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诈尸
神仙未持神谕在凡间动用法术是会遭雷劈的。
一阵天雷过后,天空又恢复了晴朗,仿佛这天雷只是针对神仙,凡人并未感知到其中变化。
司瑶微曲的手指颤抖着从洛少陵毫无生气的鼻息间移开。要知道凡人被天雷击中直接魂飞魄散,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这下完了,全完了,司瑶吓得面色惨白,浑身发抖,背脊冷汗直冒。
二皇子这劫都还没开始历就已结束,怕是修为全给断送了,此刻她若回到天宫怕也没有活路。
思前想后也只找到一条勉强能走的路,就是隐匿凡间,等待师傅来救。
趁现在还没人发现,司瑶将洛少陵的尸体拖到了红叶寺后山的竹林,打算毁尸灭迹,不,是入乡随俗。
司瑶一边挥着铁锹一边违心地说着:“这红叶寺的后山钟灵毓秀,翠竹林立,四季如春,是个灵气富饶的佛家圣地,倒也配得上您在凡间的这具身体,望您一路走好,莫要牵挂,千万别把小仙放在心上”这最后一句,几乎是颤音夹杂着哭腔,司瑶说的那是一个情真意切,近乎痛哭流涕。
坑挖好了,司瑶费力地将洛少陵的尸体拖进坑里,摆放好姿势,开始挥着铁锹填土。这一铁锹黄土刚下去,里面的尸体忽然惊坐而起。
“你你你……怎……怎么……起来了?”司瑶吓得话都说不利索,拄着铁锹横在胸前哆哆嗦嗦的望着诈尸的某人。
某人理了理发间的黄土渣子,从土坑里爬了出来,抖落了白衣上沾的尘土,甚是狼狈地走向那抖得像筛子似的女子面前,男子一双深邃的眼眸直直地盯着她,“你也不给我准备一口棺木,就这样把我埋这荒野之地吗?”
司瑶手下一抖铁锹滚落到别处,她心中忐忑,脚下小碎步不停地向后退着,发白的面上艰难的扯出一丝干巴巴的笑意,心下倍感恐惧,结结巴巴地道:“事事……事发突然……来不及准备”
林间刮来一阵风,竹叶打着旋儿落下,零星的散落在司瑶的发髻上,她浑然不觉,目光全聚集在面前这个诈尸的人身上。
他进一步,她便退一步,完全忽略了脚下的危险,一脚绊在了竹丝根上,整个人向后摔去。
“啊……!”
司瑶下意识的闭上眼睛,腰间却被一只温暖的大掌给揽住,将她整个人给拽了回来。
良久,她才缓缓睁开眼,咫尺之间,她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气息吐在她脸颊,耳边也是他低沉又略带玩味的声音:“没想到司瑶上仙居然也怕鬼”
闻此一言,司瑶迅速推开他,警惕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了一番,道:“你怎知我是神仙?你到底是谁?”
他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笑着朝她走来,虽从黄土坑里爬出来,但尘土也没法掩盖他俊美的脸庞,剑眉星目,眸中似有星光闪烁,鼻若悬梁,薄薄的嘴边挂着狡黠的笑意,这笑靥明明这么好看,怎就令司瑶如此的不自在呢。
“你……你别过来!”
司瑶退无可退,靠在一根竹子上,手指指向他还想再警告,可是自己的手竟被他握住,自己也被他拉到面前,他抬手捻去她发间的竹叶,在她耳畔轻声道:“叫我连祁”
如果说还有什么比诈尸更令人震惊的,大概就是此事了。
“竟是……二皇子连祁!”司瑶瞠圆了杏眸,半天才堪堪平复震惊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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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将军府,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之前。
“四喜啊,以后少爷的衣服就归你了,你要洗干净了”王婆子又捧来一堆衣物扔在司瑶面前,扯着嗓子摆起管家婆的架子尖声道:“少爷说了,洗不完不准吃饭”
望着面前一大盆衣服,司瑶的心情甚是低落,手中棒槌也捶的有气无力。她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放着好好神仙不当,跑来凡间洗衣服。
最可恶的还是他,明明已经恢复了神识,还让她搓衣服把她当丫鬟使,太可恶了,司瑶这才彻底理解了虎落平阳的意思。
洗完最后一件衣服,王婆子终于不再盯着她,司瑶扔了棒槌就往望月阁去,今天这事必须讨个说法。
镰月高悬,夜色寂静,穿过凉亭便来到望月阁。
屋内大门敞开着似乎知道有人要来,司瑶远远就看到他拿着一本书安静的坐在屋里。
那人未着外衫,雪白的里衣分外单薄,远远望去给人一种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错觉!
因为司瑶走近了才发现他看的竟是司命给她的命格簿。
“这是我的书”
司瑶伸手去夺,却抓了个空,因为连祁不仅站了起来还将书举的更高,并略带得意地说:“这书中的主角可是我”
他说的似乎也没错,这本命格簿写的确实是二皇子连祁在凡间的命格运祚,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呢,可是又无法反驳。真是看不惯他,又干不掉他。
司瑶气结又无言以对的表情倒是他所乐见的,连祁也不再为难,遂将书还给了她。
司瑶的手指抚摸着封页上的“枕黄粱”三个字,这笔走龙蛇的字迹和她师傅自恋时的神态如出一辙,不禁调侃道:“真不知道师傅为什么取《枕黄粱》这么俗气的书名”
“凡尘如梦,一枕黄粱,司命所写也并无不妥”
没想到她的调侃之语,他竟会费舌去解释。
烛火摇曳,连祁在她走神之际将一瓶疮伤药塞到她手里,转过身背对着她,道:“帮我上药吧”
“你有手有脚又有丫鬟服侍,干嘛非要我帮你上药”司瑶嘴上虽嘀咕着,但手还是挺诚实的。
“我替你挡了天雷,你不该为我上药吗?”
他的话似乎每次都很在理,都让她无法反驳。
司瑶轻轻的将他的青丝捋至一边,岂料他后背的血迹早已浸透衣衫,雪白的里衣一片濡湿,空气中有淡淡血腥味,她小心翼翼地揭开他的衣衫,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的后背竟是一片血肉模糊,可怖至极,一想到这样的惨状本该发生在自己身上,司瑶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颤抖着双手将药粉洒在他伤口上。
连祁闷哼一声,皱紧了眉头,随即又与她说起话来:“你不必惊慌,这点痛我忍得住,想当年与孤狼一战,伤的比这可重的多”
当年是仙躯,哪里是现在这肉体凡胎可比的,司瑶心下如是想着,却没有说出口。
药上好了,司瑶忽然想起来找他的目的,好不容易攒的一点感动瞬间烟消云散,她粗鲁地拉上他的衣衫,底气缺缺地斥责道:“你都已经恢复了神识,为什么还要我替你洗衣服,明明府上那么多丫鬟!”
连祁被牵扯的肩膀微微发痛,转身却被她一脸气结的模样给逗乐,心平气和地与她分析道:“府上丫鬟若是把我受伤之事传到我爹那儿,也不知道我这凡间脾暴躁又杀伐果决的亲爹是会夸我见义勇为呢,还是会为我报仇泄愤呢”
红叶寺的老和尚都怕洛少陵出了事,会被洛建璋波及,这要知道自己儿子因为她被雷劈了,指不定要怎么报复她。
置身凡间又不能动用法术,司瑶想想都觉遍体生寒,有些底气不足的问出第二个问题:“那……那你又为何不给我饭吃,还说什么必须要干完活才有饭吃”
这第二个问题,本该是义正言辞的诘问,司瑶说出口来却毫无底气,反而有种认怂的耻辱感。
连祁只是交代王婆子不必区别对待,没想到王婆子居然这么苛刻,只得自圆其说:“府上丫鬟皆是如此,干不完活就没有饭吃,我得一视同仁”转念一想又安慰道:“况且天上一日,凡间一年,你明明可以一年不用吃饭,本就不饿,我若为你坏了府上规矩,你定会成为众矢之的,倒时王婆子对你可就没现在这般客气了”
客气?干不完活不给饭吃这还叫客气?那不客气该是什么样?
敢情他做这些都是为她好喽。
不待司瑶辩驳,连祁又道:“你若想吃饭,我让王婆子给你准备些鱼、肉”
“我不饿,我不饿,其实晚上也没必要吃那么多,不吃也无妨”司瑶皮笑肉不笑的说着,脸色依旧一副生无可恋的神态。让王婆子给她备吃的,想到王婆子端着碗时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她真有些不敢吃。
“你若当真不想洗衣服,我便交给别的丫鬟……”
“别”
连祁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只见司瑶那生无可恋的脸上硬是挤出一丝与她心情极度不符的假笑来,谄媚道:“我突然觉得……为您洗衣服挺好的,毕竟您在天上也是上神之尊,比我师傅还尊贵,小仙能为您浣衣,实乃三生有幸”说着还不忘上前替他捏起肩膀来。
司瑶这狗腿的恭维,连祁还是挺受用的,明知是假话,心里却还是掩不住的愉悦,只是这拿捏的手法着实低劣,手上的力气全按在他肩头的伤处,连祁痛的剑眉微微蹙起,按住她的手拉了下来,道:“盈轩阁我让人收拾出来一间屋子,以后你便住那儿吧,和善善也有个照应”
善善是连祁凡间的妹妹。
司瑶闻言,顿觉眼前一亮,心中别提有多激动了,连连狗腿道:“多谢少爷,少爷威武”