩永宁侯的，除了端王，还有魏太傅魏然。如果魏逍遥是魏家派来的卧底，那这蛇图腾刺客的背后，会是魏家和魏太傅吗？
“去生火把尸体都烧了。不要留下痕迹。” 陆让向思冬吩咐道。
“是。” 思冬抱拳应道，去准备生火了。
陆让又将刺客的尸身查看了一遍，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发现。他站起身想要向外走去，却忽然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他扶着腿想要再站起来，却怎么都使不上劲。
秦婉儿赶紧跑过去，一手扶住他的背，另一手掀开他腿部的伤处——在乔启尘给的金疮药的作用下，伤口已经基本愈合了，但那乌黑色的毒素竟是又蔓延了，比最初更甚，也许要不了几天就能蔓延至全身。她眉头紧缩：“竟然这么严重！”
也许是他方才与刺客打斗，又着急催动轻功时用了太多内力，牵动了体内的余毒。也许从在阎罗鬼宅与苍鹰周旋时，毒就已经复发。她知道他一直忍着不说是为了不让她担心，更不想她以身犯险。但是现在这情况，她怎么可能不担心！
她想起医书所说——西域人常以蛇炼毒，绵骨散就是蛇毒提取而成。人言毒物旁边往往长着解药，在毒蛇盘踞之地，常长有一种开小白花的兰草，医书称之为君影兰，可解绵骨之毒。
随书附的西域百态图上说，玉门关向西二百里，正是那毒蛇盘踞之地。秦婉儿悄悄攥了攥陆让给她驱蛇的香囊。
“刚才还未来得及跟你说，我今日在医书里也查到了关于绵骨散的注释。” 秦婉儿将陆让扶到屋内的榻上躺下，道，“此地往西二百里处有一种草叫做君影兰，可解绵骨之毒。我去去就回。”
再往西就是羌国境内了。此时虽无战事，但两军驻扎之处危机四伏，跨越边境需要朝廷签发的通关文牒，此去哪有这么容易。
“阿霁。” 陆让拉住了她，挣扎着想要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你都这样了，就好好躺着吧。” 秦婉儿将他按了回去，见他依旧没有松手，又道：“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你也不看看我是谁，出不了事！”
秦婉儿将他的手拂开，到门外喊了一句：“思冬，照顾好你家公子！”
思冬刚刚去生火烧尸，这会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点头应了，秦婉儿便上了马向西寻药去了。
一般人出入境会被边关守卫拦下来，但秦婉儿不是一般人。斩魂刀的刀背轻轻一劈，那守卫便晕了过去。秦婉儿将晕倒的守卫藏在草垛后，确定没人发现后，策马跨过了边线。
西域百态图上往西二百里是一处山谷，山谷里阴风瑟瑟，满是黄沙，没有看到蛇，也怎么看都不像有植被的样子。难道地图有误？
秦婉儿正琢磨着，忽然看见悬崖顶部似乎有兰草迎风飘荡。淦，居然还得爬悬崖！
她将马留在原地，自己沿着悬崖一点一点向上爬去。她没有攀岩的工具，只能徒手攀爬。她的手被石块磨出了血泡，但她不敢松手，也不敢往下看，纵然下面是万丈深渊，只要往上看，就是希望。
好不容易到了崖顶，那里竟是有一大片绿地，荒野中的绿洲长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草，其中也有一些秦婉儿新认识的草药，有毒药也有解药。草丛里有摇着尾的毒蛇穿行，秦婉儿心一横，握紧腰间的香囊，向前走去。陆让的香囊似乎真的管用，蛇停在了离她两尺处，不再靠近。
她弯下腰仔细寻找，寻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书上画的那种君影兰。她轻轻摘下两株握在手里，忽然，草丛的阴影里钻出一条蛇，她被吓得后退两步，紧接着便被什么重物击中了后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